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冯大英走漏消息，叶雅群传递字条
第64章：王晓晗出逃犹豫，汤大眼抓捕果断
从南坡公安分局出来，汤捍卫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过两天一个惊天的大案即将揭开。他设想着王晓晗被捕后全厂的反应，全厂？何止全厂？是全市。说不定这个案子能上广播和日报。怎么不能？如果要开全市公审大会的话那就一定得当重大新闻报导。到那时他就成了这个新闻的中心人物，和围着自己的记者一遍遍地讲述反标发现的经过……
他看了一下手表，嗯，回厂里中午食堂也没什么好吃的，不如在饭馆叫上两盘肉菜，喝杯啤酒自己先庆贺一下，这么想着自行车就拐向了附近的先锋饭店。他在前台要了一盘溜肝尖、一盘锅爆肉、两罐头瓶散装啤酒。
此时没到饭口饭店内人不多，他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坐下来。这些天为查找反标他累坏了，这会儿可真得好好地放松放松。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终于大功告成了。想到方才分局长对他的夸奖他有点飘飘然的感觉，是啊，他发现的这个连线法，画圈法没准能进入公安刑侦系统教科书。
接下来他设想：如果这个案子引起了更大领导的关注那更大的领导能不能赏识我的才干呢？嗯，有这个可能。要是有机会面对更大领导的话我说什么？嗯，就说我在的这个单位太小了，好些想法得不到施展，首长，你看我能不能调到您这来？我一定当好你的助手，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咳，可惜我的字写得太差了，要是有小白脸那一手好字就更好了。
嗯，自己真有可能调到一个新的工作岗位。接下来他又设想：自己要是真升了官身边总得有个靠得住的人吧？调谁给我打下手呢？赵寅虎有点奸，张德龙有点虎，选谁呢？还是选潘东林吧，小潘是党员，还会写文章，不太奸又不太傻，正合式，关键是听我的话。好，就是他了。
真要是把他给调走了那张龙赵虎一定得抱怨自己：你真不够意思，跟你造反都四年了怎么这好事也不想着我们哥俩？那没法子，谁让你俩不是党员呢？我倒是想要你俩，可人家上面有要求，必须是党员呐。
想到这他不禁笑了出来……
真是畅快！他要一个人好好地享受享受，立了这么大的功花个三块多钱庆贺值得。他一口酒一口菜地品着，回想文革四年以来自己的功绩他觉得自己功劳蛮大可得到的却太少，怎么才是个小厂的革委会委员？就凭我这才干进省市委都不惧，说我年轻？林副统帅当军团长时才二十四岁嘛，是不是？咳，啥也别说了，摊上这么个小厂子没办法，看来这回是时来运转了……
他喝着、吃着、琢磨着，一顿饭用了一个多小时。菜香酒美人高兴，骑上车子他不由得自己跟自己又说了一句：“痛快，真他妈地痛快！”接着又哼起了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唱段：“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十二点半，汤捍卫回到了办公室，听了小潘的汇报他吃了一惊：“什么？王晓晗表现反常？带的饭都没吃就提前走了？”
“是啊，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情况，赶忙扒拉了两口饭就过来等你。”
大眼嘀咕道：“是谁走露了风声？你说今天和他接触的就两个人？”
“是呀，叶雅群和邢主任。汤书记，什么走露风声，出啥事了？”
汤捍卫想小白脸肯定是听到风声了，看来没有必要对潘东林他们保密了。不过现在没时间和他解释，他那两个看似要掉下来的大眼珠子在地上某个位置停留了一两秒钟后果断地抓起电话跟车队要了那辆小客货车，然后招呼张德龙赵寅虎两个助手和潘东林一起上车直奔王晓晗家。
在车上他将王晓晗写反标和他已将材料送交公安局的经过简单地说了说。
仨人听了都吃惊不小，潘东林有点疑惑地问：“汤书记，你说他现在还能在家吗？”
“这说不准。”
王晓晗还真的在家，他还在犹豫。上哪儿躲避？上哪好像都不行。真是不行，没户口，没有合法身份在哪都藏不住。思来想去找不到可去的地方，他长叹一声“天下之大哪是我容身之地啊！”要不哪儿也不跑了，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个死呗，死了倒痛快，这样活着也没意思。
他把旅行袋放到桌子上，回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想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哪儿也不去了。折腾了一个中午他忽然觉得有些饿，这才想起饭盒还在厂里。他起身准备把旅行袋放回原处，就在他转身的当口，汤捍卫，潘东林等四人闯进了屋里。王晓晗虽然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感到突然：“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汤大眼冷笑道：“嘿嘿，王晓晗，你是不是想跑哇？”说着上前一把夺过旅行袋拉开拉链就翻，口中说道：“还真是要跑哇，幸亏我们来得及时要不然真就让你跑了，走，跟我们走吧！”
王晓晗没有反抗的表示，在张德龙赵寅虎的推搡下一声不吭地上了车。凭他的武功完全可以将这四个人打倒然后逃跑，可他没想那么做，那么做有用吗？那样一来不就真成反革命了？他从没想要写什么反标，也从来没有对党不满和对领袖不敬，更没想要替刘少奇喊冤。既然你们来抓那就抓吧，自己本来是无罪，你们硬要说有罪，那就算有罪吧。
从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父亲被打死他就看明白了，这不是谁有罪没罪的问题，是谁有话语权的问题。大眼说得再清楚不过了：革命还是反革命，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是组织说了算。还能说什么？还用说什么？就是冤死了也只能认命！
在车上汤捍卫没有言语，心想是谁向这小子透的风呢？看来阶级斗争的确很复杂。谁透的风？嗨，这还用问，事情不是明摆着？我刚把材料送交公安局，叶雅群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一定是金宝山把消息透露给了邢福星，邢福星又通知了王晓晗。
