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顺其自然,又水到渠成。有一天林白突然问李笙磬:“我们结婚吧?”
“好。”
“我需要个爹。”
“好。”
“我所有积蓄都付了首付,父母也没多少。彩礼,三金,婚礼,我在能力范围内能给你的,尽力给你。”
“没关系。”
“我家拿不出陪嫁。”
“没关系。”
城际大饭店,国企,沈城地标性建筑,也是餐饮业领军人物,突然对外宣称升级改造,把百多号员工全部解聘,包括五险一金,稳稳端着铁饭碗的正式职工姜书玄。
孙明和陶安然这种编外人员也失业了,城际一次性给他们不少失业金,陶安然把欠的债全部还清,跳槽到另家饭店做服务员。而孙明拿到钱就开始考虑,下一步做什么。
城际培养出来技能优秀的服务员,一时间散到沈城各大饭店,像畅游在大池子里的鱼呼啦涌入大海,各奔东西,四散天涯。而那些中高层管理,厨师,领班,有的自己创业开店,有的跳槽,还有关系硬,能力强,经验足的直接接手另间饭店挑大梁。
他们在不同地方,经历不同的故事,有时会突然相遇,然后谈起城际,无比怀念。
哪怕它再也没开起来,那些等它重新开张再回去工作的人,最后等没了念想。哪怕它只剩一块牌子,城际就是城际!它培养出来的人才汇入各行,或创业,或在同业闪闪发光,他们都有共同特点:优秀。优秀,严谨,细节是他们入职第一课,并受用终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户外草坪婚礼兴起,自助冷餐模式替代传统婚宴,同时走入各企业年会和公司答谢宴中。孙明带着他的兄弟到处兼职,就敏锐地嗅到这个商机,他也没多想,也没想干多大,反正也失业了,干脆就自己接冷餐会做,能多赚一分是一分。
孙明用几个人的失业金,通过城际餐饮部总监帮忙,低价购入城际撤到仓库中的设备和桌椅。又找现任五星饭店总经理的好友,借了一批豪华餐具和桌布,自己再买一批,就这么东凑西借,凑够一场冷餐会。
至于厨师和服务员,孙明长久以来积累的人脉和好人缘给了他强大助力。
这样东拆西借的日子孙明过了一两年,他每赚些钱就投入点设备,赚些钱再投入,不管冷餐会大小,有活就接,接各种活。冷餐淡季他就带团队到各大饭店推销海参酒,先养活自己,再慢慢壮大,直到成立公司。他经过漫长的时间和艰难打拼,一步步包下林业集团食堂,做私人高端定制餐会,此处不得不再省略十万字。
孙明用吃苦麻醉自己,用恨意支撑生活,可他无论日后如何成功,挣多少钱,内心依然缺失,日复一日,夜半三更折磨他的都是无限惋惜和后悔。他注册公司,给公司起了个莫名其妙的名字,那些见过他过往,又跟他打天下的兄弟谁都不敢说啥。而在他变成孙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沈城最繁华地带买房子,他终于做完这一切,依然不觉快乐。
那是一种忘也忘不了,放也放不下,徒留无限遗憾,爱恨交织的感情,怪就怪他现在的一切来的太晚!
至此,那段年华,在作者笔下被称之为青春的那段年华,包括沈城所有记忆都告一段落。而后,便是漫长的成长和成长……
滚圆的落日落下去,天黑透了。华灯初上,万家灯火,这个城市从未有过变化,而这个城市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不过李笙磬心境早已不同,她不再是那个站在二楼自助餐厅落地窗前,渴望对面小区温暖灯光的人,也不再是孤独跑在田埂,绝望地追飞机那个人,这个城市接纳了她,而林白给了她内心缺失的一切。
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开一扇窗,李笙磬没想到,这扇窗竟然是林白,她到现在才明白,也许明白的还不晚!
她过去每天都陷在自私冷漠的亲情里讨要温暖,陷在当年辍学遗憾里叹命运捉弄,就连做梦都汲汲营营,追求自我强大的安全感。
她不相信亲情,自然不信林白。她用一份对亲人,对生活强烈的不安全感困住自己,长久以来对林白横眉冷对,没有任何温情和柔情。就像斯嘉丽用对阿希礼幻想的爱困住自己,一次次伤害爱着她的瑞特。
她们从来没有抬头看看,看看眼前人!
那些被李笙磬遗忘的情感复又拾起,她忘了,长久以来都忘记低头看看脚下的路,也忘记停下欣赏路边的风景亦是很美,甚至不知道该珍惜眼前之人……李笙磬在这寒凉傍晚,追着滚圆的落日忆起许多东西,许多感情,还有艰难青春里那些厚重的爱。
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幸好一切都不晚!太阳西落,并不徒留遗憾,留给我们的也不该尽是惆怅,还有灿烂的美啊!
