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海哭的声音

---

《听海》 作词: 林秋离 作曲: 涂惠元 编曲: 涂惠元  歌手：张惠妹

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夜夜陪著你的海心情又如何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
而漂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
听 海哭的声音
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
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
听 海哭的声音
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
......

---

01

″表妹，你听说了吗？今日的早点新闻。″

"周课长，什么新闻？″

″啧啧，你不知道了吗？叫声表哥来听听，马上告诉你。″

″切，不说拉倒，我找别人去。"

″呀，这么小气干吗？不就一句表哥吗，行，坐一下，我告诉你。″

″上班时间，经理他们马上要过来了，快说。″

″表妹这么认真干吗......别走，我说，我说，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昨晚我们夫妻房隔间有靓妹正大光明地出入，穿着睡衣，从你们楼上下来的。″

″怎么着你眼红了？不对，你们隔壁是谭课长？″

″对，下面一楼那位，这回你不会老看我不顺眼了吧。"

″昨晚进了谭课长的房间没出来？是谁？″

″别激动，我知道你与阿梅要好，但你没立场。听说人家靓妹啥都不求，就玩玩，洒脱得很。放心，不会对阿梅有什么威胁啦。″

"哼，没一个好人。″

02

我闷闷地返回厂务室，呆呆地坐在位置上，透过大玻璃看向现场，离厂务室最近的现场是针车课，并排四大组，以前阿梅是针一组的助理。助理协助组长领取物料，是一份繁琐又需细心，费心又费力且又不讨好的工作。

一楼车间靠针车课这头是裁备单位，包括原物料入库的仓库，裁剪皮料的载床，拉链织带之类的切带及箱包上其他小配件的准备等组别。针车助理每日里需上下楼层往返无数趟，领料，补料，退反工件等，必须是忙得不厌其烦。

一楼裁备课是大男人的天下，二楼针车课则是娘子军的主战场。

新订单排下来，物料一入库，裁备单位就马上按进度备料，否则针车四个组同时上线的话，备料单位的主管就常被人跟着不停地催料，被跟烦了，追料的追烦了，结果就是你瞪大眼我瞪小眼地吵了起来，可最后吃亏的常常是针车助理，两头不讨好，两头受气。

往往此时，针车杨课长阿萍便发现，四个组上线最快最齐整的每次都是那一两个组。与我细究其中缘由，后知后觉才发现两位助理的特别之处，一者说话柔柔且笑容醉人，皆因脸上有一对小酒窝；一者长得人见人爱嘴巴还特甜。

原来如此，好吧，为了生产进度，阿萍准备尽量参照此标准挑选后备助理。只是计划却赶不上变化，那边挑选还没开始，这边就传出针车某助理与某仓管拍拖了。过一段时间又传出裁备课长与针车某助理拍拖了。

″阿莲，你帮我问问阿梅，她应该没那么快结婚吧？我可是把她当主管来培训的，她要是闪婚我这后备主管可往哪里找。″

″我也不太清楚，两人天天拍拖，我不当人家灯泡，你是课长，可以直接问她呀。″

″老子培训一个主管容易么，一下子给我勾走两个，气死我了。阿梅是唯一一个会针车的高中生，他眼光倒好。″阿萍心气难平。

"别生气，说明你眼光好。阿梅即使结婚也还能继续上班。″

"谭课长是广东人，他们家风俗可能不允许她婚后再上班，要侍候老的小的。″

03

果然，那天阿梅开心地找到我，笑着与我说: ″阿莲姐，我要结婚了，请你喝酒。″

″恭喜你啊！想清楚了吗？真看对眼了？″

″嗯。父母都见过了，虽然两家隔得有些远，风俗习惯都差不多，父母也满意。″

″婚后还上班吗？″

″可能上不了多久，我们两家的风俗都差不多，而且他父母年纪都大了，我继续上班的可能性不大。″

″你愿意两地分居？"

″我也不想，但背着责任。″

″办法是想出来的，你与谭课长商量商量。祝福你们，要幸福一辈子呀！”

然后，阿梅婚假回来不久就怀孕了。

″唉！我就知道，我白辛苦了一翻，我的主管人选没了，我还得着急忙慌地培训助理上来，可恶的谭某某。″

幸福满满又辛苦满满的阿梅直到怀孕满八个月时，才恋恋不舍地辞职回了婆家待产。算算时间，现在她的宝贝儿子该有七八个月大了吧，若知道这件事她该怎么办呀？

04

″阿莲，你听说了没有？″

"谭课长吗？″

″是，刚刚你没瞧见，他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哼！阿梅一个人在家替他带小又顾老的，太不值了。″