这还了得！？给反革命分子通风报信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哼，现在我且不说破，让公安局审出来咱再好好地理论理论。到时候我看你这一把手还怎么当？邢福星也得收拾，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工人造反团长早就变质了，现在跟老当权派穿上了一条裤子。你看去年各部门负责人会上他俩的那个表演，一唱一和配合得多默契？
对于去年年底小白脸大模大样地参加会餐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好，这回咱新帐老账一起算。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晓晗，心里合计：是把这个反革命分子直接送交公安局呢？还是先把他关押到厂子里？
嗯，在他被捕前应该在厂里先开个声讨大会，声讨他的反革命罪行，待大会进行到高潮时由公安局宣布逮捕这样效果更好，嗯，还是应该押到厂里。
想到明后天公安局小车直接来厂捕人，在全厂职工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小白脸戴上手铐推上囚车那是啥阵势？想到这汤捍卫脸上不禁又露出了得意的笑。
修造厂小，没有文化宫，厂内只有一个能容纳三四百人开会的大会议室。会议室靠主席台一侧上面有两层小楼，平时当做仓库放一些彩旗、竹竿、红灯之类的物品。文革后期中顶层的一间让大眼给改造成了反省室，就是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
关押人犯第一讲究的就是要安全，不但要确保人犯不能跑还要防止外人接近。厂内没有地下室，这个反省室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因为下面的会议室有两层楼高，所以这个反省室的实际高度超过了四层楼。用薄铁板焊成的门非常坚固，双层玻璃窗是钉死的，在外面一锁里面的人是插翅难逃。
王晓晗先被带到反省室对面的房间，张德龙将旅行袋放到桌子上对他吼道：“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掏出来！兜！裤兜！上衣小兜！嗯：刀子、钥匙、钢笔、本子，还有钱和粮票。
大眼坐在椅子上问道：“你这是打算要往哪儿跑哇？啊？”
王晓晗说：“什么往哪跑？我压根也没想跑啊，我为啥要跑？”
汤捍卫指着旅行袋说：“没想跑你拿这些东西干啥？”
“自己家的东西收拾一下不可以么？”
“还狡辩，告诉你，这些东西就是铁证！你这就是想畏罪潜逃，说不说反正都是一回事。”
“凭什么说我想畏罪潜逃？我犯什么罪了？”
“哈哈，什么罪？你明目张胆地写反标！在纸上写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替刘少奇喊冤的话让我给看出来了。没想到吧？啊？我断定这两句话在你心里止不定喊多少回了，没准还有比这更反动的，发泄仇恨嘛，发生在你身上这很正常。”
“汤捍卫，你不要栽赃陷害！我什么时候写反标了？写什么了？写在哪儿了？”
“你心里想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想。”
“那我就告诉你，你是用一种很隐蔽的手法写出了你心里想说的话。”
“我什么也没写，你栽赃没有用，你总不能一手遮天吧？我想总有讲理的地方吧？”
汤大眼冷笑了一下：“你写的那两句话太反动了我都没法说出口，尽管你写的隐晦还是让我给看出来了。”
说着在纸条上写了两行字让王晓晗看。“你心里想的是这两句吧？我说的没错吧？啊？”
王晓晗瞟了一眼纸上的字怒道：“这可是你写的，我可没写。”
大眼一边将那张纸条撕碎一边说：“你在我面前承认不承认已经没关系了，公安局和法院自会审你，到那你就知道抵赖嘴硬没有用了。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今天上午是谁通知你逃跑的？”
“没谁通知，我也没想跑。”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行不行’吧？不承认？你不承认也没用。好了，你既然这么顽固我也懒得问你了。”
汤大眼转过脸对手下人说：“将他关进反省室，门锁好，你们给我听着：一定要严密看守，任谁都不能见他！”
门锁上后张德龙小声问汤捍卫：“书记，书记。”
“什么事？”
“什么时候这个？”张德龙做了一个搧嘴巴的动作。
汤大眼咧嘴笑了一下说：“急什么，开声讨会时在台上再打，不但你们可以打别人也可以上台打，到时候你们可得给我掌握好，不能打过头，啊，还得留着他开全市公审大会呢，是吧？”
按说汤大眼掌握了王晓晗犯罪的铁证本应该亲手痛打他一顿出出前些日子挨摔的恶气才是，可他经过再三思量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王晓晗身上有功夫别人不知道他知道，动起手来这小子能老老实实地挨揍？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有武功的他？万一这小子下狠招反抗，当着张德龙赵寅虎的面自己再挨他两下你说这得多丢份？
行了，能把他顺顺当当地抓来就已经是胜利了，小白脸得到消息没立即逃跑还老老实实地上车这实在让他想不明白，真是个呆子，跑了还能多活两天不是？不跑就是擎等着死。
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感到满意：该说的话都说了，既没让手下看出他有顾忌，也没过分地激怒小白脸。上午分局长已经说了“这么恶毒的反革命标语实属罕见，我们一定从重从快处理。”
既然如此就不用再节外生枝了，不打他，哎，说明咱这人大度，说明咱掌握党的政策，也说明我抓他完全是出于对党对领袖的忠心，也让全厂看看咱不是报私仇泄私愤不是？哼，再有本事能顶个屁用？我看你还能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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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取威虎山》的唱段词是这样的：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