林白开门进来感觉屋里静悄悄的,他把手上拎的东西放到厨房,蹑手蹑脚走进卧室,打开灯看见李笙磬单薄地坐在阳台发呆,吓得他赶紧拿毯子裹住她:“不凉吗?”
“现在觉得凉了。”李笙磬抬起头,仰着脸冲林白温柔一笑,笑得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林白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惊喜里夹杂尴尬,有些不可置信,“你又看什么书了?”
“我……”李笙磬哭笑不得,死死抱住林白发福的腰身蹭来蹭去,“我能不能出关了?我想撸串,还想……”
对于李笙磬突然的温柔,林白虽疑惑,心里还是泛起一阵窃喜:“那就少喝点?”
“少喝点。”
他们应该许久都没有单独出来喝酒,就他们两个人,没有客户,没有朋友,没有同事……点一把大串,叫两瓶常温啤酒,并不需要说话,气氛也没有任何尴尬。李笙磬大快朵颐,林白就默默喝着啤酒看她吃,看她吃就很香。
其实李笙磬一直没有意识到,林白吃饭从来不先动筷子,都是看她吃饱了,他再吃。
她以为他不爱吃,他怎么会不爱吃,不过就想让她多吃点。当年他们生活困难,好不容易出来打牙祭,吃什么都不敢多点,林白就只看李笙磬自己吃,让她吃个够。如今他们生活好起来,想吃什么就可以吃,吃多少也可劲,他还是习惯看着她先吃……
李笙磬整个人都柔软下来,看他的眼神柔和多了,林白默默观察她好长时间,才敢笃定。他太了解她,甚至了解她到她一抬屁股,放什么颜色pi他都知道。
林白眼角的鱼尾纹又堆在一起,眼睛闪着欣慰的光,心里就泛起一股暖意,把大串一直往李笙磬面前放。
“我吃撑了,真撑了。”李笙磬打了个饱嗝,把串放到林白盘子里,“你吃,别浪费。”
林白轻轻叹口气,问她:“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才会那么对我?”
李笙磬默然抬头,对上林白的眼只看到他满眼温柔。
“你没有做的不好,我也不是针对你。我对老头,老太太也是一样,对所有人都如此。”李笙磬不知道林白为什么突兀问她这个,但她说的是实话,再一仰头杯空了。
“哎,”林白叹口气,把李笙磬杯子倒满,试探问她,“你知道爸多惯你啊。”
“人得向前看,不能老抓着过去不放。过去就过去了,老抓着过去你不会快乐的。你每月那几天都要把这事拿出来折磨自己一遍,每个月都要折磨自己一遍。你知道他们那辈人是穷怕了,爸这样,姑妈也是这样,他们就是穷怕了,并不是不想让你念书。”
李笙磬有些震惊,她别过头不看林白,极力在忍,眼泪还是在酒精作用下滑下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就觉得我们能走到一起,因为两家门风一样。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就认定了你。还有我老丈人,他多刚强啊,这一辈子多刚强的扛着生活,不易。”
“我们穷了十八代,爸他们也是穷怕了,所有事情就是因为穷怕了。所以我觉得我得挣钱,努力挣钱,才能改变现状,让你过上好日子。”
李笙磬的眼泪夺眶而出,把纸巾都浸透了。原来林白如此懂她,懂她的心思,懂她的经历,懂她的一切。没想到最爱她的是林白,最了解她的竟然也是林白!既然话都说到这了,那就说开吧。
“你老说我不关心你,我是真的不会。你觉得,甚至全公司都觉得我对工作比对你重要,你知道我为丰彦这么拼是为什么?丰彦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可这个圈就这么小,同行在谈论丰彦好坏,后面还会跟一句,沈城负责人是谁?”
“我不在乎丰彦销售额惨淡,可我在乎圈里人说起丰彦负责人林白是肯定的。我要他们谈起丰彦经营不好是因为大环境,因为不可抗力,而不是因为负责人不作为。”
“我也从来没觉得你穷。当年你说设计行业已经到头了,没多大发展,想去做销售。全家都反对,觉得你放弃技术工种做销售朝不保夕,所有人都劝你,只有我支持你,为什么?”李笙磬擤了一把鼻涕,“我信你,从认识你那天就明晰看见你的未来,我知道你做什么像什么,我也知道你在做设计时已经开始涉及销售,默默准备好久。”
“日子苦一点我不怕,会慢慢好起来。婆婆拿你跟姐夫的成功比,我甚至担心你急于求成走错路。其实现在很好,一步步沉稳走下去,你心里想要的那个结果不过时间而已。”
也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什么,熏红了林白的眼睛,有些事,有些话何需言明?可是语言和沟通确实是让彼此明白心意,最直接的方式。
他们做夫妻这么多年,一个努力去捂另一个的冷,一个不管不顾去伤那个人的暖。而今天,他们彼此间终于再无隔阂,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你,更爱。
爱情坚定不移,历久弥新。生活苦乐参半,活的好与不好全由本心,眼前的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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