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文/魚利

1

鹿城的天气总是变换不定，风、雨、雪总是说来就来，停不了多长时间又匆匆散去。或许是因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变换不停的天气养育出新鲜感至上的人，蒋皎或许可以算是最“正宗”的鹿城人。

蒋皎有很多自己的恋爱心经，比如她认为，男人千千万，谈恋爱就应该和帅哥谈；有欲望才是爱情的基础，所以性是必不可少的爱情良药；一场恋爱谈一个礼拜是体验，谈一个月是爱情，谈两个月是知己，三个月以上就变成了白米粒和蚊子血，所以她从不谈超过两个月的恋爱。蒋皎说，她只需要爱情带给她的精神快感，其它的都不重要。

蒋皎好像从来没真正爱过一个人，她说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所以只要有人爱她就够了，她不知道怎么爱，所以当下的生活方式才是最舒服的。我总想反驳:可是只享受被爱，没有爱过，也很遗憾不是吗？但我总不忍心，因为付出爱总会有受伤的时刻，如果现在的区域是安全的，那我希望蒋皎无伤无悲，永远待在安全区。

蒋皎自小父母离异，父亲出轨继母并和母亲离婚，虽然继母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人，对她也不差，但父亲对于蒋皎的影响也还是很大。在蒋皎的观念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所有的男人都是只“好色”，不会念及感情的坏人，他们还会把这美化的说成：“我遇到了爱情，是真爱！”蒋皎再也没相信过爱情。

蒋皎又喝醉了，我去接她，她不愿意回家，她说她要溜达溜达，我一路拽着摇摇晃晃的蒋皎，听她在我耳边破口大骂“爱情是什么狗屁啊，那都是男人用来哄骗女人的瞎话儿，其实就是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呸！”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用“皎，你走稳点”这种没用的话来回应。

蒋皎从小就属于“万人迷”的类型。蒋皎的皮肤有点黑，但是肤色均匀，脸上也很少冒痘，眼睛是细长且大的，偏向于狐狸眼，鼻梁很挺，嘴唇稍微有一点厚，是大家公认的性感唇。她个子高挑，有很明显的腰线和臀线，脖子修长且有天生的直角肩，锁骨很深。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那里，就会有很多男生上前搭讪。

我和蒋皎的初识是在她初中的校园门口。当时是个夏天的周五，我到好朋友智薇的学校等她放学一起去吃冰激凌，智薇总是出来的很慢，我没等来她，却等来了蒋皎。蒋皎盘了丸子头，露出了优越的颈线，上身一件姜黄色的T恤，校服上衣袖子绑在腰上，穿了一双厚底的白色旅游鞋。她冲我微微一笑，边招手边开心的朝我跑来，然后说：“你来这么早啊，你真的太好了吧！”我有些许的尴尬，因为当时我们并不相识，就在我要开口讲出我的疑惑时，旁边走来一个男生：“你不会是为了拒绝我随便拉了个路人吧。”蒋皎说：“我才没那么无聊，我就是喜欢女的，这是我女朋友。”随后拉起了我的手，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我在呆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我被当做了“挡箭牌”，鬼使神差，我看着对面表情已经无法控制的男生，用力点了点头：“对，要勇于接受新思想，这并不奇怪。”那男生骂了一句：“恶心！”就大步走开了。蒋皎松开我的手，说：“谢谢你，我请你吃冰激凌？”蒋皎的笑像太阳，我真的很想接受，但我的性格让我并不能坦然的接受一位陌生人的好意，我只能回：“不了，我在等朋友。”

“好吧，那有机会再见，我再请你。”她说。之后蒋皎笑着挥了挥手就走开了。智薇正好看到她和我告别，问我：“你跟她认识？”

“不认识。”

“最好别和她认识了，不是什么好人。”

“她是谁？”

“蒋皎。早恋、叛逆、抽烟喝酒，电视里那些叛逆少年演的就是她，老师都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

