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侧耳倾听，谨慎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望出去，谢天谢地，只是个莽撞的邮差。

“下午好，请问您是住在这里的亨利先生吗？”邮差面色和蔼地问。

他迟疑了一下，语气平淡地答道：“对，是我。”顺便松了口气，看来只是来送包裹而已。

“这里有一封您的包裹，请您签收一下。”在邮差职业性的语气背后，却渐渐显露一丝莫名的兴奋。

“我这就签。”他快速说。

“您可以慢慢来。”邮差打趣地说，却似乎没有让他马上签收的意思，“恕我直言，像这样的好运气可不多。”邮差神秘地一笑。

“好运气？”他试探地发问。

“啊哈哈，您休想瞒过大家？”他用一种“我早就知道了”的语气说，“我有个表弟就住在这一带，他认识您，他总说您是个很拘谨的人，不爱外出，也不爱交谈，更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看来没错。”他一边说一边好奇地向屋内探头探脑，尽管门口仅有的那点视界已被主人高大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

他警惕起来：“我不认识你弟弟。”他冷冷地说。

“啊，您大可不必这样，谁突然有了这么大一笔钱都会防着几个穷亲戚啊穷邻居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以后您风光了，可别忘了这好消息是我帮您传达的哟。实话说吧，我还有幸亲自参加了您叔叔的葬礼呢，嗯，我有一点门路......”他的语气里不无骄傲。

“我叔叔他......死了？”他懵了下，仍是小心地问道。

“天啊，别告诉我您一直与世隔绝......您不看新闻吗？您的叔叔，那位亿万富豪前几天突然猝死了，而谁都知道，您......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边说边轻轻点了点包裹上的落款处，示意那里有他叔叔的名字，然后又补充道，“当然，不得不说，您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真是意外。”

“我.....不怎么......出门，是的，可以说......与世隔绝。我叔叔他葬在哪？怎么没人通知我？”他表情不太自然地说。

“就葬在......嗨，我们别提这档子不开心的事了吧，为何不谈点高兴的呢，比如这包裹里可能寄来的遗嘱什么的......嗯，我是个老实人，遇到这种好事我从来都不打算沾点喜气的，不过您看......”

他自然明白邮差的意思，却只是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快速取过包裹，签完之后语气冷冷地说：“您的心意我记着了，我签完了，没别的事的话，我想咱们愉快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不给对方多说话的机会，他将身子闪进屋内，就要关门。

“亨......亨利先生，我叫......虽然是个新来的邮差，但以后还会继续竭诚为您服务的，我很老成，很懂规矩的，我敢说再谈上五分钟您一定会喜欢我......”门在那邮差面前“嘭”地关上了，可后者还在喋喋不休。

他在猫眼里一直注视着那邮差，直到他自知无趣，不知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远为止。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把枪还牢牢地插在他后腰上。说真的，要不是看站在门外的只是个普通的邮差，他在走到门口时就不会把已经拿在手上的抢收起来了。这会儿他真后悔没一枪打死这个多嘴的家伙。

时间不多了，行动得快点了。他心想。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不由得想起了刚刚险些发生搏斗的场面。那个粗壮的汉子就站在离他三米远不到的位置，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他从没想过这屋里的主人会这么健硕，更没想到原来这家主人根本没去上班。或许该怪自己没有经验了，他一下子慌了起来。他知道要不是他在那彪形大汉发现他时在慌乱中及时扣动扳机，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他了。他揣摩这大汉能在两秒钟之内夺下他的枪连带把他摔在地上摔个稀巴烂。他想想都觉得心寒。

“这是最后一次，”他安慰自己说，“我不过是来取属于我的食物。”他心想，要不是跟他那执拗而蛮横的老爸闹翻了脸，他也决不会沦落街头，甚至走到这一步——去别人家里偷钱——他从来都不缺钱。临走时他从老爸的房里带走了这把枪，他知道他们也不缺这一把。他非常不喜欢枪，可是天知道他竟然有使用枪的天赋，那个大汉就挨了他一下就一命呜呼了。不过他揣摩这也是因为那个大汉根本想不到他有枪才会不幸中招。如今干了这样的事，他隐约有点羞愧，可已经来不及了。别想了，动手吧，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告诉自己。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搜索各种值钱的东西。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个障碍——那具尸体——不管是作为让他在屋里放不开手脚的障碍物，还是给他增加心理负担的障碍物。

