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朋友们
你们如果看得见就会发现
我是一条一天到晚游荡的狗
我在无边的阴暗之中
躲在旮旯里
偷偷窥视着你们
朋友们
要相信
黑暗中总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看着我们生长、发育、裸露
朋友们
我是一条一天到晚游荡的狗
我看到了你们背后
那个带着双层面具的精灵
朋友们
相信狗吧!
相信一条不太真实的狗吧!
他会趴在你们的脚下喘息
舔舐你们的唾液
朋友们
我是一条一天到晚游荡的狗
在黑夜中潜伏,伺机观望你们原始的欲望
朋友们
相信这一条狗吧!
他会在你们熟睡时
露出他们的淫威
朋友们
我是一条一天到晚游荡的狗
我会在你们
死去时出生,出生时死去
朋友们
在你们不经意间
我已经把狗的诗篇写完
在艺校时,纪幻和我经常在一起谈论小说,我们还写一些歪诗。有一次我们谈起狗时,又讨论起小说,我们认为有些人就象狗,他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会象狗一样争宠、摇尾巴、欺软怕硬。我们也是狗,是另一种狗,这个社会象对待野狗一样把我们抛弃。
那天我回到家就写了这首诗,我认为我其实就是一条狗,一条一天到晚游荡的狗。
现在我真的像狗一样乱窜。
我今生从未想过会象狗一样乱窜。
我今生从未想过会流落街头。
我今生也从未想过会在某一年某一天某一城市遇见我的老朋友。
纪幻。
1
「霍尔顿是美国作家塞林格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 的主人公,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他是一个问题少年。他是一个界乎于反叛与不太反叛之间的人物,他眼中的世界是一个肮脏的世界,就象他妈的臭屎。」
—注
“你现在象是霍尔顿一样。”
纪幻看着我说。
“我没有那能耐,我即不酗酒又他妈不搞女人。”
我不知纪幻提起‘霍尔顿’是什么意思,我跟那家伙根本是旗杆子戳不上,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是在一家酒店门口遇见纪幻的,当时他正红光满面的从里面出来 ,我则落魄的坐在路边数星星,没想到他一眼就看出了我。
这厮的眼睛真他妈毒。
“怎么到了这里,连声招呼都不打。”
我心想,打个屁招呼,我现在饿的五荤六素的。
实际上,我到这里也并非捕风捉影,在离开学校前我在一个朋友处得知纪幻的消息,不过后来在我的潜意识中忽略了。
这我当然不能告诉唐梦了。
不过若有意若无意的,我还是来到这里。
人真是虚伪啊!
纪幻领我进了一家酒馆,我狼吞虎咽的乱划垃了一通,根本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
“咳,好长时间不见你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边吃边问:“看来你混得还不错。”
纪幻看着我,洋洋自得的说:“不错吗?我到哪还能差了,凭我这一身上天入地的本领,哪里不能混他个风风光光。”
我一撇嘴,继续埋头划拉着桌上的饭菜。
纪幻瞅着我的样子,平静的说:“我刚来时也不比你强多少,甚至比你还要寒掺。”
我楞了楞,不大相信他的话。
纪幻见我不答,又接着问。
“唐梦呢?你见过她吗?她现在怎么样。”
我没想到他会问起唐梦。
在这陌生的城市,我走投无路时遇见了纪幻,我们见面时应当很尴尬,但事实上我们见面后很平和,似乎一切的不愉快都消失怡尽,人经历过一些磨练后对一切都会看的很淡,这是成熟的原因还是事故的原因,人这种东西啊!
纪幻在这城市中也小有名气,他在广告界是一个名声远播的人物,接济我这样的落魄朋友,根本就是小事一桩。他很快就为我找到了工作,在他的广告公司作策。
纪幻这几年的日子也并好过,他初来这城市时也被骗的身无分文。
那天晚上我问纪幻。
“你怎么搞起了广告”
“这也是学有所成吗!”
纪幻说:“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都很简单,各行各业都有他的内在规律,只要你想通了他们的相通点,你做什么都会做好。以前我们太年青,有些事情不懂,这个世界并不是能干活能吃苦就能有名有利的。”
他说到这里,神秘的一笑。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赵行,我们以前太傻了,那些豪言壮语简直就是在骗人,醒醒吧!”
