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到短暂的沉思中。
从老许的话里，唐苑香不知怎么地，成了江龙会会长李鸿的女人，或者至少是身边亲密的人。
可李鸿死后，她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盘龙岛的别墅里，还与另一名男性，或者是鬼，发生了关系。
我能体会到，受尽千夫所指的她，当初是多么无助。我理所当然地曾经以为，她最好的结果，就是离开这座城市，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虽然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她很难远离尘嚣，可公众向来是健忘的，只要她能沉寂一些时间，这段风波总会无声无息地过去。
可她却以如此高调的姿态，重新出现在江城警方与媒体的视野中，而又以最特别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曾算是柳月宁以外，我最欣赏的女性，至少从外表而言，许多风靡荧屏的女明星，在我看来，都比不上她。
虽然我对她，并没有像我对柳月宁那样，有一种剪不断的灵魂之间的牵扯。
可她在我眼前咫尺的放纵欢娱，心中油然而生的失落感，我不得不去承认，自己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对美丽的女人，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希冀。
“跟丢了魂儿似的，想女人了吧，我看了，那妞确实不赖哟。”柳月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语气怪怪地。
我醒过神，尴尬地笑笑，没扭头看她。
“切，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不起淫心，哪至于遭这弱鬼的道。”她又切换到斥责的语调。
我肯定不能接她的话茬，只会越描越黑，忙掉过头，岔开话题道：“这么快捉到了？”
柳月宁微一扬手，纤指拈着道锁魂符，在我眼前晃荡。
“就一灰鬼，能费姐多大功夫？”语气相当得瑟。
“难怪会鬼打墙，真是狡诈地很。”我咬牙切齿道。
“什么灰鬼？”老许讷讷问道。
“就是厉鬼之下的一种阴魂，并没有直接害人的能力，却颇有灵智，擅设迷障弄人，我刚才在别墅里，就是不小心着了他的道。”我解释道。
“哦”老许似懂非懂地点头。
“切，什么不小心哦，借口，那么白花花，娇滴滴，粉嫩嫩个大美人，咱们魏老仙儿坏了晚节也不奇怪嘛。”柳月宁又阴阳怪气地调侃道。
老许忍着笑，不说话。
我脸热到脖子根儿，只顾催促道：“老许，开车回去吧。”
柳月宁轻哼一声，望着窗外不再絮叨。
老许娴熟地发动了车子，绕着来的路，缓缓驶出了别墅区。
我换回自己的车子，跟老许一前一后，今晚的事儿，虽有些波折，好歹是圆满了，所以，我开车也倍儿放松，油门踩到底，放肆嗨。
来时个把多小时，回去也就花了不到四十分钟。
深更半夜杀回店里，三人刚一落座，柳月宁就掐着符，默念一句口诀，空中扬手，一道灰影就从符中滚落出来。
“幽冥锁魂，定！”随即一条黑黝黝，没有丝毫清亮的镣铐便锁住了滚轮出来的灰影。
我跟老许凑上前，各有所思地望着蜷缩在地的灰鬼。
或许，应该叫他叶绍华才对。
四方国字脸，浓眉英朗，乍一看就该是个忠厚之辈，谁能想到竟会是叱咤红黑两道的终极卧底。
他缓缓地坐起身，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我们。
“你们是什么人。”这个级别的鬼，灵智虽深，本身阴力却差得很，说起话来，总觉得像是打得慢拍子。
“叶绍华，04年毕业于湘南警官学院，07年卸职除名，卧底在江龙会会长李鸿身边，近十年来，在隐秘战场上，为江城治安屡次作出过突出贡献，15年即被江城公安总局暗中授以一等勋章，提一级警督衔。”老许突然义正言辞道。
字字如铁，叶绍华空洞的眼神中，燃起亮光。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他还是本能地提防道。
“我是许世德，你应该听说过我，现任江城公安总局刑侦支队长，虽然不是你的直属上级，但在你殉职后，我也参与到你的案子中来。”老许柔声道，同时掏出警牌，亮给叶绍华看。
叶绍华神情突然变得激动，由于是灵体状态，面上的表情显现为阴气的剧烈波动。