"阿萍，假如阿梅回来，你还要吗？″

″要呀，怎么不要，我辛苦培训了一场。你跟她说，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也是，公司自94年开厂，至今已是第四个年头了，这几年订单不断，熟练的车工却越来越难招了。只好不断改善条件，提高待遇，保持现场员工的稳定性。

货源充足，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十点，赶货时就要加到十一点或十二点，但每个星期天可以休息一晚。工资计件，员工手脚麻利些，每个月也有一千元左右的工资，成型手还可以拿到一千五百多至两千元左右。每个月的工资也不拖欠，一个月至少休息一天。至于部分员工宿舍改建成夫妻房，当然也是为了留住人员。

″你会打电话给她吗？″

"会打给她，但不想告诉她这事。″

″唉，结婚后辛苦又吃亏的都是女人，我不想结婚了，没意思。″

″别想那么糟，你看经理与副理俩不是很好吗。′′

″唉，你不知道，副理前几天还在讲她两个儿子，十来岁了，调皮的调皮，贪玩的贪玩，她婆婆已管不了他们了。听她的意思，经理要她申请调回TW总公司上班。″

副理要调回TW总公司，留经理一人在这边，会出现什么情况，可想而知，那是脱了疆绳的马，我与阿萍相视无言，心情都有些涩。

″你们跟经理他们几年了？″

″在番禺有四年，跟过来这边也四年了，八年了，副理人蛮好的。″

谁能说不好呢？一谈起经理时眼睛就闪亮，一说起两个儿子时媚眼弯弯，还未语却已笑容灿烂，标准的夫唱妇随的榜样，美丽又能干、谦逊又温柔的模范。八年相处，该有的感情都有了吧，连相处四年的我都被她″收服″。

05

晚上在办公室值班，我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阿梅的电话。

″平哥？″

″呀，每天只知道想你的平哥。″

″阿莲姐，是你呀，我也想你。″

″宝宝睡了吗？″

″嗯，才睡不久。阿莲姐......好累呀，每天都觉得辛苦......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我想你们，想工厂了。"

"宝宝调皮？还是生活不习惯？"

″都有，最怕的是宝宝感冒，上次宝宝感冒，半夜发高烧，四十度，浑身发烫......怎么叫......也叫不醒，闭着眼睛，呜呜......阿莲姐，我当时好害怕......″

″没去医院？″

″去了，小医院没人，大医院很远，没车。″

″后面怎么办的？″

″邻居婶婶被吵醒，教我刮痧，出痧后宝宝才知道哭，然后赶忙喂药，等宝宝一直哭得出了身汗，烧才慢慢退了下去。″

″没事了，都过去，别担心。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想我们就带宝宝出来散散心，工厂附近多了很多出租房，带出来让宝宝与谭课长多亲近亲近，对宝宝只有益处，毕竟父子俩。″

″嗯，我考虑一下。″

″要帮你将电话转过去谭课长听吗？″

″不用了，下次再找他。″

"那你早点休息，拜拜。″

迟早会知道，要面对。掐断一些不该滋长的东西还是要趁早的好。只是希望你能够冷静，坚强。

06

一星期过去，某谭的花边新闻竟然平淡了下来。在我庆幸他们有所收敛之时，阿萍的话却似一个巴掌拍在我脸上。″你以为他们怕了？没来往？大错特错，听说每天都腻在一起呢，是讲闲话的人说得无趣没新鲜感，就懒得讲了。″也是，每天加班加点的，有空说闲话还不如多补补眠。

第二天中午下班走出车间，忽听见有小儿哭声传来，追着声音望去，在门卫室门口，裁备课的几个大男人正围成一圈，中间某谭笑嘻嘻抱着个小奶娃，旁边柔柔地站着笑得依旧醉人的阿梅。阿梅来了，这么快，我还以为最快要月底呢。

″表妹，走啦，吃饭了。人家左拥右抱的正乐着，没时间理你。″

″没挡你的路，周课长，说话说好听点。″

″我是讲，人家右抱儿子左拥美妻。哈哈......″

"切，这还差不多。″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嫣，难道已经听说了吗？有这么多熟人，我不讲总有他人会说。来了就好，夫妻之间吵也好，哭闹也好，赌气也罢，中间有宝宝，相信依阿梅的性子会妥妥地处理好。