得把他先藏起来，他想，对！这样另一方面警察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这案子。他说着就行动起来。他看准了一个可以藏尸体的柜子，便卯足了劲去拖那尸体。可实在是白费力气，那尸体太沉重了。他估计就算那人活着他也别想搬动他。他放弃了挪动尸体的想法，却将目光锁定在那个很宽大的柜子上。

不知怎么，他竟然忘了搜索这柜子了，好吧，现在正好补上，他快步走过去，紧接着就掀开了柜门，这一掀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柜子中竟然还有一具尸体！

这尸体高高瘦瘦的，蜷曲在柜子里，虽然柜子足够宽，然而对躺着的那人来说却显得有些短。看样子这个小伙子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不过还没怎么发臭。

他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他并不怕死人，但也不至于一点不被突然冒出来的死人吓到。他脑筋飞快地转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冲到已经搜查过的卧室。那卧室本来就很小，刚刚搜了一遍也没搜出多少值钱的东西，但是他想起来了，那里有一些不值钱的证件。他拿出那些证件来看，赫然发现那上面的照片正是被塞在柜子里的那个人！

该死，他不禁咒骂，自己早点怎么没想到，那样一个彪形大汉，完全可能是个杀手！他又冲回到大厅，仔细看了看那大汉的手，果然是经常用枪的人！他忽然有点后怕，要不是自己走运，这柜子里绝对还有空闲多放一具尸体。

他有些慌乱起来，看来自己惹了点麻烦了。看来这家主人准是得罪了哪个人，被盯上了，才请了帮会的人来干掉他。那个大汉杀人之后根本没有动房子里的东西，可见只是为了取主人性命。而他却杀死了那个杀手。该死！他早就说了，他可不想沾惹帮会的事，不管是以何种形式。现在，得快些离开这里。他这么想着就赶紧去取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物品袋。得快点溜，他告诉自己。

可是，他心中隐隐还有什么疑虑，他想起来了，既然杀手是为了杀人，那为何杀了人却不立刻撤离，而是仍然逗留房中呢。真是奇怪的杀手。算了，不想了，他想，还是自己先离开再说吧。

“啪！”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就在他挪动那物品袋的时候。是另外一把枪，同样带着消音器的。他看清楚了，这把枪不论从何种角度都很适合那大汉。刚刚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才刚杀死那大汉没多久，那邮差就来了。哪里还注意这里还有一把枪！

他慌乱提起包就要走，忽然桌上露出了刚刚那邮差送来的包裹。虽然时间紧迫（他自己这样觉得），但好奇心驱使他去拆开那包裹。

“遗嘱，该死的遗嘱。”他边咒骂边拆开那包裹，可是很奇怪，那包裹看上去很厚很大，拆开来的却不过是一层又一层的包装，到他终于拆到最后一层，他感觉又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不过声音很轻。他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张银行卡。

那张卡显然看不出什么玄奥，他注意到那包裹里还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印刷着几行字。他不由得读了起来：

“如果预估没错的话，您只要按我们说的时间去做，在您完事之后不多久你就能收到这封信。而此时，您的妻子和宝贝女儿或许正在商场里购物呢。我们答应过好好对待她们的，你看——我们做到了。我们知道您已经洗手多年了，不过我们保证过这是最后一次劳烦你。你不愧是职业的杀手，对得起“恶狼”这个美名。这一仗干得相当漂亮，起码老的那里没留下什么痕迹。为了表示感谢，我们为你准备了小小的薄礼。那张卡里有十万块，密码是你女儿的生日，您看着办吧。

您知道的‘我们’ 敬上”

这份包裹竟然是给这个杀手的！他暗自惊讶。黑道上鼎鼎有名的职业杀手“恶狼”，死在了自己的抢下，而且眼前尸体就在自己身边！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后怕了。只是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要不是自己出手时完全出其不意，十个他也不够“恶狼”宰呢，他又怎么可能......