老许也是胸前起伏，难掩心中激荡。
良久，叶绍华的灵体又回归常态，长叹一声道：“唉，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已经身死为鬼，早已断了红尘苦。”
“无论你是人是鬼，叶绍华的名字，永远都将铭刻在华夏警队数十万兄弟姐妹的心中。你的家人，会得到全体警队的关爱，你的骨灰，终将洒进丹心湖。”老许铿锵有力道。
这话很是感染人，我听着都暗自握拳。老许口中的丹心湖，是江城一处专门埋葬殉职警察跟功勋警察的地方。
“真的？”叶绍华不敢相信道。
“我许世德一口唾沫一根钉，说出的话，落地就能生根。”老许斩钉截铁道。
“可我没能完成任务，还动摇了心志，哪有脸受这样的待遇。”叶绍华颓丧道。
“你近十年来，为江城百姓所作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即便这次的任务遗憾收场，你也该受到应有的敬仰。”老许道。
“其实，你现在还有机会，把U盘的藏身之处告诉我们，还有李鸿的死因，你为什么自杀都交代清楚，无论对阳间的同僚，还是你在阴间的功德，都是有益的。”我直接切入主题道。
老许也没再说话，眼带希冀地望着叶绍华，后者略带犹疑，撇过头望了眼背身抱胸而立的柳月宁，欲言又止。
我忙介绍道：“这位是江都城隍庙的阴差大人。”
叶绍华眼神划过一丝震惊，柳月宁却警告道：“你们谈你们的，我不过问，总之鸡鸣之前，我得把他带回阴司。”
我‘嗯’了声，明白她的处境。
“可我真的不知道，U盘在哪儿，我本来藏得好好的，就在我上吊的那个房间里，可我回来后，却怎么都找不到了。”叶绍华略带哭腔道。
我理解的卧底，应该是心里素质极其强大的人，即便在最艰难，最悲伤的时候，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眼前的叶绍华，却像个丢失了玩具的孩子，惶惶不已。
“你怎么会在盘龙岛的别墅里的？”老许接着问道。
“我是去跟踪谢坤的。”
“你是说刚才别墅里的男人就是谢坤？”我失声道。
“嗯，是他，就是江龙会第二把交椅，谢坤。”叶绍话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恨意。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我心情复杂起来，又问道：“那个女人呢？”
叶绍华更加地激动了，他轻蔑道：“她叫唐苑香，三个月前，成为江龙会的大嫂，也就是李鸿的女人。可李鸿刚死，她就上了谢坤的床，就是个荡妇，以前就是当人小三的。”
我难以置信，唐苑香竟会是这样的女人。
“你跟踪谢坤干什么？”老许继续问道。
“我怀疑是他拿走了U盘，因为知道我死的那所别墅的具体位置的，只有李鸿跟他，而李鸿已经死了。”
“你查到什么没？”
“没有，不过，今晚我留意到，他很在乎他的书房，我想那里面，可能有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可当时我忙着给你这位朋友布障，没法分身去看个究竟。”
这点我也赞同，在家中有外人侵入的时候，谢坤首先想到的是书房。
“那李鸿是怎么死的？”老许问道。
叶绍华的周身灵气又瑟瑟涌动起来，暴露着他内心中的剧烈挣扎。
“是。是被我杀的。”他艰难地说出来。
我并没有太意外，这本来就是有一定几率的可能。
“能跟我们说说过程吗？”我跟着问道。
叶绍华双手紧紧抱着头，不敢看我们，嘴里嗫嚅道：“他用枪指着我，问我是不是卧底，我以为他要杀了我，可他其实不是要杀我。”
他说到后面，整个话音都剧烈颤抖起来。
“他其实不是要杀我，可我却杀了他，我杀了他，他是最信任我的大哥啊。”
他近乎哀嚎地吼出声来。
果然，我猜地没错，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日久积累的情义融化。
叶绍华是卧底，但也是叶九哥，他对李鸿，不是没有感情的。
我觉得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语无伦次，跟老许对望一眼，低声道：“老许，这么问不是办法，我用探魂术看得更直接。”
“什么是探魂术？”
“就跟请魂入梦差不多，我要看看他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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