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都 (一)木铺街

作者: 陈雨池 | 来源:发表于2018-06-18 05:41 被阅读137次
只要多读书,在这处于农耕文明的深山小镇,一定是个优雅纯洁的女孩

有过经历一番生死的沧桑和磨难,使得他对社会有了更深的认识:小心翼翼地处世,非常谨慎地做人,对世事一直秉承宽容的态度,不管与谁相处,至始至终保持生活中那份温情。

作者前言:《女儿的森林》继集,标题改为《故都》,中间分小章节,增设副标题,尽量把篇幅拉短。从文化大革命,到改革开放。

“小花是一个苦命的少女,从五岁开始就被“地主女儿”的身份所刻上烙印,尽管有“周家”一次又一次在她灾难降临时帮她度过危机,但她还是无法摆脱她“地主女儿”的身份带给她的窘境。在苦难的日子里,她利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父亲保护自己。

“小花美丽聪慧、富有才气,懂得知恩图报,讨人喜欢。虽然命运对她不公平,面对生活的逆境,小花仍用一份积极的心态对待生活。”

1 )小花

“小花,你结婚吧。你结了婚,你就是贫下中农了。我妈已经跟伍芝莉说了。”

雨秀看着小花,告诉她说。

“雨秀姐,我下辈子给你作牛作马都报答不了你们家的恩情。”小花哑着嗓子,朝雨秀深深低头弯腰鞠躬说。

“你不要说出去是我妈让你们结婚的。”雨秀说,她伸手想要扯一下小花的胳膊,却让小花一下躲开了。

“我知道了……雨秀姐,你别碰我,我身上的晦气太重。”小花往后退了一步,缩回身子,躲开雨秀伸过来的手,说。

“……”雨秀一时无语。眼前的小花,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声音嘶哑,像是处于身体虚弱状态的大病中。

“小花,你是不是病了?脸色很不好,看了医生没?”雨秀望着可怜楚楚的小花问她。

“没有。我这些日子只是睡不好,有些头疼。”小花摇摇头,说。

其实,小花心里很清楚,雨秀应该听到了一些人对自己的议论。这些日子她不敢在木铺街上走,有些人在背后指点她说,李加成是因为小花射杀了王朝再枪杀自己。

于丹痛失爱子躲在家里哭诉“小花放牛你去采药,你去采药小花放牛,我说过没有这么多碰巧的事情”,让路过她家门前的人听见,很快就传遍了木铺街。

小花知道如果不是周瑞年罗部长暗中相助,李加成射杀王朝,追究到自己身上,将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她在木铺街遇到过一次周瑞年,从周瑞年不经意间看她的眼神,满含着同情和责备。这样的眼神后来遇见公社罗部长尤为明显。

小花不敢面对雨秀注视自己的目光,她向雨秀道别,转身匆匆地离开了牛家塆。

她明天就去塞猫坳的姑姑家里住。她要躲避在冬塘木铺街人们对自己纷纷扬扬的言语,和投向她身上愤懑鄙薄的目光。

2)区委书记

那一天,李加成枪杀王朝再枪杀自己后,守林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见此情景,立马下山去公社报告。

有一个守林人在山脚下看到昏睡的小花,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把小花背上身,牵着牛藏在很隐蔽的地方。再倒回去叫来另一个守林人,俩个守林人趁天黑时一个牵着牛,一个背着小花悄悄地下了山。

他们把小花背到她自己的家里,给小花灌了半碗姜汤,守在小花身旁,待小花慢慢醒过来。

一个守林人去木铺街叫来伍芝莉,俩个守林人才离去。

这俩个守林人的身份神秘,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与小花逃亡在外的母亲杨恵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冬塘公社罗志祥部长带人上山,先是在枣鸡坳的草地上见到李加成脑血涂地的尸体,尔后在洞里又发现王朝的尸体。

