“风骨”一词是随魏晋人物品评风气而出现的术语,继书法、绘画评论之后,刘勰将其作为一种文学风格来倡导,为我国长期以来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那么,“风骨”具体是指什么呢?
刘勰《文心雕龙·风骨》篇云:“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沉吟铺辞,莫先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捶字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此风骨之力也。若义瘠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征也;思不环周,索莫乏气,则无风之验也。”
可见,“风骨”其实包含两个内容:“风”和“骨”。其中,“风”主要就情感而言,它是动人之情的抒发,与情感的表现密不可分,所谓“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等均体现了这一点。而“骨”则指文章深刻的思想和清晰严密的论证力量,所谓“析辞必精”和“捶字坚而难移”是就其严谨的语言组织而言的,它使文章义理的表现具有内在的逻辑力量。此外,作者人格境界的高低也影响着文章之“骨”的强劲与否,因为“若义瘠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征也”,“义”即文中所蕴涵的作者的思想。
总之,“风”与“骨”都是文章内在力量的表现,不过二者一虚一实,一为情感之力,一为事义之力。感情之力借其强烈浓郁的气概动人,事义之力借其结构严谨之文辞与逻辑力量动人。
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是作家思想和情感的书面表达,都有其结构和逻辑,因而必然蕴涵着作家的“风骨”(如曹植“骨气奇高,辞采华茂”、鲍照“真骨凌霜,高风跨俗”)。所不同的是,不同作家的“风骨”强弱有别,或者其“风”与“骨”各有侧重。下面即以当代作家余秋雨和韩寒为例,试论“风骨”在二者笔下的不同表现。
通过对作品的阅读,我们不难发现,余秋雨和韩寒的作品风格有着显著的不同——余以“文化散文”著称,而韩则因小说和杂文出众。因而,二者的作品“风骨”各有所重,余文重在“风”而韩文重在“骨”。
众所周知,情感的抒发是散文不可或缺的内在组成因子,即“风”是散文的灵魂。其次,虽然“神不散”是散文的内在要求,但其“形”却是可以散的,也就是说散文对外在的语言组织及内在的逻辑思维要求并是很严格。
散文本身的这些特点,为余秋雨之“风”的盛行提供了广阔的天地。他在其第一部文化散文集《文化苦旅·自序》中说:“我无法不老,但我还有可能年轻。我不敢对我们过于庞大的文化有什么祝祈,却希望自己笔下的文字能有一种苦涩后的回味,焦灼后的会心,冥思后的放松,苍老后的年轻。”在这里,“回味”、“会心”和“放松”显然是内心种种的情感体验,并“希望”用文字把它们表达出来。这从他文章的标题也可看出点苗头,如《寂寞天柱山》、《夜雨诗意》、《这里真安静》等,而事实上其文章内容也确实充溢着强烈的情感之“风”。
《文化苦旅》首篇《道士塔》第一段就写道:“夕阳西下,朔风凛冽,这个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它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调,使整篇文章都笼罩在悲凉之“风”中。在随后的散文集《文明的碎片》、《行者无疆》、《千年一叹》等作品中,无不体现着余秋雨对“风”的情有独钟。
小说和杂文则与散文不同,他们对“骨”的要求更高,即必须有深刻的思想和严谨的语言组织和层次结构,尤其是杂文更要有缜密的逻辑思维和清晰严密的论证力量。
而韩寒正是以这两种文体为“道具”,充分展现了他那彻头彻尾的叛逆和正义之“骨”。他的“骨”不仅指其作品的犀利、深刻,更是他人格境界的标签。在其成名作《杯中窥人》的开端,他就表明:“我想到的是人性,尤其是中国的民族劣根性。鲁迅先生阐之未尽,我有我的看法。”由此可见,他是要继承鲁迅先生的批判精神,但又坚持独立思考(“我有我的看法”)而不盲目从众,这正是当今许多知识分子所欠缺的人格之“骨”。
事实表明,韩寒除了人格之“骨”突出外,其作品对“骨”的追求也可见一斑。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三重门》以幽默的笔调和讽刺手法,猛烈抨击现行教育体制的弊端,发人深省。随后的《零下一度》、《毒》、《光荣日》等作品始终坚持这一风格,特别是杂文集《杂的文》更是嬉笑怒骂,辛辣讽刺,对各种民族劣根性大加挞伐。这种以批判精神为主,“引起疗救的注意”的思想,正是韩寒作品的脊梁“骨”。
而余秋雨虽然也写了正直、崇高的人格(如《苏东坡突围》),但那只是别人的人格境界,其作品中所体现的是或悲或喜的文化之“风”(甚至矫柔造作之“风”),而很少见到坚硬挺拔之“骨”。所以说,“风骨”在余韩二人的作品中有着不同的具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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