蒋皎有一种魔力，她不仅可以吸引异性的目光，也吸引了我。“那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我问智薇。智薇用警惕的眼神看我。“我保证不会学坏，只是想认识一下，我身边还没有这样性格的人呢。”我着急地解释道。智薇和蒋皎在同一个班，但并不熟，联系方式是有的。智薇本不想给我，还是后来在我的甜言蜜语以及冰激凌攻击之下，我才如愿获得了蒋皎的社交账号。

“你好。你是？”蒋皎在聊天框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出现了。

“女朋友。我叫蒋轻舟。”

“是你啊，你好。我叫蒋皎。真有缘，咱俩一个姓。”

“不是说请我吃冰激凌？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出发？”

蒋皎没有觉得我是个贪婪的人，以为我是因为惦记着这份冰激淋才加她，我们在周六约着见了面。两个才见第二面的人，却像是几百年前就认识一样，我们的兴趣爱好有很多相同，交谈甚欢，伯牙和子期的知己之情，相见恨晚，我在那一刻体会到了。

从那之后蒋皎和我经常一起逛街吃饭，假期的时候经常是我去她家住几天，她来我家住几天，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2

“皎，我累了，咱们坐车走吧。”我拉着歪歪扭扭的蒋皎，实在有些走不动了。蒋皎立即大声说：“走！出租车！走！”我们拦了辆出租车，因为我说话声音太小，我说了两遍目的地司机师傅都没听清，只听蒋皎洪亮的声音说：“富民佳苑！走！”司机师傅这才一脚油门将我们送到了家。蒋皎总是充当我的盾牌。

我是个内向的人，甚至有些懦弱，我总不敢反击一些不公平或不如意的事，我总说“吃一堑，长一智，没事没事”。例如被人嘲讽了，我也不会回怼，只敢在心里想，没关系没关系，恶人自有老天收。作为一个恐惧社交，害怕热闹的人，大声说话、回击不甘都不是我会做的事。蒋皎不一样，有仇当场就报，有不满当时就说。比如去饭店，我本身不要辣但老板不小心加了辣，没认识蒋娇之前的我只会默默再拿一个碗，倒上白水，把辣涮掉再吃。认识蒋娇之后，她敢大胆的叫老板：“这份不要辣你多加了！”越了解，蒋皎就越吸引我。自由、自信、勇敢、张扬，这些都是我不曾拥有的。

我和蒋皎约定一起到外地打拼，当初我们离开鹿城，在金茂市租了一间小房子，如今，已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三年，赚了点小钱，房子也可以租的更大些。距离我们初见，已经过去了11年。

蒋皎一到家，就倒在沙发上，嘴里还在跟我念叨着她的108个前任（当然没有那么多，不过她的前任确实快能凑个水浒传了）。

蒋皎的男朋友中，我印象最深的只有四个，其他的都当是露水情缘。第一个是张先生，张先生是蒋皎的初恋，据她描述，那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张先生的容貌并不出众，性格也不是外向开朗的，但却是最体贴的。张先生的追求非常热烈，因为当时年龄小，蒋皎说只要帮她带够整整一年的早点，她就答应。其实蒋皎并没认真，她才不相信真有一个人能傻呆呆的带够一年的早餐，并且包括寒暑假和周六日，对于当时零花钱也没多少的我们来说，这更难了。但张先生做到了，如果是上学，蒋皎的桌上每一天都会出现不同的早餐，如果是休息在家，那张先生就会送到蒋皎楼下，无论风雨，都准时必达。蒋皎的父母因为离异，觉得伤害了她，所以无论蒋皎跟妈妈住还是跟爸爸住，都会得到加倍的宠爱与放纵，尽管看到送早餐的张先生，只要不过分，就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一年的早餐结束，张先生如愿以偿。张先生应该是最真心的一任男友了。蒋皎不会爱人，但也许恰恰是因为爱自己的人先被爱，所以爱自己的蒋皎获得了张先生完整的爱。他知道她的饮食习惯，生理期日期，因为张先生学习成绩好，为了让蒋皎也进步，他还会安排补习，拉着她去图书馆，给她规划学习内容，整理笔记。不爱学习的蒋皎在那一段日子，成绩有了突飞猛进的上涨，连老师都惊讶，叛逆的蒋皎突然变成了勤奋上进的好学生。