他把现场查看一遍作了详细的记录,让人把两具尸体搬下山。

办完这一切后,罗志祥绕过公社书记主任,径直去区里向区委书记周瑞年作了汇报。

“有人看见小花当时也在枣鸡坳放牛。但是我带人上山后没看见她。”罗志祥汇报完毕后,说。

他对王朝与小花的关系心知肚明,也有人私下里向他反映王朝与小花的䁔昧关系。他知道只要一查,便会水落石出。

周瑞年没有马上回答罗志祥,他看着罗志祥,等待他继续把话说出来。

罗志祥把自己知道王朝与小花的关系一一向周瑞年说了出来。

“我也只是听说。后来有人向我反映,也是私下里偷偷地告诉我。我想可能是王朝去合柱地主家多一点吧?正准备找个时间问问王朝,提醒他,不久合柱死了。我也就没再去找王朝说了。”罗志祥最后说完,愧疚地垂下头叹口气,说了自己一句,

“唉,这也是我工作失误……”

周瑞年坐在一张单座沙发里,一口接一口抽着烟思索着,良久,他才抬起头,注视着罗志祥,反问他:

“你的意思呢?”

“要不要去查一查?问问林场里的人就清楚了。”

“查出来怎么处理?”周瑞年盯着罗志祥问。

“……”罗志祥显得非常懵然。

“查出来不管是谁,会牵涉他们牛姥山大队你们冬塘公社的责任。就刚才按你说的,牛姥山大队民兵队长和一个民兵为一个女人枪杀自杀,俩条人命,牛姥山大队的支书邓紫棋,你管全公社民兵的武装部长罗志祥,平时怎么管理教育民兵的?事先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发现?发现了为什么不跟组织反映报告?你们都是第一个为此负有领导责任的人。”周瑞年神情严肃地看着罗志祥说。

“……”罗志祥无法回答。

“知道怎么做了吧?”周瑞年顿了好一会儿,问。

“我知道了。四哥。”

罗部长应了一声,经周瑞年这么一说,他一下顿悟过来。他朝门口警觉地看了一眼,喊了一声周瑞年“四哥”,再低头略微想了一会儿又说,“把这件事就限制在李加成和王朝俩人之间,不再涉及到任何人。我等会找邓紫棋支书商量。”

周瑞年听完罗志祥的话,点了下头,说:

“你告诉他,这事处理好了,牛姥山大队的支书他照样当,处理不好,就找人代替他当——当然你也和他一样,回到你猴毛塆去当回你的农民吧。”

周瑞年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他知道对于这样尚无经验处理过棘手的问题、懵懵懂懂的下属来说,只有敲打才能让他们动起脑筋思考问题,把事情办得周全,保证万无一失。

罗部长虽然一开始没想到周瑞年把这事件限于王朝和李加成之间来处理,他也没有来得及想到这一点。

但他下意识地知道这么大的事件发生在两个民兵身上,作为主管全公社民兵的武装部长,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他绕开公社书记,赶紧到区里找周瑞年,就是想从区委书记的表哥这里,获得两全齐美的办法。

现在周瑞年点开了自己的心窍,让他茅塞顿开。罗志祥对自己这个区委书记表哥,一直心怀感激,充满着敬仰之情。

罗志祥是周瑞年太子池公社龙吓大队猴毛塆姑奶奶的二孙子。周瑞年是周家“瑞”字辈排行第四,比罗志祥大八岁。

周瑞年在冬塘任公社书记时,通过与太子池公社的书记交换,把太子池公社书记的小舅安排去城里氮肥厂工作,让太子池公社书记把罗志祥提到龙岭大队当支书,二年后又把他调到塞猫坳公社当部长。周瑞年调任长鹰公社,又把自己这个表弟放到自己家乡冬塘公社当部长。

罗志祥这五年里,先后在二个公社工作期间,有了一定的领导组织能力,群众口碑好,但还缺乏历练。

周瑞年正准备今年下半年把他放到缺位的长鹰公社当书记。现在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颇费周折。他不得不认真考虑如何应对县里调查问责这件事情来。

“明天县里武装部会来人调查处理,你和邓紫棋抓紧时间把这件事处理好,不能有任何疏忽纰漏,把自己的工作做在他们前面。”周瑞年对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愧疚的表弟说。