不确定阿梅是否知晓，所以决定拖到星期六发了工资去看他们母子俩，正好星期天休假。

07

下午去一楼找某谭要新款订单的裁床排版表，刚走到楼梯拐角处，便听见楼下传来经理与他的谈笑声。

″阿平，阿梅带小孩过来了，要好好宠宠，野花毕竟是野花啦，嘿嘿，你知道的。″其中某句特意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

"老婆孩子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吧，副理她也要回TW总公司上班了，我家那两个小子每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被我母亲从小宠坏了啦，现在管不住了，天天打电话给我告状，没办法只好让副理回去管管。″

″副理回去，经理就辛苦了。″

″哈哈，是呀，没老婆在身边是很辛苦的，你理解的，哈哈......″

″是这样，阿平，我和副理商量了一下，这个星期六发工资，晚上我作东请各单位主管吃顿饭，算是给我们副理饯行，热闹一下。然后星期天公司包辆车，看看你们想去哪里玩玩，也放松放松，这段时间赶货大家都辛苦了。″

″那好呀，多谢多谢！″

″不客气啦，你们几个跟着我，我能照顾的一定要照顾一下啦，以后我们大家还要多努力不是。″

″那是，一定努力，要养家糊口的，哈哈......″

″哈哈......，你这句话说得对，阿平，带上你老婆儿子，老婆呢是要常常哄一哄的，问问你老婆想去哪玩，然后找厂长杨课长他们统一一下意见就行，厂长会搞定。″

″谢谢，谢谢经理。″

我转身返回厂务室，默默地坐了一下午，什么事也没做成。

08

星期六晚上丽晶酒店，笑声最爽朗的是经理他们一桌。我和阿萍及针车主管围坐一桌，轮流向副理敬酒，努力欢笑着。

"阿萍，来，我敬你一杯。″

″不敢当，我敬副理。″

″以后，现场你要辛苦些，多帮经理撑一撑。″

″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

″来，还有靓妹们，辛苦大家了，以后还需努力，拜托大家了。″

″应该的，谢谢副理！副理要常飞过来看我们。″

″会的，总公司每季度有探亲假。″

″真的？″

″真的。″

″耶！″

心似乎轻松了些许，吃饱喝足然后唱唱歌。男生大体比女生放得开，碰杯喝酒，然后高歌。

阿梅没来吃饭，她说宝宝睡得早，明天要去深圳大梅沙玩，所以要先休息好，才有体力。当了妈妈毕竟不一样了，多了牵挂少了属于自己的时间，或许这是幸福需付出的。

09

一大早起来，送副理他们上车，然后早饭。饭后准备出发，一车约三十个人，除了阿梅夫妻俩，还有两三对夫妻，都是在厂里一起上班的，属默默无闻同心携手的组合，看着他们，心里似乎又轻松了些许。

″表妹，这里坐，给你留着位置呢。″

″周课长，多谢你！你那个位置我坐不住，你自已留着坐吧。″

″哎呀，高兴点，少了一个顶头上司，多好啊，是不是？哈哈......″马上有几个大男人也附合着说笑起来了。

不想理他们，与阿萍找了司机后面的位置坐下，便闭眼补眠。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快到时，心思才活泛了起来，第一次见大海呢，想想脑海里描画出的模样，还有那些描绘她的字词语句。心顿时雀跃起来，竟有些迫不及待了，"阿萍，快，准备下车。″"别急，有好几个小时呢，够你慢慢玩。″

厂长是本地人，很有经验，从车厢里搬下一大堆东西，如零食饮料还有啤酒，地垫及太阳伞之类的。

丢下他们，我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去，我已闻到了海的味道，风柔柔地扑面而来，带着海水的热情，看见了，听到了，跑过车道林萌地段，转身，它便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走下沙滩，不眨眼地目视着它，一步步走向它，是它，那样熟悉亲切，脑海里描绘的大海灵动起来了。此刻没有了周遭，只有我和大海，渺小如沙砂的我，直直地走了过去，慢慢坐下，又屈身侧躺下，耳朵贴在沙滩上，闭眼，听，海浪阵阵，柔柔地，又带着股坚韧的力量。这是妈妈的后背吗，像趴在妈妈的后肩上一颠一颠地好想睡觉，想妈妈了。