张先生就是打破蒋皎恋爱信条的第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们的恋爱持续了两年之久。张先生性格内敛温柔，更热衷于安稳的生活，他把蒋皎规划进了他的未来，比如去哪里上大学可以跟蒋皎更好的维系感情，预计在26岁的时候就和她结婚，如果没有新鲜感，他搜集了维系新鲜感的100种方式。他预料过他们未来结婚的美好日子，却唯独没有预料到分手。在大一过完的暑假，蒋皎和张先生提了分手。蒋皎说张先生很优秀，对她也很好，但张先生追求安稳，和她想要的不一样，用一句话来概括，她是放荡不羁爱自由，不想要那么早结婚，不想要被规划好的生活。

张先生没反对，他在聊天框里打了一句话：“蒋皎，我以为你也很喜欢我，但事实证明我没法用爱困住你。”蒋皎的回复是：“我们和平分手，还可以做朋友。别整伤痛青春文学那一套。”就这样，一直到现在，他俩都是“君子之交”。蒋皎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也会画一些装饰画，每一次张先生都会积极下单，我有理由怀疑，张先生其实一直都有残留的感情，我跟蒋皎如是说，她却告诉我：“不可能，他拥有清醒的头脑，他知道我们不合适。”

3

张先生之后，第二个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小宇同学。小宇同学是一个不轻易暴露自己情感和真实想法的人。蒋皎留恋在欲望场，遵奉快餐式恋爱，最短的只有三天。一开始遇到小宇，蒋皎认为他是见色起意，但蒋皎也没介意，还是接受了他的示好，因为他长得也不错，有深邃的眼睛和棱角分明的颧骨，比较像漫画少年。小宇是学音乐的，当时我报了兴趣班，学了吉他，蒋皎陪我，小宇迎着阳光进来，热情的和老师打了招呼，就上楼去拉小提琴了。吉他、架子鼓、钢琴，他都会一点，也许是一眼就看到了出众的蒋皎，拉完小提琴之后他下了楼，搬了凳子坐到我们旁边，和蒋皎搭话：“嗨，你不学个乐器吗？感觉你很有艺术气质。”蒋皎抬头看了他一眼，礼貌回复：“不太感兴趣，我喜欢画画。”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唠着嗑，自然就互换了联系方式。

之后我问蒋皎：“他怎么样？倒是挺好看的。”蒋皎摇摇头用玩笑的语气说：“见色起意罢了。”我俩大笑。我了解蒋皎，她不会拒绝帅哥的示好，她和小宇的暧昧持续了一个月。起初小宇可能真的只是随便，但后来也动了一些真心。蒋皎和小宇的分手也很简单。有一次蒋皎和朋友外出旅游，同行的人有其他两个异性朋友，旅行回来之后，小宇说：“蒋皎，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随便呢，不知羞耻吗？”这话说的颇有些过分，蒋皎当即说：“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们就散伙吧，心脏看什么都脏。”小宇后来找过我，说他只是吃醋生气说了气话，其实没那么想，想和蒋皎道歉。我回复：“下意识说出口的话才是真实想法。你了解蒋皎才更知道怎么刺痛她。”

蒋皎从小到大因为对爱情的随意，总被造谣抹黑。“渣女”等一系列更过分的羞辱词汇，蒋皎早已不在意了，但她在意身边的人对她的评价，所以当小宇说出那样一段话来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小宇之后，必须要有恋爱谈的蒋皎停止了几个月的恋爱生活，她还是介意小宇说的“随便”与“羞耻”。不过她不会陷入难过太久，调整好状态之后，她说：“要自己活的快乐开心，那么在意别人说什么干嘛。”蒋皎的画画的更好，她又有了新的观念，对于爱情，更加淡然了。

