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似海

母爱似海

我的母亲，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两鬓布满银丝，虽年逾古稀，依然精神矍铄。

    岁月沧桑，如花美眷，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

  母亲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嫁到这个家里来的。听奶奶说，那时候，家中和当时国家的命运一样，正遭遇着一场浩劫。一向为人善良却脾气耿直倔强的爷爷，因为顶撞了村里的干部，遭到了报复。在划分成分的时候，我们家被划为富农。村干部经常带着一帮村里的“贫农”到家里搞“平均主义”，说白了就是抢东西。家中值钱的不值钱的全被他们洗劫一空，使这个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在部队里表现突出正准备提干的伯父因为家中成分不好被提前复员，遣返回家，在学校学习成绩优异的父亲也因为成分问题无法得到推荐上高中，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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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父亲年纪差不多的人相继结婚生子，可是始终没有人来给父亲说媒，爷爷奶奶心里很是着急，便四处央求媒人，说条件差一点的也可以，花钱也不怕，花多少都行。后来就是有人来相亲，一听说家里的情况，都摇摇头离开了，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个一贫如洗而且随时都有挨批斗的家来。

    看来附近的村庄是不行了，爷爷便托亲戚朋友到更远的村里提亲，在经过几番周折之后人家居然同意了，爷爷奶奶高兴的合不拢嘴。经过下帖、订婚、送好、结婚等农村一系列的繁文缛节，母亲终于嫁了过来。

    母亲在当时是她们临近村里远近闻名的俊姑娘，说媒的天天都踏破了门槛，可她就是不同相不中，直到遇到了我的父亲。后来，有人问她，你挑来挑去，最后找了这么一个穷家，不后悔吗？她摇摇头说，“我看中的是这个人、这个家，而不是其他，我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有钱有势自己总觉得高人一等的纨绔子弟。”

  有人说，如果当初 爷爷不那么耿直那么固执，也许就不会到这一步。其实，我要说的是你不了解我们这个家，从爷爷、到父亲、再到我这辈人，我们祖辈传的都是这副臭脾气。说正直太高尚，说耿直太委婉，怎么说呢？就是老百姓常说的“一根筋”。就是不会阿谀奉承，只要自己认定对的就坚持，就是你再有钱有权有势，也要据理力争，不妥协不让步，不向权贵低头弯腰。为此我们吃了很多亏，受了很多难，也得罪了很多人，就是不该初衷。

  现在不同了，母亲来了。她以另外一种方式待人，各种关系都得到了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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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为人和善，她常常主动和左邻右舍交流沟通，拉拉家长里短。向他们解释说明什么贫农富农的，大家都差不多，你们如果觉得我们家里的东西有用，随时来拿走都行，用不着集体来抢。逐渐博得街坊邻居的理解和认可，等到村干部在带领人来我家抢东西时，响应的人寥寥无几。逐步消除了与村里“势不两立”的局面。后来，随着“文革”结束，这事也就慢慢淡化了。

  母亲纯朴善良，家里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她总喜欢与别人分享。起初是地里新摘的野菜，家里树上结的杏、枣、石榴等水果，后来是自己蒸的包子、炒的菜、炸的油条等，她都让我们送给邻居分享。这样，邻居家有啥好吃的也送给我们，逐渐影响到我们村里整个东半条街。

  有句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母亲却是“巧妇巧为无米之炊”。在那个家贫如洗艰难困苦的年代，她能总“化腐朽为神奇”，用她那一双勤劳的双手，把家中仅有一点东西变着法子做成各式各样的事物供全家人食用。比如豆角，她把细嫩的用刀切好，放在开水里一会泡，捞出，用蒜汁一拌就是凉拌豆角；成熟的豆角就配辣椒清炒；对于长得老的豆角，她用面一拌，做成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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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还是一个勤劳能干的人，纺花织布是她的拿手好戏。记得那时候，白天经常见她在堂屋里教村里新结婚的媳妇织布。每天夜里我都在伴随着母亲那辆纺花车发出的“嘤嘤嗡嗡”声中睡去，半夜里醒来，迷迷糊糊的看到母亲还在煤油灯辛勤忙碌着。有一次我又看到母亲在纺棉花，只见她右手持柄，均匀地摇着车轮，左手里握着一团棉花，随着车轮的旋转逐渐抬起，然后迅速落下，一圈一圈的棉线规律地缠绕在钉子上。我被看呆了，禁不住好奇的问母亲，这团棉花里到底有多少线啊？你一天到晚的扯都扯不完？得到的只有母亲那爽朗的银铃般的笑声。