等等，我这是怎么了？自己为何要怕一个死人。他这样想着，深呼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关注可能有的更重要的信息。

十万块啊！他突然想到信中提到的这个数字。这么说，这张卡里有十万块，他忽略掉那信的内容，内心兀自悸动了一下。这下子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完全独立的生活。他心想虽然自己没有好运气，第一次偷窃就近乎扑空，但现在看来，还不至于太坏。十万块可以做很多事情呢。好的开始！也还不赖！

他放松了心情，差点没吹上小曲。虽然过去并不缺钱，可第一次得来意外之财还是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可是等等，他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密码是什么，眼前这个大汉的女儿的生日又是多少呢，他要怎么去找到密码了。

他稍微想了一下就开始搜那个大汉的身，果然很快找到了钱夹，他看到钱夹里有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已经有些变色。照片里，有一个强壮的男人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在他们身前依偎着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他们站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好不惬意。不光他们的脸上带着笑意，甚至四周也零零散散活动着许多充满了欢乐的人......他的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握着钱夹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自己刚刚杀死了照片上的某个人，他暗想，内心竟然不由得一紧。但很快他就从臆想中醒来，都什么时候了！他警告自己，现在可不该动什么恻隐之心！于是整理好心绪，他从钱夹里取出照片，翻到背面，果然，那里有一行小字：“2009年10月14日，为我们的小甜心庆祝生日，凯德利公园”。

这就是密码了，不知怎的，他内心忽然平静了。他握着钱包，迟疑了下，将剩下的钱也取走，只留下那张温暖的照片。

他站起来，扫视着整个屋子，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在这里逗留了很久。是时候离开了，他心想。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颈部有什么不适，等等，准确地说，是疼痛——他忽然感到一股剧烈的疼痛，像是......像是要从颈部钻出一条凶恶的毒蛇。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中弹了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自持地仓促倒下了。那一刻，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张意外得来的银行卡。

在一百米以外的一间屋子里，狙击手放下手中的枪，开始拨打电话。

通了，那边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完事了吗？”

“一切都搞定。”狙击手平静地回答。

“确定是他吗？”

“放心吧，从身高和体型来看，是“恶狼”没错，我不会失手的。”

“这就好。这样大家都高兴。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那老东西的公司，现在他连继承人也没有了，什么都是我们说了算。嗯，你记得的，我说过，这是你最后一次亲自干这种杂活，以后......我会在老大面前帮你美言的。”

“那就好，‘这样大家都高兴’。”狙击手挂掉了电话，这时候他听到从几米外传来一声很清脆的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嘶嘶”的抽烟声。他看见了那个人，尽管他有一半身子躲在阴影里，点燃的烟头仿佛是他其中一只血红的眼睛。

“这样您还满意吗，二爷？”狙击手说着，露出一个鬼魅的微笑。

“满意得还不够彻底。”阴影中那人嘴里夹着烟头说。

“哦......不过二爷，我在想，要是让老大知道我们就这么干掉了少爷，会不会......”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人发出阴沉的声音，“我们把这离家的小鹿引到这里，就是要避开他老爸的眼线好下手。哼，过去这小青年没少给我脸色看，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嗯......放心吧。就算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呢。”

“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直接对......”

“嘘，不可多言。”那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你只要记住，等我当了老大，决不会忘记你的。”

“那是自然......”

