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张逸晨
我离开门上的猫眼，然后，压低嗓门，转头对客厅的方向说：“赶快穿衣服，躲起来。”
“谁啊？”
“先别问了！”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里面只贴身穿了条吊带式真丝睡裙，上半身是随手披的一件布满金属钉扣的牛仔外套。嗯，完全没有问题。
门铃又响了。虽然我也曾经考虑过假装不在家，但我对站在门外的这个男人简直毫无抵抗力。我偷偷地爱着他。
门铃响个不停。
我清了清嗓子，然后取下门链，打开了公寓的门。一股湿冷的淤泥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下雨了吗？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他那金黄色的齐肩短发，被雨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他有一双灰色的眼眸，神秘而又充满悲悯。面前的这家伙，个子高出我一头多，厚实如墙的胸膛鼓鼓的，湿透的上衣紧贴其上，乳头硬凸出来像松鼠喜欢的某种棒状食品。我想，如果我和他靠得足够近，估计刚好送到姑奶奶我的嘴边。我牙齿虽然没有小松鼠的锋利，但我足够恨他呀！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徒手把他大卸八块，更别提咬下一个小小乳头了。想到这里，我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他就楞楞地傻站在那里，喘着粗气，虬结的腹肌像刀刻出来的，随着呼吸时隐时现。很是气人。他难道是在诱惑我？
不知是因为秋雨太凉还是愤怒所致，他一阵阵颤抖着。从他身上滴落的雨水，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我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大半夜的，还下着雨，竟然也不打个伞，有啥急事吗？什么急事又非得当面说？哦对！这家伙可是个怪胎！他最讨厌诸如在我们人体内植入芯片这种事情。令人难以置信，他恐怕是文明世界里为数不多的还在坚持使用老式手持设备的人了。我们正常人从娘胎里出来，脐带刚一剪断，就马上会被送去植入一个功能强大的芯片。这个小小的芯片被埋进我们的后脖颈上，光线暗一些就会看到有个细小如针孔的红灯在闪烁，好像呼吸一般。当然，这并不影响美观，再说大家都一样，谁嫌弃谁啊，至少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做到了真正的“人人平等”。说到嫌弃，反而我们会嫌弃那些“野生人”——那些还在使用手持设备和外界交互沟通的可怜人类，他们像旧石器时代的野蛮人，愚昧落后却还自诩为“崇尚自然”。
所以他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也很好理解。可不是我不给，是他死活不要，按他的话说是太麻烦了，因为信号从手持终端到内植芯片要经过中站转接。其实呢，他是想用个人行动来对抗体植芯片这一全球化科技浪潮，真是顽固得可爱呢。
看来今天他是吃到远离科技的苦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水流进了眼睛，他那双修长的灰色眼睛眨动了几下，然后合上了。我上前一步跨出门外，伸手去摸他。
“迷住眼睛了？”我关切地问他。
我的手还没触碰到他的脸，就被他一把揪住。
他把我的手往他身后拉，我跌进他的怀里，随即被他双手紧紧箍住。他像一台蒸汽机一样，喘着粗气。
“你怎么突然来了？”我红烫着脸问他。
这回换他一言不发。
他将我一把抱起，迈进屋内，又把我放下。他右手伸到后面去把门带上，左手来拨弄我身上那件牛仔外套，外套滑落，金属钉扣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他吻我，我就微笑，他又吻我。
他吻我，我就吻他。
我们用力地紧紧相拥。我们接吻。然后又接吻。
我的手游走在他的身体上，就好像我想要它们触碰他已经很久了。
沿着走廊，沿着墙壁，我们缓慢地进入客厅的昏暗之中。然后他将我的身体转离背对着他，又迅速将我拉近。有那么一瞬间，我抬头看到他的眼睛，他从我的肩膀往下看我的身体，然后他把手放上他的目光掠过的地方，开始只是轻轻地，慢慢地，温柔地，而后更加不顾一切地触摸我，然后有力地抚摩我。
我感到骨头里充满了泡沫，小腹部燃起火来，体内暖流到处乱窜。
“混蛋，你知道我多喜欢你？”我说。
混蛋还是不说话。他把头深深埋进我的头发，我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该是嗅到了我的发香、我的体香。他身体紧贴上我的后背，我感觉到了一头壮观野兽。我惊恐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一事实。
我在他的怀抱中转身，狠狠地亲吻他。我向后退了一步，开始用力撕扯他的上衣，笨手笨脚地胡乱撕扯着。我们的双手都颤抖得厉害。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扯破了他的上衣，亲吻着他的胸膛，同时我的手向下探去开始捣鼓他的腰带。
他的手则在我的大腿后侧向上游走，将我的睡裙推到了臀部以上，让它不再碍手碍脚的……
我对着他的脖子呻吟着、呜咽着。我的手在下面，玩弄着他。汗水布上了我的额头。我身子一软，倒向地板，把他也一起拽倒了。他跪在了我身前，双手用力抓住裙子的下摆准备撕裂它。
“别……这是限量款的！”我着急了。
他俯身，嘴巴凑到我耳边，轻轻吹口热息进来，说：“你也是吗？”
我娇羞难耐又愤怒异常。但我还是不知羞耻地说了声“是”。
他直起上半身，而我则抬起自己的臀部，将裙子上翻到了腰部。
他的眼睛向我的下身移去。此时如果近看我的脸庞，可能会看到一种类似痛苦的表情。我不耐烦地、充满期待地、发情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他的脸因为汗水而闪闪发亮。我开始祈求他。
“快来吧……求你了，求你了……对！啊……”
刚一触碰，我浑身的肌肉就都僵住，骨头咯咯一阵混响。我把他紧紧地拉向自己，像一个快要溺死的女人那样紧紧抓着他不放。
可就在这时，他那个破手持设备——统称“手机”的老古董——叫唤了起来：
“小邋遢，真呀真邋遢……”
“啥破玩意儿？！”我恼羞成怒。
“郜卜卜给我换的铃声。”
“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铃声持续响着，他起身，一只手提着裤子走到一边，接通了电话。
“卜卜出事了。”半晌，他走过来说。
他没再多停留一分钟，弯腰拿起那件被我撕破的短袖，夺门而出。这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不，准确地说，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等听到关门声，我如梦初醒。我抓起手边一个沙发垫，没方向地狠命丢出去，一声嚎叫随之传来。
“啊喔！”我同学小迪从黑暗中冒出来。
我都忘了她还在。
“他是谁？”
“暴乍。”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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