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一次找到乡民政所,所长陈木秀推说临时有事,给了自己一条冷板凳。回到村里一打听,老表都说此人一肚子坏水,指甲长的很。乡里的低保指标,一部分被他做了人情,送给了县里官员的亲戚,便于巴结。一部分给了他自己亲戚,只有极少数困难村民得到低保。本村的李寡妇,前年丈夫患癌去世,留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本该评为低保户,但是没有给陈木秀送礼,被他临时抹掉了。隔壁村的王老头,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县里做官,二儿子是市里当厅级干部,小儿子在县里搞房地产开发,整天开着宝马逛来逛去,居然评到了低保,而且是常保最高额的那种。
另一个村子刘老头,他儿子在省外做官,也向陈木秀申请低保,遭到陈木秀拒绝。刘老头不服气,说王老头怎么可以评到低保,为什么自己评不到。陈木秀反驳说,他儿子做大官。刘老头说自己的儿子也是做大官啊。陈木秀说,他儿子在当地做官,为本地发展做出了贡献,你刘老头的儿子在外地做官,没有为当地做出任何贡献,当然吃不到低保。这事气得刘老头当场吐血。
经过这么一打听,陈三中觉得陈木秀是个极端贪婪自私的家伙。黄广宗不出点血,估计此事难办成。
吸取了上次教训,黄广宗购买了20斤本地山茶油,每斤80元,再加上两条3枝头软中华,送到乡民政所陈木秀办公室。陈木秀看到这么多礼物,死猪般难看的的脸上露出丝丝笑意。
陈木秀假惺惺地说道: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拿那些东西做什么。你家的情况我是知道的,问题是今年的指标都用完了,要么等明年吧,明年应该可以评得到。
陈三中:陈所长,你就行个方便,他祖母在住院,虽有农村医保,但每天药费都上千元,哪吃得消。老人腿有残疾,更何况又身患的重病,符合条件的。
陈木秀:理是这个理,现在是乡里的指标用完了,要等明年。要不这样,我去民政局再争取个指标,要等上几天。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和黄广宗连连表示感谢。
他知道,所谓的到县民政局争取一个指标,只是个幌子罢了。他手里的指标有多余,就看谁送的礼多。哎,一个小小的所长便那么猖狂,为所欲为。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小官大贪,在这个社会还是存在的。
前几年,河北省纪委通报北戴河供水总公司原总经理马超群受贿、贪污、挪用公款,家中搜出37公斤黄金、现金上亿、房产手续68套。这个案例,着实冲击了大多数人的神经。
讲到这里,陈三中感慨不已。牛主任听了也嘘唏不已:老百姓办事太难了,以前只是在报纸上看过,想不到现实中还有这样的事情。下次要加大明察暗访力度,查处侵害群众利益的小苍蝇。
第二天,陈三中接到宁祥友打来的电话,说是县民政局那笔救灾款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他赶紧到乡里来一趟。
挂点电话,陈三中隐隐约约担忧起来。前几天,宁祥友下乡来检查说,那笔钱很快就会到账,这个事情今天怎么突然变卦呢?。
陈三中轻轻地推开宁祥友办公室门。只见他在办公室拿着电话来回走动,小声地讲着。脸色异常焦急,没有注意他进了屋。陈三中木木地站在门口。过了好久,宁祥友挂掉电话,才看到陈三中,示意他坐下。
宁祥友:三中,乡财政所长娄景明前天卷款外逃了。
陈三中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宁祥友继续说:我们到银行调查他的账户,你们村的救灾款、全乡征地补偿款以及烟草局下拨的收购烟叶预付款,加起来1个多亿,全部被他转走了。昨天,乡里已经报案,公安机关正在全力追逃。刚才公安局来电话,说这小子已经逃到太平洋一个没有与我国建交的岛国上,引渡回国尚需时日。
讲到后面,宁祥友开始自言自语: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平时我待他多好,把他当做自家人,让其保管所一个多亿的资金。想不到这头白眼狼,关键时刻捅我一刀,我该怎么办?宁祥友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陈三中心里也感觉特别难受,受灾的村民们还在等着这笔钱重建家园,恢复生产啊。怎么可以把所有的钱放在一个人账户里啊!