平常喜怒不动声色的周瑞年,现在他神情严肃,眼睛透出威严的目光。

他把身子在沙发里往前挪了挪,站了起来,绕过罗志祥身边,走到窗前往窗外望去,窗外的原野正是让人赏心悦目碧绿如洗的春色,但此时周瑞年的心情则是分外的沉重。

周瑞年抽完最后一口烟,转身低头把手上剩下的烟蒂掐灭在台上的烟灰缸里,再抬起头看着罗志祥,用缓和的语气说道,

“这件事告诉林场的人和参加的民兵,不要在外面乱说,不要再扩大了。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怎么把报告写出来,写好后,先拿给我看。

“以后这样复杂的事情,处理一定要慎重,要考虑方方面面,尽量把影响控制最小的范围内,把伤害降到最低限度。”

周瑞年说完,让罗部长先回去和公社书记主任一起商量,再向区里递交正式报告。

从得到这个消息到听取罗志祥现在的汇报,他心里就已经确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但是他没想到会是小花间中造成李加成枪杀王朝的原因。

周瑞年想到的是:当前形势严峻,阶级斗争复杂,正是揪尾巴抓辫子的时候,人们正愁找不到阶级斗争的对象。

没有什么与王朝李加成死亡的直接关系,不要再涉及到任何人,周瑞年要避免再有人再为此受到伤害。哪怕这个人间中是造成李加成枪杀王朝的原因。

这样不光替表弟罗志祥扫除走马上任长鹰公社书记道路上的障碍,也是出于旧时代自己家族与地主合柱交情,还是面对的从幼年就开始遭受人生苦难的小花的怜悯,他也不愿意让孑然一身的小花再受到伤害。

他深知,一旦小花卷入此恶性事件中,将会面临是怎样的后果。在这群情激奋人性被扭曲得面目狰狞的时代,人们还没有学会宽容。

尽管小花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让人不齿。

3)木铺街

罗志祥离开后,周瑞年也从区里走了出来。他缓步来到木铺街。

他要从这里得到人们对枪杀事件的看法,并把自己的意愿从这里发布出去。

这个时候的木铺街,人们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李王林于丹的家隶属于牛姥山大队第十一队,在木铺街的四个生产队中,刚好位于木铺街的正中央。

人们的哀嚎声从那里传了过来。

周瑞年从一条小巷穿过,来到冬塘公社糖烟酒酱盐煤油铺店。守在店铺里是周元德,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是周氏家族伯父辈份最年长的人,比祖父周体胖仅少七岁。

前些年祖父腿脚还行时,来木铺街,这里是老人歇脚喝茶的地方。

坐在店铺里的人,正在窃窃私语议论王朝李加成枪杀事件,见周瑞年进来一下止住了话题。大家朝他招呼了一声“周书记”后,忙起身离开。

周元德老人从柜台里迎出来,让周瑞年坐在里侧小屏风里一张大板凳上。

“天晴没两天,太阳一出来就出了这么一桩人命案。”周元德老人对周瑞年说。

他从瓜子桶里用勺子铲出来一盘瓜子,放在桌子上周瑞年面前,再用长钳子把炉子上的炭火夾开,再把旁边小桌上的茶罐放在炉子上,往茶罐里倒上水。

“王朝脾气暴躁,李加成是犟性子,俩人一言不和,就动起枪。前二年太和公社二个民兵也是这样子。”周瑞年一开口就这么说。

“这样的事过去很多,过去兄弟俩一点小事情吵架拿着铳对着打。更何况是有枪在手呢?”周元德接过周瑞年的话,朝周瑞年会意地看了他一眼,说。

老人在周瑞年对面的板凳上坐了下来,伸手打开身边的柜子门,拿出一个竹筒子和二个茶碗放在周瑞年一侧的小桌上。

“这次再跟上面说,枪还是由公社大队集中保管。不能由个人带回家。”周瑞年说。

“年轻人冲动,手里头拿着家伙不当回事。我和你爷爷一样,是见不得枪的。看见背枪的民兵二流子一样到处蹿,心里就烦。”

老人说,看看茶罐里的水开了,把竹筒子拧开盖,抓出一把茶叶放入炉子上煮沸的茶罐里。

“您老,街上的人怎么说?”周瑞年伏身向前给老人递上一支烟,以晚辈的身份,尊敬地问周元徳。

“怎么说呢?两个人都没有了,不要再让其他活着的人受罪了。邓紫棋刚在木铺街上凶完人走,有人说在山上看见这个看见那个,让他凶了一顿,现在也没人再说什么了。”