我和蒋皎认识的十多年，我只听蒋皎说过一次想结婚，那就是和知云先生。知云是一个安全感十足，整个人充满荷尔蒙气息的男子。他肌肉发达，188cm的身高，喜欢登山、篮球等运动项目，也喜欢自驾游、摄影。他身上具有蒋皎最喜欢的两个字——自由。可以在海里下潜做一条鱼，也可以乘滑翔伞做一只鸟。他们怎么认识的，蒋皎一直没告诉我，蒋皎说一切都是缘分，他们命中注定。

那一段时间，蒋皎和知云一直在路上，去看雪山、看海、看日出日落，在朋友圈永远有新的图片产出，我一直在被她的笑容治愈。两个月之后，蒋皎回来了，我问知云呢？蒋皎说，自由的风是要吹走的，这回不想和风走了。这回，蒋皎终于想安定下来了，大胆和知云说出想结婚的想法，但他说，婚姻会限制自由。原来两个都爱自己、爱自由的人，是没办法在一起的，他们可以是知己，可以是恋人，但不能是夫妻。所以风继续吹，蒲公英想要短暂停留。

4

最后一个记忆深刻的，是因为蒋皎正在谈。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因为她做了富家公子柯先生的情人。蒋皎和柯先生相识在一场酒会，柯先生留学归国，家境殷实的他浑身散发出浓浓的贵族气息，柯先生主动上前搭讪，酒会结束之后还提出送蒋皎回家。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柯，我看着楼下从豪车下来的蒋皎，以及为她开车门的柯，不得不说，蒋皎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她的男朋友只会一任比一任更好看。柯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个子比蒋皎高了一头，蒋皎穿着修身的姜黄色抹胸鱼尾礼服，简单却不失大气。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没过一会儿，柯就搂着蒋皎的腰，俯身接吻。对此我并不惊讶，没再多看，坐在沙发上等蒋皎上楼。蒋皎推门，我迫不急待的上前八卦：“谁啊谁啊，多金又帅气，更上档次了！”蒋皎哼哼一笑，说：“秘密！”我哎呀一声，一直粘着她求她告诉我，终于等躺到床上，关了灯，我俩的打闹消停了一会。蒋皎说：“舟舟，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啊，干嘛说这种话。”

“因为我侮辱了爱情。”

“没关系的，我没觉得这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

“他是柯，我知道他，他有妻子。但他以为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蒋皎这回确实过分了，她插足了别人的婚姻。不过网上流行一个段子，对自己的姐妹永远都有滤镜，总能无底线的包容，可能我对她就是这样。如果是别人，我绝对会深恶痛绝，大骂特骂，但她是蒋皎，我只回答了一句：“没关系的。”那晚，她紧紧拉着我的手入睡，仿佛害怕我会悄悄逃跑一样。

这次蒋皎喝醉，是因为柯先生的妻子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他的妻子问蒋皎：“你想和柯结婚吗？”蒋皎没回答出来。接着，他的妻子说：“别介意，我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是来争夺他的，如果你想嫁给他，我可以离婚。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有的时候更像商业伙伴，他遇到了他喜欢的人，我很开心。我现在也很想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我终于有理由去摆脱这段不合适的婚姻。”蒋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隔了好一阵儿才回复：“让我想想。”喝酒才可以做一些决定，蒋皎决定去买醉。

柯确实在前一段时间和蒋皎说过这个话题，他坦白了他有妻子，但没有爱情，也不像亲情，更像是商业伙伴。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和蒋皎继续发展，甚至结婚。

蒋皎酒醒了很多，她说：“他不爱我。他只是买下了他内心的欲望。恰好我也需要。那是欲望，不是爱。”

“皎皎，你喜欢他吗？”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那你愿意和他发展吗，或者以后有机会结婚？”

权衡利弊的成年人开始沉默了。柯先生是一个富有责任感的人，在发现自己对蒋皎心动的第一天，他就立刻告诉了妻子，询问妻子的意见，是否分开，决定权在于妻子，当然，哪怕离开，也不会让妻子有一丝一毫觉得被亏待。妻子选择分开，柯才在和蒋皎相处一个月之后，进行了坦白。