“我知道,我们以前是太傻了,不过做人应当有原则。”
我说。
“原则,哈哈,别傻了。”
纪幻笑着说:“原则是屎,原则就是一坨屎。”
他的笑容他的语气让我想起一部电影,那是周星驰的《喜剧之王》。周星驰在那个片中扮演的是一根筋似的人物尹天仇,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当一名演员,不过这也是他最大的笑柄。其中一节就是那看便当的怪老头骂他,台词就是:
“屎,你就是一坨屎。”
纪幻用到这里,好象表明讲原则的人就如屎一样。
屎就屎吧!反正现在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只要这屎不酸不臭、不发霉就行。
他妈的,现在这个世界,只要活着当什么都行,是狗我都承认了,何况屎了。
我直皱眉,也不搭话。
“哎,想什么呢!” 纪幻问。
“没什么,我在琢磨原则这玩意。”我接着说:“这玩意的却是屎,狗屎。”
纪幻沉默半响,坐在那里盯着我。
我心里想:这小子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出去了,不知他又搞什么鬼,他妈的这小子从来都鬼鬼祟祟的。
纪幻不知在哪里逛了一圈,回来后兴冲冲的说:“我又赢了。”
我这才想到,这小子正在做生意呢。
纪幻说:“我还有事。走,先给你找个住处。”
以后几天,我才知道纪幻来时,他妈的也是个穷光蛋。
他是如何发家的呢!这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2
我现在百无聊赖。
我本是一个乐观豁达的人,现在既不乐观也不豁达了。我就象霍尔顿 担心中央公园鸭子如何过冬一样,担心大街上的流浪者;我就象霍尔顿记挂他女友下棋时是否依旧不使用国王一样那些,记挂那些砖厂的工友们在年终时能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工钱。我就他妈这样杞人忧天,实际上我对自己的明天还把握不好。
可这他妈全是借口,我担心街头的流浪者是我他妈也在街上流浪过,我记挂砖厂的工友是我他妈也有那耻辱的日子。
我所以这样是他妈的我不想这样。
在艺校学习时,我曾做过‘灯泡’,但我这灯泡一点也不亮。
纪幻问我唐梦的状况,我假装不知道。
我问纪幻。
“你不知道吗?我还想向你打听打听呢?”
纪幻淡淡的一笑,就岔开了话题。
“在艺校时,我离开后,何青峰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唐梦和纪幻都清楚。
“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你不说,我也知道个大概。”
纪幻说:“我们之间的误会太深,当时我确实只喜欢唐梦,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我纪幻做事有时是不太光彩,不过我也敢于承认,做过的事我不回避。”
我到是没有想到纪幻这么干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得,我真的不想提那些事了。”
“那就算了,我只不过问问唐梦。”
“唐梦现在挺好的,她的男朋友对他也不错,他妈的你们混的都比我强。”
最近不知怎么了,我说话时总带着他妈的‘他妈的’这个修饰成分。
也许是碰到了纪幻的缘固,记的在艺校时我们经常这样说话,那时觉得这样说话帅气。
纪幻听后眼光一闪,紧紧地又问了一句:“叫洪红吧!”
我觉得奇怪,纪幻怎么知道洪红呢!
“也好,他们倒挺般配的。”纪幻说。
“他妈的,真神奇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自从跟黑子混熟后,‘他妈的’更是成了我的口头禅。
纪幻说:“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是知道的。”
我还是想不通,除纪幻、唐梦我们三个外,何青锋接了父亲的班给领导开车呢?许波考了学后就不知去向了,原春画在外省一艺术学院学习美术,其它我就不知有什么人能告诉纪幻了。
我本想问是谁告诉他的,他没有回答的意思,我也就不便相问了。
。工作对我来说很是无聊,我本不懂什么广告,又做不来那些死板生硬的文案,大有将就日子的感觉。
虽然纪幻对我很照顾,可我他妈不能站着毛坑不拉屎吧!