陈三中根据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娄景明卷了这么多钱出逃,势必会惊动省高层,到时严查下来,副县长、宁祥友和乡党委书记,都脱不了干系。
只听宁祥友哀求道:三中,你在纪委也是老资历了,到时能否帮我通融下,给县纪委打声招呼,给我一个小点的处分。我上有80多岁的老父,下有读初中的小孩。如果被纪委双规了,判了刑,我就不能给父亲养老送终了啊。
人在困境的时候,本能会抓紧身边的救命稻草。显然,他把陈三中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这个平时骄横跋扈惯了的乡干部,仗着姐夫是市人大主任,无法无天,鱼肉乡邻。现在竟然沦落到向自己这个无职无权的人求情了。也许正验证了那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陈三中安慰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不想理他,扬尘而去。这个世道,谁也不会和一只落水狗套近乎,有的只是痛打落水狗。
一家人坐在餐桌旁共进晚餐,陈三中很享受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下,陈三中打开一看,上面显示一条信息:高登县副县长姚登科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审查(廉洁顺州发。)。稍后又接到一条信息:九都乡乡长宁祥友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审查。
这次纪委反应可真快呀!陈三中觉得还是有点出乎意料。关于这两人的举报信,网上一直没有断过。只不过,所有的回复都是查无实据。这次怎么就突然变快呢?
如果全国各级纪检监察机关都能动真碰硬,哪还有腐败分子的藏身之地!
前几年,省委派出六个巡视组对江南省中的24个县开展巡视。当时,省委第四巡视组采取一拖三的形式,共巡视了四个县,其中就包括高登县。两个月后,巡视组向高登县移交问题线索时,只发现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唯独没有高登县党员干部违纪违法的问题线索。但是其他三个县都查出了一批腐败分子。当时舆论界一片哗然,质疑声比比皆是。
后来坊间开始传言,县里的主要领导经过运作,为了维护大局稳定,跟巡视组沟通协调好,把一些问题线索压了下去,自己内部处理。而且,当时传言甚广的是,有人实名举报了姚登科贪污腐败,贪污扶贫救灾款,插手工程建设。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不了了之。
姚登科可能听到这些传言,故意在高登县新闻中露了下面,表明自己是清白的,无事!但这没有消除市井中的传言。
吃完饭,陈三中开始辅导孩子做作业。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儿子才不情愿地拿出了作业本。翻开作业本,布置了3页的汉字抄写。陈三中不停地摇头叹息。幼儿园的孩子,竟然有那么多家庭作业。本应该多做游戏,绘画跳舞,开发孩子的兴趣爱好,而不是向幼儿“灌输”知识,幼儿教育小学化,忽视幼儿在游戏中的主动的、探索性的学习,忽视了人际交往能力、自我评价能力、空间想象能力、自然观察能力等多智能的全面开发。小孩子还没有真正步入正规教育,已经产生了深深地厌学情绪。
陈三中多次想把作业本扔到垃圾篓里,强忍心中怒火,教孩子把作业做完了。时钟已经走到9点多了,便开始催促孩子上床睡觉。
第二天,陈三中一早来到办公室,请教领导下一步怎么办。办公楼里静悄悄的,大家都还没来上班,可能是第一个到单位的。其实,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形成了生物钟,到了点,自然而然醒来,即使想睡也睡不着。不像单位上的那些80后、90后,夜生活比较丰富,睡得晚,起得也晚。
在门口等了许久,才见苗无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陈三中做了简要汇报。苗无为听后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了。出了这样的事,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年底就要扶贫验收考核,到时通不过,领导要挨处分,我们也不好过。你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办法筹钱,度过眼前的难关。委局也会想办法。
陈三中点点头,表示赞许领导的指示,但是心里却想:自己想得到什么办法,哪还来找你做什么?我不可能变卖家产去扶贫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本事你自己来。
陈三中带着郁闷不已的心情回到办公室。主任告诉他,今年在行业报还没上一篇稿子,管宣传的领导过问几次了,到时省纪委考核,排名又要靠后。要求他,这段时间先把扶贫工作放一放,把宣传工作抓起来。
陈三中反驳道:你们当时不是派我去搞扶贫,要求完全脱岗,现在怎么又让我把扶贫放下来?我有没有三头六臂分身术。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主要领导的意思?
主任厉声道:管他是谁的意思,领导叫你做,你就做。是我的意思又怎么样!现在没人做事,你要两面兼顾!
句句话像重锤一样,砸在陈三中的心上,让他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从来不感冒他,除了脾气大,爱发号施令,本事小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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