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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歌在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数了无数次的星星之后,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三线的小县城,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他下定决心要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李歌回首三十岁之前的生活,往往让自己都触目惊心,他可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一副好牌被自己打得稀烂。
出生在高知家庭,上得是最好的中学,可在高考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追逐社会上的习气,打架斗殴,跟着别人过上帮派生活,为此不惜跟家庭决裂,走上社会,差点高中都不能毕业。
二十出头的时候,看着同班同学在大学学习,他已经和几个社会人开了一家夜吧,天天灯红酒绿,有了点小钱,目空一切,到处招摇。
可惜好景不长,夜吧最后被政府强令关闭,他又成了一个整天在街上游手好闲的混子。
唯一能看出跟别人有点不同的,那就是他还依然爱看书。书看得很杂,他有一肚子歪门邪说,一般社会人还说不过他。
等自己的高中同学一个个从大学里毕业,或是考研,乃至上了博,他就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不论他看了多少书,都不过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书虫,甚至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李歌二十八岁的时候,跟人想了个点子,干上了个体工商户,做着腾笼换鸟的买卖,因为眼光独特,又有着一股子早年经商练就的、敏锐的商业嗅觉,每每在商场中赢得先机,业务渐渐做大而且成立了商贸公司,最后发展成一个集团性的商业王国。
三十四岁的李歌成了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可就是在最近,他时不时回忆自己的三十岁前的经历,脸就羞得红,一股痛心疾首的悔意折磨着他。他心里起了一个执念:“如果我当初没有放弃学习会怎样?”
李歌的梦里总是出现一个画面,那就是肯求父母让自己继续呆在高中,醒来后的李歌知道那是心里的一个痛,是自己忘不了的过去折磨着他。
于是他想彻底跟过去的痛苦做别,他休了半年的长假,把公司一切业务交给妻子打理,独自一个来到西北一个三级城市的小县城,租了间民居,过起了某种他认为“洗心革面”的生活。
他希望在这里,把三十岁之前的一切都忘记,那些曾经的叛逆,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大以及莫名心里升起的自大与自卑的交织情绪。
陈义也来到了这座三级城市边上的小县城。他找了很久,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大城市里早已看不到的旧日时光。
小县城里还有人记得他,他当年在这里调研过,那些认识他的人见到他,嘴里还客气得称呼:“陈局长,陈局长。”这样的称呼让退休的陈义很受用。
他忘不了当年的荣光,退休后门庭冷落让他心里发慌,他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但是一个退休的工商局长,身上少了重担,心中失去了方向,都让他一时半会儿不能适应。
在经济最蓬勃发展的那个十年,陈义帮助扶持了许多初露头角的小企业,而那些中的大部分最后都发展得相当不错,甚至成了行业的翘楚,国家的重点企业。
陈义自觉在推动经济发展上,是出过力,立过功。但是现在成了一个闲人,城市太大,在两千多万的城市里,邻居也不知道他原来到底做过什么,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老头。
陈义来到县城,挺享受别人依然叫着他的称呼,不说一种高高在上,但是还被别人记得的感受就让他舒服不已了。
走在县城的农贸市场,转两三个小时,比在大城市的超市买菜,更让他充满活力。
那天,他在农贸市场里转,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要不是他看了再三,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陈歌在市场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采购的物品。
“李歌?”他有点疑惑叫了声,李歌也看见他:“陈局长,老陈?”
陈义听他先叫陈局长,后改口老陈,心里有些不悦,但是在这里相见的意外立即让他忽略了心中的不快。他们两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当晚两人找了李歌租住民宿边上的小餐馆,叫了几个土家菜,一人拿了一瓶白酒,悠悠得聊起来。
“老陈,陈局长,请允许我叫你老陈吧。叫老陈,我心里跟您感觉亲近了一层。当年跟您吃饭,您高高在上,指导我们工作,我心里突突上下跳呀。”
陈义也无可奈何,旧日的荣光不再,也摆不了什么谱了。好在眼前的李歌还记得当年自己的威风。
“李总,你说说,怎么到这儿的”。李歌也不避讳,借着酒劲,把自己的少年和青年时做的荒唐事倒了出来,告诉陈义,自己就是想找个清净纯朴的地方,静下心,想想未来的人生,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陈义端着酒杯,百感交集,他也说了实话:“小李呀,你呢,是要跟过去一刀两断,我呢,是想让昨日重现。我们两个,都是想跟过去有个交待呀。”
陈义也放下架子,把李歌当了个小老弟,把自己退休后的烦恼说了出来:“我就是放不下,干了一辈子工作,也做了一点贡献,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没用的人了。”
他们两人喝到最后,心里面都有点亮堂了。不管是想抛弃过去的,还是要想留住昨日的,都不过是徒生烦恼。都是过于纠结“过去”这个字眼上。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他都是过去,留在了记忆里,虽然不能重现,但也绝不可能遗忘。与其对它耿耿于怀,倒不如把现在的一切好好把握。
“所以,我们都把当下过好,对吗?”李歌举着酒杯跟陈义碰了一下,陈义点点头:“把当下过好,其实最重要。”
李歌和陈义带着“过好当下”的领悟分别离开了小县城,回到了热火朝天,人海茫茫,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大城市。
他们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与过去纠结的那根藤蔓,是如何束缚了本来应该注重当下的心的,他们伸出手,替对方把那根重重叠叠的枝蔓从缠绕的心上轻轻得摘了下来。
陈义和李歌自此成了一对忘年交,他们一致认为,那次县城的经历值得终生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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