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家的相遇
包家后院有一棵樱花树,那是一棵“惠空樱”,属于开花比较早的类别。粉红色的花朵小巧,花瓣单薄,可惠空樱的花冠很大。虽只是早春,密密匝匝地开了一枝头的小粉花,倒也姣翠欲滴。
我坐在可以看到后院的家庭厅的餐桌边,一边品着包太太准备的好茶,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
当她得知我刚到本地一个月时,热烈地表示欢迎:“你实在勇敢,一个单身女子,无亲无故,就敢自己到温哥华来打拼,真不容易!我二楼有间卧室空出来,就在女儿的房间旁,里面什么家具都有,洗手间就在隔壁,很方便。要不带你去看看?”
去包太太家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再差也不会差过林伯母,包太太说可以天天做饭,其实不用看我也做好了租的准备,可既然包太太热情相邀,便开心跟着她上楼。
旋转的楼梯铺着灰色地毯,踩在脚上很柔软,厚实,看起来是定期保养和深度清洁过的地毯。楼梯的顶上是一个天窗,阳光照亮了整个二楼的走廊,让人心情舒畅。正对着楼梯口是一个卫生间。包太太指着说:“这是你的卫生间,平时基本没什么人用,因为其他的房间都是套间,有自己的卫生间。”白色的大块瓷砖透亮,双洗手盆崭新干净,淋浴帘是一个蓝色底黄色太阳花的塑胶帘,让卫生间充满了生机和明亮。
“这就是你的房间。”包太太推开门,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床上铺着浅蓝色的斑点被罩,与窗帘是一个布料,床边有一张桌子和椅子,墙边有一张单人沙发,家具不多,房间大约十来平方米,比起林伯母家,瞬间大了一倍。
“包太太,我想确认一下,您同意我天天做饭,对吧?那洗澡有什么限制吗?”
“傻闺女,当然可以天天做饭了,不然吃什么?洗澡没有限制啊,想什么时候洗都行,想洗多少次都行,就是小心别把水溅出来就好,毕竟这是木结构的房子,太多水容易往下漏。”包太太笑得坦然。
“那就好。我不会一天洗几次澡的,您放心。只要能天天做饭,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也笑得欢心。“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入住?”
“随时入住,你要愿意,今天就可以。”包太太一直笑,那种善良让人心头热。
“谢谢您,我想回去收拾一下,尽快搬家。我先把定金给您付了吧。”
“不急闺女。你入住时再付都可以,没事的。”包太太见我往背包里掏钱,便压住了我的手,摇摇头。
不想拒绝她的好意,我便没再掏钱。
前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背着书包进了家,“妈,我回来啦!”
包太太听到叫声,开心地大声回应:“凯旋回来了。妈妈在二楼。家里来客人了。”包太太示意我们一起下楼。我点头跟在她后面。
在前厅我见到了凯旋,一个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子,他笑得像春天早晨的太阳。
“这是你王茜姐姐。王茜,这是我大儿子包凯旋,去年刚考上大学,这不,刚打工回来。”
“王茜姐好。”眼前的包凯旋有礼貌地打招呼,让我暗自感叹包太太对儿女教导有方。
“凯旋好,幸会。”
“王茜姐,我先回屋了,您们先忙。”凯旋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包太太看着他的背影,眼角含着笑,皱纹细细地,一跳一跳。“去年考上大学后他忽然变得特别懂事,居然自己出去找工作,这不,在一家中餐馆里做帮厨。我笑他,自己家里也有餐馆,为什么不在自家饭店里帮忙,我付他工资。凯旋说他想出去锻炼一下,吃吃苦。自己家里的餐馆,谁敢指使他?这孩子,怎么一下子长大了?”包太太眼睛一闪一闪。
“包太太,凯旋弟弟真懂事,您不用操心了。”
“茜茜......你不介意阿姨这么叫你吧?”
