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张,是在他的葬礼上。听邻居讲,他走的时候十分安详,走之前还吃了点稀粥,干了一上午的活,在午睡中离开了人世。我望着灵台上他的黑白照片,心里颇为老张不平。老张为村里过世的人扎了一辈子的纸花,受尽村里人一辈子的诅咒和冷落,但它并没有村里人说的那样死的那样凄惨。只可惜,他那一手扎纸花的绝活儿,就这么随着他的逝世而销声匿迹。
第一次遇到老张,是来自大二的一次田野经历。老师带着我们班十几号人去到老张所在的联爱村去做有关民俗方面的田野调查。生活在大城市的我们,对于乡村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待老师一宣布解散,我们十几号人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在村里四处奔跑。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如同在参观一个很大的博物馆一般。好在村子里的村民都十分热情友好,面对我们幼稚的询问一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跟随着同班同学一路走着,一边欣赏着乡村田园风光,一边向周边的村民了解当地的风俗习惯,看看有没有可以调查的内容。
可我低着头,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发现这里与之前的地儿不一样,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居民楼,可一个人影也没有,同学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有些着急,从包里翻出我的手机,打开却发现一格电也没有。该死,我忘记充电了!我暗暗地骂了声,只好一个个敲门了。我来到一户家门前,敲了敲,里边没有回应。我沿路敲了敲第二家,也没有人回应。我有些心灰意冷,在我打算试着沿路返回找找路时,有一家的门忽然开了,一位身穿军绿色大衣、脚蹬着一双绿色解放鞋的大叔走了出来。这人便是老张。见着有人,我有些惊喜,忙上前问道:“大叔,您好!我是xxx大学的学生,想问您从这里怎么回到村口哇?”大叔明显愣了下,扫了我一眼,随意地给我指了指方向。但他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说:“算了,我带你去好了!我正好要去集市上买纸,顺路!”说完,他便在前头带路,我在后头跟着。我们在村子里如同走迷宫一般,在村子里绕来绕去。一路上,我们相顾无言。大叔用余光瞟了我几眼,似乎若有所思,嘴里喃喃道:“我曾有个孙子,要是还活着的话,也与你这般大了。”我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多问。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到了村口。
此时已到中午,早有几个同学在村口的大树下等着吃午饭了,在村口干着家务活的妇女正热情地拉着他们到家里吃午饭,他们正争执不下,见到我的到来,同学小刘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拉着我,说:“你怎么才来啊?刚刚一转身你人就不见了,还以为你跑去村子那个角落里去了呢。刚听村口的大婶们说,那地方住着一个怪人家,专门给死人做纸钱之类的,可晦气了。”听了这儿,我只是笑笑,不说话。但我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我回过头来,发现刚刚还在与同学们有说有笑的妇女们忽然间个个如同见了鬼似的四散奔逃。有的逃回了家,有的跑得离我们远远的,像躲瘟疫一般。有一位好事的妇女“冒着生命危险”,神秘兮兮地对我们说:“你们还不跑啊?’霉人’来了,小心他的那个霉气传染了你们,让你们倒大霉!”说完,逃也似地走了。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大叔开口了:“别怕,她们怕的是我,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我有些惊讶,不解地回头仔细打量起这位大叔来。只见他也就六十来岁的样子,人长得也中规中矩,刚刚还给我带路来着,怎么就成为村民口中的“霉人”呢?在我刚要开口询问时,大叔指了指村口的马路,示意没什么事就去集市了。我点了点头,向他挥了挥手表示感谢。等他走远,小刘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你怎么跟这个晦气的人在一起了?他可是在村里出了名的’霉人’呢!要不为啥村子里的人都躲着他呢?”我有些好气又好笑,一本正经地教育她道:“小刘,你可是当代大学生,居然还信这个啊?”小刘有些不服气,向我讲述了她从村口的妇女那儿听到的老张的故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