见蒋皎不说话，我隔了一会儿又说：“皎，有时候我挺嫉妒你的。我在想为什么对于爱情随意的你可以获得很多的爱，而我却被伤害。但是我又希望你很幸福，千万别遇到像我前任一样的人渣。”我对蒋皎的爱，胜过了嫉妒。蒋皎哭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心疼我，因为她爱我。其实蒋皎也不是不会爱人，至少我获得了她百分百的爱。

5

我的前任是一个妥妥的渣男。他很好地伪装了自己，骗过了我，让我以为我们真心相爱，甚至大喊纯爱yyds。他叫杨昀。在我和蒋皎分隔的大学时光，杨昀陪我度过了一段安心幸福的大学生活。毕业之后杨昀和我一起去金茂找蒋皎汇合，他的真面目才浮出水面。

杨昀是个好色之徒，他看上了面容姣好的蒋皎，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信息骚扰蒋皎，但当时，蒋皎什么都没告诉我。

杨昀总给蒋皎发消息，蒋皎从来不理，有一次蒋皎忍不了，说要告诉我，杨昀说：“你拖了这么长时间没说不也是害怕离开的人是你不是我吗？”蒋皎哑口无言。蒋皎在那段时间曾跟我说过对杨昀的不满，但是在我看来那些问题都不是爱情里的大障碍，所以我并没觉得有什么，甚至我以为是因为有些时候和杨昀的亲密，而不自觉的疏忽了蒋皎，所以她生气了，为此我还道了歉，安慰了她很久。

杨昀发现蒋皎的害怕之后逐渐过分。蒋皎的下班时间比我晚，所以杨昀会在把我送回出租屋之后去她的工作室堵她。蒋皎的冷漠在某一天彻底激怒了杨昀，在工作室只剩下蒋皎一个人的时候，他冲了进去，大声质问：“蒋皎，你装什么！你觉得我哪点配不上你？”蒋皎说：“哪点都不，如果还有点良心，最好离轻舟也远点。就是只青蛙，还妄想变王子。”这时候的蒋皎已经悄悄地打通了我的电话，我接起来之后只听到了轰轰隆隆画架倒地的声音，以及杨昀大声的说：“蒋皎，今天你就得和你看不起的青蛙一起进井底！”还有蒋皎大喊：“你疯了！”的声音。我从发呆，变成了害怕，我一边大喊着蒋皎的名字，一边狂奔，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蒋皎一定不能出事。我慌忙报警，打了一辆车，让司机开到最快，还好，蒋皎用尽全力保护自己，警局也离工作室很近，杨昀没能得逞。

蒋皎见到我之后就立马抱着我开始哇哇大哭，我看到安全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也只是哭。之后蒋皎跟我事无巨细的描述了经过，我只说：“你没事就好。”蒋皎很惊讶：“你不讨厌我吗？”

“为什么？”

“如果没见到我，你俩感情还挺好的呢。”

“不会的皎皎，就算没有你还会有其他人，坏人是杨昀不是你。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随后蒋皎抱着我又大哭一场。

杨昀被当场抓获，后来以强jian未遂定罪，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从那之后我格外注意我的手机，尤其不敢错过蒋皎的来电。蒋皎害怕我不选择友情选择爱情，因为看起来我好像更愿意相信爱情。我委屈的吐槽，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一个恋爱脑吗？蒋皎说，看起来挺像，毕竟和杨昀谈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也够傻的。我冲她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了，希望蒋皎别再瞒着我，差点自己受到伤害。其实我并不在乎杨昀是否喜欢蒋皎，蒋皎是否同意了杨昀的邀约，在蒋皎出危险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最不能丢失的是蒋皎。

6

蒋皎考虑清楚了，她决定和柯先生结婚。或许柯先生真的爱蒋皎。他们并没有很快的结婚，柯选择先带蒋皎四处游玩。蒋皎喜欢自驾游，除了跨国跨地域需要飞机外，其它都是柯开车出行，因为蒋皎说不能把我自己丢在金茂，他们甚至带上了我，蒋皎甚至让柯为我安排好了回来后的工作，衣食住行全都是最好最精致的。