“哎，”抽烟的中年人叹了口气。

“二爷还有什么事没妥吗？”

“是有一件，”中年人丢下烟头，踩灭了，“还需要你帮忙。”

“有什么能做的，您尽管吩咐。您......要我做什么？”

中年人又点上一支烟，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

“做一只永远闭嘴的替罪羊。”狙击手听到了枪械里传来的那熟悉的声音，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看见黑暗向他张开了一只巨大的口。在他倒地的那瞬间，他听见中年人走到他身边，在他视线再也看不清的上方，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保证，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文/二月轻寒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侧耳倾听，谨慎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望出去，谢天谢地，只是个莽撞的邮差。

“下午好，请问您是住在这里的亨利先生吗？”邮差面色和蔼地问。

他迟疑了一下，语气平淡地答道：“对，是我。”顺便松了口气，看来只是来送包裹而已。

“这里有一封您的包裹，请您签收一下。”在邮差职业性的语气背后，却渐渐显露一丝莫名的兴奋。

“我这就签。”他快速说。

“您可以慢慢来。”邮差打趣地说，却似乎没有让他马上签收的意思，“恕我直言，像这样的好运气可不多。”邮差神秘地一笑。

“好运气？”他试探地发问。

“啊哈哈，您休想瞒过大家？”他用一种“我早就知道了”的语气说，“我有个表弟就住在这一带，他认识您，他总说您是个很拘谨的人，不爱外出，也不爱交谈，更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看来没错。”他一边说一边好奇地向屋内探头探脑，尽管门口仅有的那点视界已被主人高大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

他警惕起来：“我不认识你弟弟。”他冷冷地说。

“啊，您大可不必这样，谁突然有了这么大一笔钱都会防着几个穷亲戚啊穷邻居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以后您风光了，可别忘了这好消息是我帮您传达的哟。实话说吧，我还有幸亲自参加了您叔叔的葬礼呢，嗯，我有一点门路......”他的语气里不无骄傲。

“我叔叔他......死了？”他懵了下，仍是小心地问道。

“天啊，别告诉我您一直与世隔绝......您不看新闻吗？您的叔叔，那位亿万富豪前几天突然猝死了，而谁都知道，您......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边说边轻轻点了点包裹上的落款处，示意那里有他叔叔的名字，然后又补充道，“当然，不得不说，您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真是意外。”

“我.....不怎么......出门，是的，可以说......与世隔绝。我叔叔他葬在哪？怎么没人通知我？”他表情不太自然地说。

“就葬在......嗨，我们别提这档子不开心的事了吧，为何不谈点高兴的呢，比如这包裹里可能寄来的遗嘱什么的......嗯，我是个老实人，遇到这种好事我从来都不打算沾点喜气的，不过您看......”

他自然明白邮差的意思，却只是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快速取过包裹，签完之后语气冷冷地说：“您的心意我记着了，我签完了，没别的事的话，我想咱们愉快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不给对方多说话的机会，他将身子闪进屋内，就要关门。

“亨......亨利先生，我叫......虽然是个新来的邮差，但以后还会继续竭诚为您服务的，我很老成，很懂规矩的，我敢说再谈上五分钟您一定会喜欢我......”门在那邮差面前“嘭”地关上了，可后者还在喋喋不休。

他在猫眼里一直注视着那邮差，直到他自知无趣，不知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远为止。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把枪还牢牢地插在他后腰上。说真的，要不是看站在门外的只是个普通的邮差，他在走到门口时就不会把已经拿在手上的抢收起来了。这会儿他真后悔没一枪打死这个多嘴的家伙。

时间不多了，行动得快点了。他心想。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不由得想起了刚刚险些发生搏斗的场面。那个粗壮的汉子就站在离他三米远不到的位置，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他从没想过这屋里的主人会这么健硕，更没想到原来这家主人根本没去上班。或许该怪自己没有经验了，他一下子慌了起来。他知道要不是他在那彪形大汉发现他时在慌乱中及时扣动扳机，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他了。他揣摩这大汉能在两秒钟之内夺下他的枪连带把他摔在地上摔个稀巴烂。他想想都觉得心寒。

“这是最后一次，”他安慰自己说，“我不过是来取属于我的食物。”他心想，要不是跟他那执拗而蛮横的老爸闹翻了脸，他也决不会沦落街头，甚至走到这一步——去别人家里偷钱——他从来都不缺钱。临走时他从老爸的房里带走了这把枪，他知道他们也不缺这一把。他非常不喜欢枪，可是天知道他竟然有使用枪的天赋，那个大汉就挨了他一下就一命呜呼了。不过他揣摩这也是因为那个大汉根本想不到他有枪才会不幸中招。如今干了这样的事，他隐约有点羞愧，可已经来不及了。别想了，动手吧，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告诉自己。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搜索各种值钱的东西。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个障碍——那具尸体——不管是作为让他在屋里放不开手脚的障碍物，还是给他增加心理负担的障碍物。

