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春天,少年指尖划过书架上的一本本书,突然停留在那凸起的四字——《瓦尔登湖》
晚上闲来无事打开电视看《朗读者》,一个半小时完全沉浸在文字和声音的世界里。
这个节目最妙不可言的是来访者的人生经历与经典文字的完美交融。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
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
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
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涨潮 《幽梦影》
文字是经历的升华,经历是文字的诠释。
我相信阅读每段文字都需要一把钥匙,而每个人的钥匙可以打开不同的窗户,由此读者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窥见文字屋内的陈设,有可能金碧辉煌,也有可能尘埃遍布。
十几年读书生涯,诗词下酒,文章入肚,它们都在等着那把特殊的钥匙。
01
记得下乡的时候,晚上一群“乡村教师”聚在一起看《死亡诗社》。主角基汀教授神一般引用了梭罗的那段话:
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
我希望活得深刻
吸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
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
以免当我生命终结
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
——梭罗《瓦尔登湖》
那一刻我感觉窗外的层层树林都停止颤抖,它们都在悄声听着这段神谕。
如果你是个成年人,你会明白,生活的烦恼千头万绪。这些烦恼不知从什么地方赶来,一寸一寸地压在心头,心里一分又一分的沉重。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慢慢适应了这束手束脚的生活,久而久之每个人都习惯在黑夜里行走。
来到这大山前,我便是如此的:恨自己不能更快成长,饥渴地攫取身边的一切机遇和资源,像蝗虫一般。而在这里,我突然变得“无欲无求”。
方圆百里全是大山,村户们稀疏散布这重重山林。长伴身旁的只有这漫山遍野的花草虫鱼,变幻莫测的星云日月。当然,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02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陶渊明 《 归园田居·其三 》
每天清晨醒来,穿着拖鞋走到操场上洗漱,对面的山顶笼罩着层层薄雾。
负责做饭的朋友正娴熟地打水,砍柴,洗锅,倒米。尔后,清冽的空气便夹杂着热腾腾的粥面香气。
每当这时我便会跑到二楼办公室,看书或备课,窗外总会跑进一些小昆虫,我第一次见到课本里说的竹节虫,我会跟它聊天问好。
再过不久,这座小山丘便会热闹起来,四面八方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小狗的汪汪叫,骑车摩托的突突声。
打开校门,孩子们蜂拥而入。他们有的打羽毛球,有的晃荡秋千,有的打扫卫生,有的围绕在老师们身旁叽叽喳喳地问一些可爱的问题,太阳在山的一边悄悄升起。
放学时,我们会送他们回家。走过山路,穿过田野,爬上陡坡,鞋底都几乎磨穿,但却没有丝毫的劳累感。村民们会用浓浓乡音好奇地问,你们从哪来。
走山路送学生回家03
生命哪,并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要使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回忆。 ——许渊冲
夜晚来临前,我们把饭菜都端到操场的乒乓球桌上,唱起队歌,幽谷里响起了稚嫩的青春之声。唱毕,大家狼吞虎咽地抢着吃饭,享用美食,这是夕阳下的美好。
吃完饭,有的同学收拾碗筷洗洗刷刷,有的敲锣打鼓上山教阿姨们跳舞,有的拿起球拍大战几回,有的回到书桌前备课听歌,各有各的热闹,也各有各的宁静。
我总喜欢躺在操场滑梯上看星星出来,旁边的小音箱播着《听妈妈说过去的事情》。
夜总是悄悄地黑下来,黑到几乎看不到过往的人。而天就会越亮,亮到看到乳白色的银河蜿蜒婀娜。
那是数不清离我们亿万里之遥的星球,他们也会在看我吗?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
每到这时,心里的污秽像被这星辰涤荡干净。我不知道我要担忧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要争夺什么。
时候不早,我便会回房准备衣物洗澡。因为这个学校只有一排水龙头,所以我们几个男生都得挤在一起洗,而且那只是在操场上临时围起来的冲凉房。
我第一次体验“原生态”的大澡堂。水有些冷,大家会边冲水,边大声唱歌。
风过林木的摩擦声,哗哗流淌的水声,粗犷有力的歌声,楼上女孩子们的笑声,在月光下谱得如此悦耳。
04
这里是葱葱郁郁的山神之森,一定,要有一段时间,无法再盼望夏天了。心若刀绞,泪水夺眶而出。
然而,留在手中的温暖,与夏日的回忆,都将永远伴随我。
——《萤火虫之森》
有一次洗完澡在操场竹架旁晾衣服,突然发现身边有一个黄绿色的小亮点。
我以为是谁在玩激光灯。但看着它左右摇摆飘来飘去,我突然意识到,这是萤火虫!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萤火虫,在我的脑海里,这是一种自带浪漫属性的昆虫。
末了,我会坐在秋千上吹风。总会有三几个小伙伴挤上来,我们一起谈天说地,无所不言。人与人的距离在彼时也瞬间拉近。
每一天都是如此地有诗意,每一天都是如此地有意义。
那段日子,我们每天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力带给当地小朋友更大的世界,教给他们更多的知识。所幸,付出的总有回报,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支教学校操场05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归去来兮辞》
感激这样一段时光,让我抽身脱离那个我熟悉的繁华世界。走进丛林,活得深刻。梭罗,你是否一直在等我。
深夜里,晚风阵阵,翻动窗边木桌上那本陈旧的书本,一页两页三页。屋子里的“乡村教师”正围聚着看《死亡诗社》:
“哇,梭罗这段话真是精辟!”满座哗然。
我起身关窗,随手把书页合上。封面书名四字有些模糊,在昏黄的灯光下却依稀可辨认——《瓦尔登湖》
/完结/
FROM:轨线 一个写真诚文字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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