在冰岛追赶极光的时候，蒋皎偷偷说：“或许我知道怎么爱人，无条件的信任和无时无刻的想念。比如现在，追寻极光的时候，我在想念你。”蒋皎的爱无法奉献给爱情的原因，是否是因为她将爱都奉献给了友情？那我无比荣幸，我也想要很多很多的爱，那恰好来自于我最爱的蒋皎。极光出现的时候，我听到蒋皎在我身边许愿：“希望蒋轻舟平安喜乐。”

他们的婚礼经过几个国家的游玩之后，却还是选在了金茂。金茂靠海，蒋皎说，她还是喜欢这里的海。蒋皎为我挑选了最漂亮的伴娘服，试纱的时候，蒋皎哭了，她边哭边说：“舟舟，你太美了。”

蒋皎的婚礼如期举行，这回换我哭的泣不成声，蒋皎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帮我擦眼泪，她说：“舟舟，再哭就丑了。”我在想，我爱的蒲公英，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土壤了，现在要开始生根发芽，开启新的生命。

原本我以为柯先生会与张先生一样，完美的规划，让婚姻变成了困住蒲公英远行的笼子，但后来我明白了，为什么蒋皎选择柯而不选择张先生。蒋皎做起了自媒体，同柯结婚后生活变得富足，她开始学习新的技能，剪辑、摄影、外语统统不落下。她在社交媒体上记录自己的画，记录旅游风光，产出一篇又一篇优质Vlog，粉丝群体逐渐增加，她做了更多她想做的事。我更确信柯先生对她的感情并不是欲望，如果说起始是，那到现在，早已不是。真正的爱，是让最爱的那朵玫瑰拥有肥沃的养料，舒适的土壤，肆意生长，我只负责守护；而不是将那朵玫瑰摘回家，做一个精致的玻璃罩子，将它修剪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只让它永不枯萎。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选择回鹿城。我希望和我的父母在一个城市生活，所以决定返乡。蒋皎万般不舍，我说我们随时见面，如果柯先生不好，我会打飞机来揍他。蒋皎将我送到机场，我们挥手告别。我亲爱的蒋皎，请务必幸福。

7

回到鹿城之后，我见到了张先生。张先生一如既往的书生气。那时候我刚面试完从办公室出来，迎面撞上张先生。“蒋轻舟？”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接着说：“我是张，我没记错吧，你是蒋皎的好朋友。”

“哦，原来是你。”

“你怎么回来了？”

“还是家乡好。你在这里上班吗？”

“对，有空去坐会儿吗？”

我答应了他的邀约，一起去了附近的咖啡店。我很惊讶张先生居然认得出我，他给我的回答是，蒋皎总是提起我，总是拿出照片来给他看，想不记住都难。张先生问我：“蒋皎最近在干嘛？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前一段时间她结婚了。”

张先生愣了一小下，随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结婚？她也太不当我是朋友了，我都不知道，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我拿了蒋皎的婚纱照给他看，他说：“真好，郎才女貌。”他喝了一口咖啡，不等我有回应又说：“既然她愿意结婚，为什么和我不可以。”

“你见到蒲公英，第一反应是干嘛？”我抛出了一个问题。

“啊？”Z先生显然没想到我这样说，思考了一阵后才说：“吹走它。”

“这就对了。人人都想着给蒲公英一阵风，却没想着有可能这个时候它有点累。”

“啊？”Z先生又诧异了。故弄玄虚的话才是最有意思的，一下就点明反而无趣。看他的表情，想要逗逗他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极值。

“蒲公英不会愿意停下脚步，但也不需要永不止歇的风。它需要一阵适时的风，想飞就飞，不想飞就停下来。当然，也不需要替它做决定的风，它会决定自己落在哪。”

Z先生没再做出回应。亲爱的蒋皎，他好像还是不明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