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第七十二章 不辞而别
殊途同归（72）
那晚，韩湘云做了一夜混乱的梦。他和叶婉秋站在那片黑色的滩涂上，潮水突然来袭，他拉起叶婉秋的手拼命奔跑。气喘吁吁跑上岸，却突然发现刚才拉着叶婉秋的手中却攥着一团水草。
他顿时慌了神，往海上望去，只见叶婉秋被潮水裹挟着，在浪头里变成了一个黑点。韩湘云箭一般地冲到海边，一个猛子扎进去，顿时被咆哮的海浪吞噬。海浪如怒吼的兽，一个巨大的浪头袭来，瞬间将他吞没。
在黑暗的海水中，他拼命挣扎，可力量却在迅速抽离，渐渐地，他透支了最后一点力气，如破布一般，任由水流将他来回撕扯。当意识越来越微弱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拖起，只见恍惚中，远处有一艘小船正疾驰而去。
船上一女子朝他回头一笑，那是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笑容，那么真切，那么慑人心魄。他激动地叫出声：“婉秋！”痴痴地伸手去抓，可无论他如何高声呼喊，身体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船上那女子却如海市蜃楼一般，带着那神秘的笑，越行越远。
韩湘云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枕头上已被汗水濡湿。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射向他的眼睑，晃得他睁不开眼，眼角有泪水滚落，梦里的情绪过浓，他仍余悸未消。好不容易让眼睛适应了光线，他瞟向墙上的钟，时钟直指九点。
“糟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匆忙收拾整理一番便往叶婉秋的住处跑去。
到了叶婉秋住处，他叩响了那扇木门，一边想着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的迟到。
许久，门开了。可是，开门的人却不是她。见到韩湘云，叶婉秋的同学问：“你是韩湘云吧，婉秋走了。她留给你一封信。”说着，将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在韩湘云的手上，便合上了门，留下了错愕不已的韩湘云。他突然惊醒，猛然敲门。门开了，他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女孩，嘴里说着对不起，冲进叶婉秋的房间，却发现她的东西已经被收拾一空。
“她昨晚就走了，让我把这封信给你。”女孩淡淡地说。“她说她去哪儿了？”韩湘云几乎要喊出来，对于叶婉秋的不告而别，他又气又急。
“她没有告诉我，只是说南方有个大学联系她，让她去任教。”女孩答。
韩湘云的脑海里浮现出昨晚梦中的画面：叶婉秋坐着小船，越飘越远。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脸上现出一抹无奈的颓唐：“她就这样走了，甚至都不告诉我一声。”
他点点头，嘴紧抿着，眼神飘忽，嘴里喃喃着：“昨晚就走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走出那间屋子，他急忙打开手中的信封，拿出信纸读起来。叶婉秋娟秀的字迹立马跃入韩湘云的视线。
“湘云：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开往南方的列车上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我要不要离开。直到前两天南方这所大学联系我，我才坚定了要离开的决心。这所大学是我导师介绍的，他们答应接受我过去，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湘云，我知道你是为我而来，这么多年，我深知你对我的情感。你就如温暖的阳光一样，在我无助的时候照耀着我，我怕我会越来越享受于你给我的温暖，而难以离开。可是，我却始终无法将你对我的情感当作理所当然，你给我的越多，我越有一种愧疚感，我不知道怎样回报你。
这几天来，我想了很多，也释怀了很多，谢谢你的陪伴。虽然，在你面前，表达谢意都显得那么俗套，那么苍白。
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安然地享受你对我的好，可是湘云，现在的我，是一个身心已经千疮百孔的人，我需要时间，还有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慢慢理顺过去的一切。好好地放下，才能好好地开始，是吗？所以，我想一个人，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远远地离开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地方。
请原谅我现在无法接受你的爱，我还无法完全放下。我害怕再多留几天，我会沉溺在你对我的好当中，我不想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开始，而留给我们彼此伤害。所以，我走了。你会骂我是逃兵吧？我承认。
湘云，无论我走到哪里，我会将你对我的感情珍藏在我心里。在我绝望的时候，我知道，还有一束阳光，时时关照着我。
湘云，照顾好自己，我会好好生活，不要担心我。
叶婉秋”
放下信，韩湘云眼里噙满了泪，手颤抖着。他双腿麻木地向前走着，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顺着面颊恣意流淌。太阳烤晒着他，他的心如干涸的水源，焦灼得冒着烟。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着他，让他窒息。这种挫败感变成了无名的愤怒，尹怀生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韩湘云咬紧了牙。
夏末秋初的知了，已少了那盛夏时如日中天的元气，可还在顽强地聒噪着。路上的人来来去去，脚步匆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失魂落魄的，脸上悲愤交加，如游魂般飘荡在街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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