周元德老人接过周瑞年递过来的烟,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

“唔。”周瑞年答了老人一声,拿起桌上的一根竹筷子,把茶罐里的茶叶在沸水中搅了几下。

“上面怎么办?”老人点燃烟后,吸一口再吐出来,关切地看着周瑞年问。

“等县里来了人,让小罗自己去城里跑跑。”

周瑞年说。他倒不担心上面,县委书记覃伟为人宽厚,是兄长周瑞孝的部属,与大儿子周振林部队的喻师长是战友。主管民兵的县武装部长尚语贤是自己二侄儿周振实未婚妻小文的父亲。小文去年底和二侄儿已订婚。

只是县革委会主任武艺前有点不好对付,周瑞年不熟,是从另一个县刚来乌浟上任不到一年的。听说是靠造反起家的,为人喜欢使诈。

周瑞年现在把自己应对的心思放在这个人身上。

“嗯。别人我不信。你,我是很信。我们周家的人都靠你拢着,这么些年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周元徳老人长长地抽了一口烟,再吐出来,烟雾缭绕散去时,再对周瑞年说,“冬塘也是靠你了。你现在到了区里,管十一公社,有十万田吧?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

“还是粮食生产,总得抓上去。去年龙塘长鹰二个公社,有七个生产队还在吃返销粮*(年底由公社粮库拔给缺粮的生产队用作生产队员家庭、过年后春耕生产的口粮。按每人一天半斤谷子计算,通常发放一个月。一个七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约一担谷子。也有的地方叫“救济粮”,夏季早稻收割后,按拔给返销粮的数额还。也可以折成款项抵偿。)

周瑞年告诉老人说,把刚才老人放在自己的瓜子盘移到桌上中间,再弯腰把煮好的茶罐,端到桌面上,倒入一边一个的碗里。

“木铺街上我们会掩着。这个事情说大很大,毕竟是两条人命,说小也小,杀人的被杀的都去了,不要再去折腾什么了,把田种好让大家有饭吃才是正经事。”

老人说,一边抓起瓜子嗑,一边开始慢慢地喝茶,神情淡然。

“我也是这么想。再也不要去折腾了。大家一起把精力和时间用来抓粮食生产。现在是春耕生产大忙的时候,今年争取全区完成上交公粮的任务,不能落下任何一个公社大队。”周瑞年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说。

“今年把锅厂、合作医疗那些茸房里的北方人安排下去吧?一个公社一个大队安排二三户不成问题吧?”周元德老人问。

“年初区委会议上,让各个公社大队把要的人报上名来。有些公社大队想要说等春耕生产后,过了青黄不接这个时节。我想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尽早安置下去,无非是粮食问题嘛。我们可以把各公社留有储备粮,拿出来三个月按口粮*(口粮是按每人三十七斤大米。)派发。”

周瑞年告诉老人说。

“嗯。”老人用赞许的目光望着周瑞年一会儿,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安置他们,他们这三个月的生活比我们当地人还过得好。”

“当然说是三个月,其实得让他们自己准备半年。安置下去后,让他们马上分得土地,种上其他农作物粮食,这样一来,饥饱问题就解决了。餐餐吃大米饭怎能行呢?”

现在散居在冬塘镇从北方逃荒来的有九户,四十二口人。整个冬塘区十一个公社一百四十三个生产大队行政区域内有四十几户将近二百人口。

这些从北方逃荒到冬塘的人,给当地各级政府带来很大的工作压力,也给当地的生活环境造成一些影响,同时也还带来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传言。

传言在逃荒的路上,有人饿昏倒在路边,忽然感到一阵剧痛,睁开眼,发现正有逃荒的灾民用刀在他的屁股上割肉吃,于是吓得忙喊:我还没死,别吃我。割肉的灾民说:你不行了,救救我吧。

这种人吃人的传言,一度在冬塘闹得沸沸扬扬,让人听后怵目惊心。后来被生产队大队干部出面制止才平息下来。

土地革命时,周瑞年和父亲周元仕、大伯父周元昌、大堂哥周瑞佑坐过牢。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被打得死去活来,饿得奄奄一息。幸好两个哥哥从部队赶来,把他们从牢里救了出来。