″阿莲，阿莲，怎么啦？睡着了？″

″没，想听听海浪声。″

″走，换泳衣下水玩一会。″阿萍拉起我，再看看水天相连的地方，深呼出一口气，心里某个地方已松懈开了，感觉真好。

阿萍是健壮型，而我是营养不良型，哈哈。″办公室那个今天没来吧。″″没，听说厂长没叫办公室的。″″怎么样，怕羞么？″″怕什么羞，他们哪个身材好，走。″

″表妹，这里。″

″不理他，去那边，她们都在那。周课长他老婆也快要出来了，他也是个欠老婆修理的。″

”阿梅过来了，可能找你，唉，也是个可怜的，你与她好好聊聊吧，我先找她们玩去。″″好，你先去吧。″转过身，我干脆迎了上去，看着她依旧醉人的笑容，心里叹了口气，人家生了小孩都丰腴不少，她却比婚前还瘦。

″阿莲姐。″

″阿梅，走，先热热身。″

″好。″我挽起她的手臂，相视一笑，走进浅水区。水温刚刚好，不凉，抬头望望深处再瞧瞧左右，手向前一挥再向右边一拐，阿梅点点头，″扑通，扑通"两声。向前五十米再向右直游，直到游不动了。我才两腿颤颤地走到阿梅身边挨着她坐下。″呼，好累。你游得真快。″

″我外婆家在海边，小时候在外婆家呆过。你肯定游不过我啦。″

″我妈妈因为不喜欢家乡重男轻女的风俗，就自己找了个梅州的男朋友嫁了。等有了我们姐弟妹三人后，妈妈就开始想念外婆想念家乡，然后才开始每年暑假带我们去外婆家。记得那时侯，每月的初一、十五，外婆就会在礁石上静坐，妈妈说外婆在替出海捕鱼一直未回的外公祈祷。"

"而妈妈呢，每次去一趟娘家回来就精神饱满，浑身是劲，常骄傲地说她是大海养大的女儿，看一回海如充一回电，大海里有她需要的能量。″

″所以，昨天平哥问我想去哪里玩，我立刻想到了外婆家的海。以前体会不了妈妈说的意思，但刚刚游泳的时候，当熟悉的海水包裹着我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了她的安抚与包容，如妈妈一样。″

″可刚刚我坐在这里，看着远处的波浪一阵阵涌了过来，听着她呜咽着、叹息着、喧哗着、翻卷着过来时，阿莲姐，我...我这里好痛......"阿梅用右手捶打着自己的左胸口，哽咽着，我默默地握着她的左手。

″为什么？呜呜......为什么他要这样践踏我，呜呜......呜呜......″我拍拍她瘦弱的肩，安抚着她，哭出来吧，最起码不会伤身体。可是为什么我的眼睛会涩涩的，看不清远处的波浪。还是知道了，要怎么选择？要怎么面对？好一会儿，我拍拍她：″哭够了吗？阿梅，来，我们走过去一点。″

我拉着她走到海浪到达的位置坐下，静等海浪扑来。来了，一浪，又一浪，再一浪，扑面而来，我们皆被冲得往后退。再坐过去，再一次被冲退。我拉着阿梅站起来，″阿梅，你看到的、听到的与感受到的是不是不一样？好像还有......”

″力量与韧劲。″

″妈妈说的能量。″我与阿梅异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

″阿莲姐，为了宝宝，我知道该怎么面对感情了。他们差点成为伤害宝宝的gui子手，不可原谅。如果因这事让我冲动之下丢下他或带他离开而无父爱，宝宝将会是不幸福的孩子。谢谢你陪我。″

″你能想明白就好。″

″阿莲姐，世上还是有很多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你一定会比我幸运。″

″去，宝宝找你了，还有，我只大你两个月，拜托你把姐字去掉，不要把我叫老了。″

"听不见，我走了。″

″滚。″

″嗯，马上滚。″

10

一个月后，阿梅的妈妈过来帮她带宝宝，阿梅则回厂当了培训组长，三个月后，另一组长请产假，阿梅接手了组长职位。考虑到她的孩子还小，阿萍照顾她晚上加班到八点下班。而某谭则跟着每天穿行于出租房与工厂之间，闲时会抱着儿子在工厂的篮球场上、草坪上玩耍，认真地培养父子感情。

阿梅依旧尊重地叫着″平哥"。但只要说起儿子，两眼便闪闪发亮，配上那醉人的笑容，呀！滚，离远点，别祸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