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早上带着孩子骑着电动车在大堤上遛弯的时候,伴随着杨树叶的飒飒声,习习凉意扑面而来。秋的味道出来了,那是凉爽的味道、惬意的感觉。那天,妈妈说立秋了,我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可是,现在秋天的气息突然让我觉得是那么的近。
在深圳生活了十几年,秋天的味道离我越来越远了,对我来说,甚至好像只有两季:漫长的夏季和短暂的冬季。每年回家乡一次,不是过年就是春天的时候,也久不见家乡的秋。今年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乡过暑假,经历了近一个月的爆热,这款款而来的初秋使人欢喜。何止是人,大堤上的小麻雀和喜鹊的叽喳声好像也喜悦了很多。
秋雨多了起来。从城里回来的路上,骑着电动车,雨点开始有一滴没一滴地下着,打在脸上、胳膊上、手背上,初时还觉得凉爽,慢慢地雨点紧了起来、大了起来,裹挟着秋风,竟有些瑟瑟发抖起来。幸好姑姑给的雨披起了大作用,即便雨停了,我也依然穿着它暖和自己、误导别人,不断地听到马路对面的人说道:“看样子城里下大雨了呀!”我忍不住偷偷地乐呵起来。俗话说的好,一场秋雨一场寒。真真地让我体会到了。而入秋之后,已经下了好几场秋雨了,那寒意竟然一点点地累加了起来,从沁人心脾的凉爽变得有些令人不舒服了。秋雨像极了母亲的泪,说来就来,又令人有些寒意。我怕母亲眼中的泪,凡是母亲不能用言语表达清楚的时候,她都用眼泪代替了。比如和姐姐因为生活的一些琐事争执了两句,母亲的泪就来了,她未语泪先流,顿时和姐姐之间所有的瓜葛都得一笔勾销,并且未来都不能有了;又比如对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但凡一点点的异常,就立马能击垮她,让她心里升起对生命的畏惧,或者说对我们的无限留恋吧。
去叔叔们家里串亲戚,让我着实体会到了秋的另一种浓重的味道:丰饶。小叔家的石榴把枝头压得和地面只有一尺之高,那满树的石榴硕大丰满,喜气洋洋。母亲随手摘了一颗,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仔和外面青涩的皮相映衬,它在告诉我们要有足够的耐心;三叔家的葡萄架上一串串的葡萄令人垂涎欲滴,三叔赶紧搬来梯子捡几串已经半红外皮的葡萄给我们摘了下来,让我们大饱了一下口福;二叔家门口除了石榴树,就是花椒树,花椒树上也是硕果累累,每一串花椒展示这秋的丰满;大叔家的苹果树从偌大的屏风后面伸展了出来,映入了每一个来人的眼帘,他们惊喜的大叫声就是对她丰硕果实的最好赞美,大婶也迅速地搬来凳子、拿来网兜,给我们够高处已经发红的苹果,我们边吃边拿,脸上笑出了和果实一样的轻微的红晕。叔叔们的家在太行山脚下,每一家户都有很宽敞的地方,允许他们种这些果树,对他们来说是不稀罕的。二婶听到我对她宽敞的大院的赞美声后,叹息道:这地方要是在深圳,可是贵了去了,在家里什么也不是。我笑笑说:我想这地方是每个深圳人的梦想。深圳是用来实现梦想的,可是这里是用来生活的,就像那些果树那样感受四季的变化。
早上打开门,院子里已经开始飘落零星的枯叶,不免让你心中悲凉。要是在院子的地上看见只扑楞着翅膀却再也飞不起的蝉,你顿时看见了秋天的残酷。或许她昨天晚上还在树上声嘶力竭的尖叫悲叹着她即将终结的短暂的一声,今天就已经确定要告别这个世界了。运气好些的话,可以在安静的角落里终结一声,运气差些的话,成了院子里小狗的腹中餐,可是,死了之后又管得了什么呢!柳永的“寒蝉凄切、对长亭晚”不免就上了你的心头,你不禁又羡慕那些文人,他们至少可以通过这些诗歌文章表达自己,而我们却只感觉满心的哀愁和秋怨。
要是再把秋比比已经快四十不惑的自己,顿觉是那么的贴切。生命的抛物线或许已经达到了顶峰,缓缓地经过了那个顶点,悄悄地开始往下滑动,而你想拼命地抓住顶峰,痛苦地扭曲着自己的思想和身体,一会儿感觉初秋的凉爽,一会儿悲叹深秋的凄凉。母亲和奶奶经常会给我强化儿时的记忆,在提及村里某个人的时候,说“你不知道就是‘谁’奶奶呀”,看见我迷茫的眼神,他们眼里闪出的一丝亮光熄灭了,又带了点哀怨,怎么你会不记得了呢!十几岁就开始在外面求学,算了算,在外面生活的日子已然超过了家里。当听到我这样说着的时候,他们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所有不能言语的悲凉全在那一声“哦”里面了。
我还是尽量带着一岁半的小女儿在大堤上遛弯,心里却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又要出发了”。
心里不断出现那个生命的抛物线。我在抛物线的顶点,一岁半的小女儿和八十六岁的奶奶分别在抛物线的两个端点,十一岁的大女儿和六十多岁的父母分别在抛物线的两边中点。于我,这也是今年回到家里感受到的初秋的味道,无以言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