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了一夜的秋风,杨树枯黄的叶子打着漩纷纷飘落,早晨的阳光穿透树的间隙,撒在大地上,西北湖的稻子成熟了,粒粒饱满,稻穗低垂下沉甸甸的头,微风过处弥漫着扑鼻的稻香,我望着无边无际,金黄色的稻浪,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忧伤,这是我们农民辛勤汗水地浇灌,来之不易,从春到秋。
早春的土地,还没有完全从严冬苏醒过来,到处是一片苍凉,父亲每天扛着铁楸,在秧板田里一楸一楸地翻地,稍深的地方冰冻着,像石头一样硬。用不了几天,秧坂田在父亲地整理下,变得松软平整,风吹过腾起一股股的黄土,像烟一样在脚下流动。
三月的天气,水还刺骨凉,父亲和娘站在冷水里,把秧坂田用木板推匀抹平,把昨天催出牙的稻种,均匀地撒在秧坂上,用抹子压实,再撒上一层草木灰,盖上地膜,地膜的四周我用手挖出泥巴压在上面。若是天气晴好,光照充足,嫩嫩的小牙很快顶起薄膜,揭开了,露出嫩绿的秧苗,像一块无边的绿毡铺在田地上。
夏收过后紧张的心情,还没有缓过来,紧接着又开始插秧了,水田里的青蛙和癞蛤蟆欢快地鸣叫,小的拖拉机不分白天黑夜”轰隆隆”地响,像擂起的战鼓。
夜里我守着灌渠看水潺潺地流进了田里,父亲用一块大木板,两头系上绳子一个人费劲地拉着。来回拉上几趟,慢慢整出来的地,像镜面一样平整。一弯月牙挂在天边,几朵乌云飘来挡住了月光,天更暗了,村子里的公鸡打鸣了。
整理好的田,再撒上一遍化肥,就可以插秧了,天蒙蒙亮,我和姐坐在秧田地里拔秧,水里不断有蚂蟥地叮咬,打掉蚂蟥,一股殷红的血流了出来,血的气味招来了更多的蚂蟥。秧苗里有很多的”钻毛杀”,打不退,被咬过的皮肤起了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又疼又痒。
邻地的大哥,撒多了化肥烧瞎了秧苗,焉了的秧苗一片黄一片黑,像”花秃”一般,两口子相互把怨气撒向对方,在田间扭打起来,泥水粘了满身。
运送秧苗自是瘦弱的父亲,父亲挑着两箩筐的秧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没入膝盖的稀泥地里,在把秧苗一把把分散开,娘弓着腰一个人在插秧,娘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倦容。
过了几天稻秧繁苗了,一望无际的绿,这时候的人们稍微喘了口气,脱粒完小麦,交了公粮,给棉花除了草,松了土。中午炒了梅豆,或是豆角,茄子,在锅上面贴上玉米面的锅巴,找一片树荫,坐在泥土的地上慢慢地吃。说着前院的”仓库”打农药中了毒,花光了积蓄还没有出院。村东的”抓住”因为盖不起像样的房子,女方家和他散了,人们听着同情着,叹息着!
过了晌午,稍有些凉爽,人们起身拍着腚上的泥土,父亲带着我下地去了。
稻子在父亲的精心侍弄下,一天一个样得蓬勃生长,撒了几次化肥,打了几遍农药,稻子经过了,分支,抽穗,掩花,灌浆。渐渐成熟了。成熟的稻子黄灿灿,粒粒饱满,秋风吹来,满湖飘香。
丰收年景也给我们带不来多少惊喜,去了口粮,交了公粮,余下的也卖不了多少钱,上学的要交学费,化肥农药要买。可地还是一年一年地种,邻地的大哥摸着头,唱着他编的顺口溜:”今年盼着明年好,明年的裤子改成袄,一年不如一年了”。他的儿子丢下镰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镰刀割破了腿,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天,露水渐渐上来了,村子周围飘着一层白色的雾气,久久不能散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