得把他先藏起来，他想，对！这样另一方面警察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这案子。他说着就行动起来。他看准了一个可以藏尸体的柜子，便卯足了劲去拖那尸体。可实在是白费力气，那尸体太沉重了。他估计就算那人活着他也别想搬动他。他放弃了挪动尸体的想法，却将目光锁定在那个很宽大的柜子上。

不知怎么，他竟然忘了搜索这柜子了，好吧，现在正好补上，他快步走过去，紧接着就掀开了柜门，这一掀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柜子中竟然还有一具尸体！

这尸体高高瘦瘦的，蜷曲在柜子里，虽然柜子足够宽，然而对躺着的那人来说却显得有些短。看样子这个小伙子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不过还没怎么发臭。

他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他并不怕死人，但也不至于一点不被突然冒出来的死人吓到。他脑筋飞快地转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冲到已经搜查过的卧室。那卧室本来就很小，刚刚搜了一遍也没搜出多少值钱的东西，但是他想起来了，那里有一些不值钱的证件。他拿出那些证件来看，赫然发现那上面的照片正是被塞在柜子里的那个人！

该死，他不禁咒骂，自己早点怎么没想到，那样一个彪形大汉，完全可能是个杀手！他又冲回到大厅，仔细看了看那大汉的手，果然是经常用枪的人！他忽然有点后怕，要不是自己走运，这柜子里绝对还有空闲多放一具尸体。

他有些慌乱起来，看来自己惹了点麻烦了。看来这家主人准是得罪了哪个人，被盯上了，才请了帮会的人来干掉他。那个大汉杀人之后根本没有动房子里的东西，可见只是为了取主人性命。而他却杀死了那个杀手。该死！他早就说了，他可不想沾惹帮会的事，不管是以何种形式。现在，得快些离开这里。他这么想着就赶紧去取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物品袋。得快点溜，他告诉自己。

可是，他心中隐隐还有什么疑虑，他想起来了，既然杀手是为了杀人，那为何杀了人却不立刻撤离，而是仍然逗留房中呢。真是奇怪的杀手。算了，不想了，他想，还是自己先离开再说吧。

“啪！”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就在他挪动那物品袋的时候。是另外一把枪，同样带着消音器的。他看清楚了，这把枪不论从何种角度都很适合那大汉。刚刚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才刚杀死那大汉没多久，那邮差就来了。哪里还注意这里还有一把枪！

他慌乱提起包就要走，忽然桌上露出了刚刚那邮差送来的包裹。虽然时间紧迫（他自己这样觉得），但好奇心驱使他去拆开那包裹。

“遗嘱，该死的遗嘱。”他边咒骂边拆开那包裹，可是很奇怪，那包裹看上去很厚很大，拆开来的却不过是一层又一层的包装，到他终于拆到最后一层，他感觉又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不过声音很轻。他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张银行卡。

那张卡显然看不出什么玄奥，他注意到那包裹里还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印刷着几行字。他不由得读了起来：

“如果预估没错的话，您只要按我们说的时间去做，在您完事之后不多久你就能收到这封信。而此时，您的妻子和宝贝女儿或许正在商场里购物呢。我们答应过好好对待她们的，你看——我们做到了。我们知道您已经洗手多年了，不过我们保证过这是最后一次劳烦你。你不愧是职业的杀手，对得起“恶狼”这个美名。这一仗干得相当漂亮，起码老的那里没留下什么痕迹。为了表示感谢，我们为你准备了小小的薄礼。那张卡里有十万块，密码是你女儿的生日，您看着办吧。

您知道的‘我们’ 敬上”

这份包裹竟然是给这个杀手的！他暗自惊讶。黑道上鼎鼎有名的职业杀手“恶狼”，死在了自己的抢下，而且眼前尸体就在自己身边！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后怕了。只是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要不是自己出手时完全出其不意，十个他也不够“恶狼”宰呢，他又怎么可能......