有过经历一番生死的沧桑和磨难,使得他对社会有了更深的认识:小心翼翼地处世,非常谨慎地做人,对生活一直秉承宽容的态度,不管与谁相处,至始至终保持生活中那份温情。

从土地革命合作社长到人民公社书记,现在再履任区委书记,周瑞年近二十年来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地工作。他把自己的全部心身都投入抓粮食生产工作当中。

他知道,这两年国家提出“以粮为纲,纲举目张”、“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政策,只要把粮食抓上去,让人民群众吃得上饭,就能够得到群众的拥护和喜欢,胜过工作中所有的一切事情。也可以弥补工作中的失误。

牛姥山大队支书邓紫棋匆匆赶来糖烟酒酱盐煤油铺店,来见周瑞年。他一脸慌张。

“周书记……”邓紫棋朝周瑞年喊了一声,便不敢吱声。

“罗部长都跟你说了吧?”周瑞年转过头,注视着邓紫棋问。

“都说了。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邓紫棋在周瑞年面前伫立住。

周元徳老人站起身,走回门堂柜台里面。谙于世故的老人知道周瑞年邓紫棋谈公事,自己得回避。

糖烟酒酱盐煤油铺店,是冬塘镇头面人物的聚集地。遇上什么大事,先是木铺街上一些有地位的男人在这里聚集探听,再在木铺街传开,由此再招引整个冬塘镇上一些有地位的人前来证实。

“公社来了哪些人?”周瑞年问。

“书记没来。主任看了一会儿就走了。都是罗部长在安排。”邓紫棋回答。

“嗯。一切听罗部长的。”周瑞年应了一声说,再问,“王朝家里怎么样?”

“他老婆躺在床上,我让二个女人在看着她。原来把他们俩的后事放在大队民兵队一起办,李加成他妈于丹不肯,我们就在木铺街前面的路边塔了个篷。”

“‘不是冤家不聚头’。死人都不放过,你们还把他们俩放一起?”

“开始想他们俩一起办能够省些粮食……”

邓紫棋这么一说,周瑞年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邓紫棋说:

“也是。一下子得多用三担谷子。三担谷子,两个人,六百斤粮食——”周瑞年略有所思地说到这里,见邓紫棋还是紧张的样子,用缓和的语气说道,“这件事,不能全赖在你们牛姥山大队,冬塘公社也要负责。你们大队先把他们俩的后事办了,再写个报告,用了多少粮食,花了多少钱,算给罗部长。”

“好。”

“王朝几个小孩?”周瑞年问。

“四个,最大的是个女儿,十五岁,下面三个儿子。最小的七岁。”邓紫棋回答。

“你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他家列为补助户。为革命工作十几年,虽然有错误,白白扔下这一家子不管也不行。”周瑞年说到这,顿了顿,再问,

“李加成?那个民兵家里呢?”

“他妈一直在屋里哭,关着门,谁也进不去。李加成是李王林的二儿子,上面的姐姐出嫁了,下面就一个弟弟。他妈是于丹。”邓紫棋告诉周瑞年说。

“李郎中于丹的小孩——”周瑞年沉呤起来。

他出来工作多年,平时很少回家,对自己牛姥山大队的年轻人很陌生,只有说起他们的父母谁来,他才知道是那户人家的孩子。

邓紫棋仍然伫立在周瑞年面前,周瑞年让他坐下。他说:

“等下还要去公社锅厂借口大锅放在李加成这边。”

“噢?”周瑞年有点奇怪看着邓紫棋。木铺街四个生产队,有的是煮很多人吃饭的大口径锅。

但他一会儿就明白过来,冬塘山区的习俗,像李加成这样二十出头的壮小伙由恶劣手段导致身亡,属于凶兆,人们是不会把自家大口锅借给他的丧事上用的。

“一起去锅厂那边看看。”周瑞年把端在手中的茶碗喝了一口,放下来,站起来说。

他要去看那些北方人居住的环境。

冬塘是山区气候,开春之后常有不期而至的暴风雨。梅雨季节也很快就要来临,防汛抢险工作得提前准备好。

周瑞年向周元德老人告辞,和邓紫棋走出木铺街,穿过杨梅斜巷,来到冬塘公社锅厂。

(未完待续。下集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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