“当然不介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凯旋是个好孩子,就是对朋友太好,心太软。我最怕他结交不好的朋友,因为他太容易轻信别人,对朋友简直可以把心掏出来,但是如果遇着坏人,很容易吃亏的。”
我们回到家庭厅的餐桌前,包太太叫我坐下,继续喝茶,吃点心。不知为何,我居然没有想走的念头,怎么讲?就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包太太,凯旋还小,又很听您话,我觉得一定不会有问题。再说了,谁的人生路上没个挫折什么的,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不是吗?男孩子总要出去闯荡,总要在跌跌碰碰中成长成熟,不是吗?”手中的茶微凉,一两片翠绿的叶子在杯中飘来飘去。
包太太往我茶杯里加了热水。“今天中午别走,就在家里吃饭,几个便菜,别介意。不知我们家老包中午回不回来吃,他要不回来,就我们几个。”
茶杯握在手里,暖着手心,也暖着我的心。很想开口客套几句,谁知出口竟变成:“好呀包太太,谢谢您,真不好意思,头回到家里来,也没带个礼物什么的。您打算做什么菜,我帮你洗菜吧。”那种人与人的亲近感,心有灵犀,不需客套,也许就是遇上气场相同,对的人,我没有假意地推辞,反而是大方地接受。这份欢迎,像是个好兆头。
“来来来闺女,帮我把菜洗了,一会我烤个鸡翅。”包太太看到我没有推辞,特别地高兴。“伊莉莎!快下来,帮妈妈打下手做饭,你王茜姐姐今天在家里吃饭。”她向二楼扯了一嗓子。
不一会,伊莉莎蹦蹦跳跳下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包太太圆圆的腰肢,“亲爱的老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广州天河石牌的某个城中村的四楼那个厨房里,妈妈低头炒着菜,我从后面抱着她厚实的腰肢,头贴着她的头发和肩,感受着她后背的汗和茶籽洗发水独有的味道,假装肚子很饿的样子:“妈妈最疼我了,总做好吃的。”妈妈头也不回地来回挥动着锅铲,“茜茜,你看着妈妈怎么做,以后出了国,就照着妈妈的样子做。”
“茜茜,在想什么呢?白菜我已经拿出来了,一会做个醋溜白菜。伊莉莎,你弟弟凯旋回来了,我给他做个回锅肉。你想吃什么?还是青椒土豆丝吗?”
伊莉莎松开手,去开冰箱门,“包凯旋回来了?今天他有课还是去打工了?妈,我不吃土豆丝了,改吃干煸四季豆。这包豆再不吃就蔫了。”她从冰箱里拿出四季豆,摆在台面。
“好的闺女。你去给你爸打个电话,看他回不回来吃饭。”包太太从抽屉里拿出一红一蓝两条厨房的围裙,自己挂上了蓝色,把红色递给我。
好像已经穿过很多次,我熟练地把围裙系上,卷起毛衣的袖子,到洗手盆洗好手,熟练地洗白菜。包太太拿出放在冷藏室的肉和鸡翅,到中式厨房里捣鼓去了。
伊莉莎从客厅跑到中厨,“母后大人,父王马上要到了,他已经开到春天街口了。说今天回来吃饭。”
我莫名紧张起来,包先生会是怎样一个人,好不好相处?心蹦蹦蹦地跳得厉害。包太太从中厨走出来,“茜茜,老包马上到了,正好大家一起吃个饭,以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就像自家人一样。”她的女中音婉转温雅,把快速的心跳慢慢调回到正常速度。
刚刚把白菜洗好,掐好,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从大门飘到了厨房:“老婆子,我回来啦。”那个语音语调,穿透力十足,也好感十足。我怯怯地站在水池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有点像小学生第一天见先生。
包太太高兴得像少女一般从中式厨房里快步走出来,向大门迎过去。
“老头子,怎么今天忽然回家吃中饭。餐馆不忙吗?”
“别提了,今天不知怎的,没人。我看生意这么惨淡,还不如回家陪老婆子。”
迎面走来一个同包太太个头一般高的胖老头,头特别大,额头特别光,发量很少,脸色红润,声如洪钟,笑容同凯旋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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