生活不像故事那样,有一环套一环一扣套一扣的情节,他的编排几乎是懒散的,每个人都努力的一天一天的坚持着,目的就是等待死亡,这就是生活编排的最终结果。
3
在砖厂那段日子,我和黑子去邻近的村子办事,那时村里正发生怪事,说是黄鼠狼倒腾东西。
我歇息时,黑子去看热闹。
回来后黑子说打死了一只好大的黄鼠狼,我并不觉得好奇,这一类事情我向来不感兴趣。他妈的,人们把这一类事情说的神乎其神,弄出这个仙那个仙的鬼玩意,然后编排出什么神故事什么鬼故事的。这倒不是说故事不好,不过有些故事真的没他妈什么意义,象什么‘新聊斋’啦‘现代聊斋’啦,这些个屁斋,简直把蒲老先生糟蹋透了。
晚上我们睡在村中,凌晨准备回厂,村里又传来黄鼠狼跑了的传闻。黑子又去看热闹,我他妈准备好回厂的东西后,等着他。过了十几分钟后,几个村民扶着黑子回来了。
这小子不小心摔倒,把腿搞伤了。
回到厂子后,黑子就一直觉得不舒服,这不是因为腿坏了,是因为中了黄仙的算计。然后他就出去‘休养’了,也就是刘奎找我麻烦的那几天。
本来我确实不相信黄仙这一类事情,可想到这些年来前前后后的事情,不免也他妈的有些怀疑。
小时候在我身上发生过‘中邪’的事。
那时我不相信。
现在黑子中了邪,我想自己是不是也有邪星缠着。
艺校补习那年,我特别相信灵感这一类东西,我看过一本有关起死回生的书。书中谈了‘灵光’这现象,说人死后会看见一种很奇异的光,这种光对人没有什么伤害。我做梦时也有怪光出现,那与‘灵光’有没有关系,我想梦与现实并不是同一空间的经历,那梦里的光与现实的光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空灵的东西,这种空灵与死后的空灵是不是也有关系呢?
人活着的灵感,死后的灵光,做梦时的空灵,是不是同样的东西。
那么这些与人的奇想连篇,还有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情,人类无法探知的奥秘,是不是也有千头万绪的联系。
这些我原先并不关心,现在偶然想起,是因为最近在我身上发生的事,让我一直心生忐忑。
人他妈这种生物啊!
4
我原本敏锐的思维忽然迟钝起来,开始胡思乱想了,人在失意时会把意志寄托在精神产物中。人一生都想赢,都想成功,但哪有一辈子都赢的神话呢?
一个人如果无法正视自己,他永远无法逾越现实的困境,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无法正视自己。时间是不会停止或等待的,时间产生欲望,欲望带来原始的希望,希望之神不会回头,我们将会带着希望逝去。希望是不能满足的,希望会产生‘希望’,希望也会孕生失望,失望是无望,无望就是‘死亡’。
我当然明白青春短暂,对时间越畏惧,时间就会走的越快。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想虚度一生,却虚度了一生。
这是劫数。
明知结局,还要追逐。
明知失望,还要企盼
痛苦是放弃。
我不会放弃。
我没有目标,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生活,既使到老,我也不承认这种生活的正常性。
逆转,既使一生白费。
5
黑子‘休养’回来后,也就是我离开砖厂的前几天,他在一个大仙那算了算,没想到大仙的法术还真高超,下跑了他身上的黄仙。黑子还要领我去大仙那看一看,他说我一个有点文化的人落到这种地步,肯定他妈的有玩意缠着我。我当然不肯去,他还挺生气,说我活该他妈的跑到砖厂当苦力。
后来几天,他多次劝我听他的,一直到我离开砖厂,才不了了知,否则我真他妈的要受罪了。
有一段时间,就是在收容所时,我曾后悔过没有去看看,那不是什么好事,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吧!现在我不想了。妈的,让一个‘大仙’来安排我的命运,不是可笑,就是他妈有毛病。
工作闲暇时我问过纪幻,信不信‘大仙’这类事,他当然不信。这小子最近信奉起天主教,听耶稣那爷们的。
后来纪幻吿诉我,信教是潮流,现在有钱人和闲来无事的人都这样。‘上帝’呀,还有这个仙那个神都是他们吹捧起来的。
我对他说,真应该再来次革命,杀死那些牛鬼蛇神,杀死那些伪教徒。
纪幻说,他相信命,冥冥之中好象真有那么种力量控制着人的运程。
照这样说,大概我的命真的不好,运程如此之坏。
我就这样掉进了宿命论的旋涡中。
我相信了这世上的确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他控制着我们的一切,我的快乐因他的快乐而快乐,我的痛苦因他的痛苦而痛苦。有一段时间,我又将这种力量与陨击力联系到一起,他控制着我的陨击力,也控制着这世上所有的陨击力,所以我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笫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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