等等，我这是怎么了？自己为何要怕一个死人。他这样想着，深呼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关注可能有的更重要的信息。

十万块啊！他突然想到信中提到的这个数字。这么说，这张卡里有十万块，他忽略掉那信的内容，内心兀自悸动了一下。这下子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完全独立的生活。他心想虽然自己没有好运气，第一次偷窃就近乎扑空，但现在看来，还不至于太坏。十万块可以做很多事情呢。好的开始！也还不赖！

他放松了心情，差点没吹上小曲。虽然过去并不缺钱，可第一次得来意外之财还是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可是等等，他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密码是什么，眼前这个大汉的女儿的生日又是多少呢，他要怎么去找到密码了。

他稍微想了一下就开始搜那个大汉的身，果然很快找到了钱夹，他看到钱夹里有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已经有些变色。照片里，有一个强壮的男人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在他们身前依偎着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他们站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好不惬意。不光他们的脸上带着笑意，甚至四周也零零散散活动着许多充满了欢乐的人......他的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握着钱夹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自己刚刚杀死了照片上的某个人，他暗想，内心竟然不由得一紧。但很快他就从臆想中醒来，都什么时候了！他警告自己，现在可不该动什么恻隐之心！于是整理好心绪，他从钱夹里取出照片，翻到背面，果然，那里有一行小字：“2009年10月14日，为我们的小甜心庆祝生日，凯德利公园”。

这就是密码了，不知怎的，他内心忽然平静了。他握着钱包，迟疑了下，将剩下的钱也取走，只留下那张温暖的照片。

他站起来，扫视着整个屋子，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在这里逗留了很久。是时候离开了，他心想。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颈部有什么不适，等等，准确地说，是疼痛——他忽然感到一股剧烈的疼痛，像是......像是要从颈部钻出一条凶恶的毒蛇。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中弹了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自持地仓促倒下了。那一刻，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张意外得来的银行卡。

在一百米以外的一间屋子里，狙击手放下手中的枪，开始拨打电话。

通了，那边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完事了吗？”

“一切都搞定。”狙击手平静地回答。

“确定是他吗？”

“放心吧，从身高和体型来看，是“恶狼”没错，我不会失手的。”

“这就好。这样大家都高兴。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那老东西的公司，现在他连继承人也没有了，什么都是我们说了算。嗯，你记得的，我说过，这是你最后一次亲自干这种杂活，以后......我会在老大面前帮你美言的。”

“那就好，‘这样大家都高兴’。”狙击手挂掉了电话，这时候他听到从几米外传来一声很清脆的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嘶嘶”的抽烟声。他看见了那个人，尽管他有一半身子躲在阴影里，点燃的烟头仿佛是他其中一只血红的眼睛。

“这样您还满意吗，二爷？”狙击手说着，露出一个鬼魅的微笑。

“满意得还不够彻底。”阴影中那人嘴里夹着烟头说。

“哦......不过二爷，我在想，要是让老大知道我们就这么干掉了少爷，会不会......”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人发出阴沉的声音，“我们把这离家的小鹿引到这里，就是要避开他老爸的眼线好下手。哼，过去这小青年没少给我脸色看，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嗯......放心吧。就算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呢。”

“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直接对......”

“嘘，不可多言。”那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你只要记住，等我当了老大，决不会忘记你的。”

“那是自然......”

“哎，”抽烟的中年人叹了口气。

“二爷还有什么事没妥吗？”

“是有一件，”中年人丢下烟头，踩灭了，“还需要你帮忙。”

“有什么能做的，您尽管吩咐。您......要我做什么？”

中年人又点上一支烟，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

“做一只永远闭嘴的替罪羊。”狙击手听到了枪械里传来的那熟悉的声音，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看见黑暗向他张开了一只巨大的口。在他倒地的那瞬间，他听见中年人走到他身边，在他视线再也看不清的上方，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保证，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