  母亲还是一个饲养家畜家禽的好手，记得那时候，家里经常喂养着一头母猪、一群山羊和十几只鸡，母亲每天把吃剩下的饭菜分类喂养，有时候实在不够它们吃了，就派我们姐弟几个去地里割草、挖野菜来做为补充。母亲整天都是这样不停的忙碌着。等母猪生下猪仔，再喂养一两个月，就赶到集市上卖钱来贴补家用；公鸡一般都养到八月十五中秋节钱卖掉；母鸡都留着下蛋，积攒下来，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谁家有了刚出生的孩子，就给他们送去一兜，剩下的才拿去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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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们姐弟几个平时几乎是没有吃过鸡蛋。每年也只有过生日那天才能吃上一个，到了生日那天早晨，母亲总是高兴的说，今天该某某过生日了，给你煮了一个鸡蛋。然后用勺子从锅里捞出，看着热腾腾的水灵灵的鸡蛋，大家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但是也只有过生日那个孩子一个人吃，只见他双手接过鸡蛋，因为太热，用两手捧着，先是左手换右手，然后右手再换回左手，并用嘴轻轻吹着寒气。等不太热了，再慢慢揭开蛋壳，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扣着吃，，一年就这一次啊，实在舍不得一口吃完，十分珍惜的慢慢享用，仔细品味着这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短暂的幸福时光！其他人眼馋地看着，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自己的生日还有几个月零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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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总能清楚的记得我们姐弟五人的生日，根本用不着我们提醒，而我们做子女的，至今都不知道她老人家的生日是哪一天！想到这里，心中禁不住一阵酸楚袭来……

    母亲不禁操持家务，而且还心灵手巧。

  春天里，杨柳刚发芽的时候，她从树上摘下一条细嫩的柳枝，用手拧几下，抽出洁白的茎，用手指掐去一段绿色的嫩皮，就做成了一个柳笛，让我们“唔唔”的吹着；夏天来了，她用带有绿叶的树枝给我们编一个凉帽，戴在头上，供我们避暑；秋天里，她河边地里的胶泥为我们制作小猴、小狗、小鸭还有手枪等给我们玩儿；冬天到了，吃饺子的时候，她用细高粱杆用刀斜砍去对称的两边，再取去中间的瓤儿，制成“扁食叉子”，给我们用来插饺子吃。

  提起饺子，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母爱似海

  以前，在农村吃饺子是有时候的，每年只有在冬至和春节这两天才能够吃得上。春节那天早晨的饺子一般都是前一天，也就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包好的，母亲总会把一个洗干净的一分钱硬币包进其中一个饺子里，然后对全家人说，明天谁要是能吃到这个饺子，这一分钱就归他，那他就是咱家中未来的大富大贵之人。可是每次都是我最先吃到，一家人都会对我投来羡慕的眼光。

  多年以后，我们问母亲这是为什么，她笑了笑，这才揭晓了正式答案。原来都是她故意安排好的，头一天晚上在包饺子的时候，她就在那个包有硬币的饺子暗暗做了记号，等到第二天盛饭的时候，她刻意就把那个饺子盛进我的碗中。听到这个原因的时候，姐弟几个都很不服气，又问她都我们同样都是您的孩子，是为什么这么偏心？原来这又是一个阴谋，因为当时拮据的家庭条件，根本无法供应五个孩子同时读书，只能“重点培养”一个。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放弃谁父母都不舍得。没有办法，最后他们只得忍痛割爱，选择了当时学习成绩最好的我！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母亲没上过学，没什么文化。但是，却能从她的手机里分辨出我们姐弟几个的电话号码。有一次我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笑着说，这有啥难的，我只要记住了你们名字的最后那个字是怎么写的，还有最后那几个号码是怎么拐的，这就可以了。听后，我不知该说什么，眼泪又一次模糊了双眼……

    也真的难为她老人家了！

过度的操劳，也使母亲迅速的衰老。从我上初中时起，她就说自己经常感到头晕，而且还晕倒过几次。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四处求医，医生说她患有高血压、冠心病，是由于长期熬夜劳累过度引起的。看到母亲疾病折磨痛苦的样子，我心里难过万分。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长大后一定去学医，为了母亲，也为了天下所有像她一样为了儿女而默默辛苦劳作的人。

    有人说父爱如山，凝重致远，我却说母爱似海，深沉而细腻……

                2017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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