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爸
我爸个小,这我知道。个小,但是人是条铁汉子,拳头打到身上都不吱一声的那种。当然,铁汉子这个词有时候多少都带点不近人情的意味。“我可不会管你。”他经常说,语气轻蔑,好像我真的在他心里算不上什么。
在今天,我走了,我进了火车站,他在车站外面。我过了安检,我回头看,他还在外面,隔着一层玻璃看着我。玻璃是有磨砂的,刚好齐到他眼睛,他看到我回头就急忙把手举起来挥了两下。他挥了这两下,我就不太想走了。我拎着箱子往门口的玻璃那里凑,踮起脚想再看看他,但是人太多没看见,没办法,我就只能走了。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站在检票口时我想,那种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伤感像蛇一样缠着我。可我离开了常常厌烦的老头子,我应该开心一点的,我真的应该开心吧。但是没有,就算我身边的同龄人们大多都在为了自由而由衷欢悦,我知道,至少我肯定没有。
我甚至开始质疑这就是所谓的离乡的愁绪——那些我曾不屑一顾的低劣文学作品情感,它正在切实️酝酿在我身体里。或许还在以另一种形式酝酿在另一些人的身体里——
好吧,我就是想说我爸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庸俗父亲,这样的形象设计小说中有太多我们见过习惯了太多不是吗?
可这是现实不是小说。
我也不是读者。
我是那个主人公。
(二)窗外
“坐在火车望着窗外你会看到什么?”望着车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哲学课上老师提过的问题和我当时的答案:“我看见一个倒影,看见一个我。我看见一个孤独的鬼被锁在反射的牢笼里,那里除了我就只剩下我永远抓不住的风景。”
然后我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什么都没有——这其实是说窗外的那些我们都无法拥有。好吧,这真是够消极的。可是又不得不承认:那些一瞬而过的窗外事物,它们确实在某一刻经由你的人生,却只是浮光掠影地一点,接着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一样在相交之后永不相遇。而火车走着,在它既有的轨迹上走着,没有任何事物会阻止它的前进。任何窗外的事物都不行,不行!
这是火车的窗外。
而人们常常也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三)邻铺的女孩
邻铺是一家三口,邻铺的女孩剪着短发。
他们一家操着外地口音,我不太能听懂,他们也不太说话。但是少有的一些话却也还能猜出大概。“我女儿上大学了。”她的父亲对着电话自豪地说,然后就挂掉电话温柔地看着一家。
邻铺的女孩喜欢“papa”地发音叫她的爸爸,坐在下铺扒着中铺的护栏,很轻很温柔地吐出这两个音节,很干净,就像弹出手指尖的两滴墨水。她的父亲就会“嗯?”的一声从中铺把脸凑过来,看着她的女儿,但是谁也没有继续说话,就只是言笑晏晏地温柔对视着。
父亲把头伸回去,女孩坐回她的床。没有故事也没有后续。
只是这一刻,我就感到十分美好。
(四)无
我在铁轨上。
我在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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