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

文 | 典典的蟹妈

寻麦写作发散思维训练第一期

一个男人进入了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他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他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陷入了绝望。男人点燃了房间里的油灯，他看到了一座小镇。小镇里有三个人在打扑克牌，还有两个小孩在画画，还有一条小溪，溪水中一条大鱼越出了水面，跳进了姑娘的竹筐里。

他是一个资深的潜水员，他隐约记得，他刚刚潜入海底，上方海域瞬间变得昏暗，鱼群四散奔游，纷纷撞在他的身上腿上。海里发生了剧烈的海啸，海水翻滚着，把他卷入了一个黑洞中，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小屋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的脸。窗外的小镇夜晚，一片温馨祥和。那三个打扑克牌的人，是黑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那两个画画的小孩，一男一女，金黄的头发，像两个洋娃娃。只有那个姑娘，黑头发，黄皮肤，看上去像是他的同类。

不对，她就是他的同类，她拎着盛有大鱼的竹篮，笑出了声。

李飞，这儿的鱼真多！垂钓园的主人真够黑心的，把它们饿得快疯了，不用钓就跳到了竹篮里。哈哈哈！

是肖梦，真的是肖梦！

他冲出了房间，朝溪边跑去，在此之前，他明明听到了她喊他的名字。

李飞，你终于来了！嘿，你怎么这么傻，还穿着潜水服？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工作？快脱下来吧。你刚刚打电话说马上就到，我还不相信，直到在窗口看见你的脸。我知道你最爱吃烤鱼，特意从溪水里捕了一只大鱼。嗨，杰克、吉姆、塞缪尔，你们仨，不要光顾得打牌了。那边的调料、烤架、炭火都准备好了吗？

三个黑人头也没抬，只是用生硬的中文应了一声：没问题。

两个洋娃娃扔下了画笔，跑到姑娘身边，围着她又蹦又跳：肖梦老师，我们也要吃烤鱼！

这两个洋娃娃的中文，说得比那仨黑人强多了。

肖梦，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李飞揉着脑袋，努力在想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肖梦是他的女朋友，在一所汉语学校教外国人学中文。三个月前，她和学校师生参加一个旅游团的豪华游轮海上环球旅行。他在滨海码头目送她远去，从此与她失去了联系。

官方报道说是游轮失事了，并联合附近几个岛国，勘察，打捞。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始终没有任何发现任何踪迹。

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辞去工作，租了一条海船，每日在海上逡巡。他沿着官方提供的豪华游船的航线航行，在可疑的海域，穿戴好潜水设备，下海勘察，寻找。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李飞，你别站着发愣呀？走，咱们到那边去，你帮我收拾鱼，片成片，我来抹调料。

他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

肖梦，快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人是鬼？

李飞，你疯了吗？什么人啊鬼的，你鬼片看多了吧？这里是你最向往的南方小镇，香草镇。我们学校师生组织来这里旅游，都住了好几天了。你说你跟船出海，要晚来几天，害我好等。刚才你经过的那个小屋，就是香草镇的入口。你是不是糊涂了？

可是，肖梦，我明明记得刚才是在海里，还发生了海啸！

你胡说什么呀？刚刚你还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要到了。

肖梦的手机嘀嘀地响了起来，她将竹篮放到地上，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喂？李飞？你不是已经到了吗？……什么？……那我眼前站的这个人是谁？……好的，好的，我让杰克他们帮我！

她挣脱了他的手，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跌跌撞撞往后退去，同时尖叫着：

杰克、吉姆、塞缪尔，快来呀！这里有鬼冒充李飞！

他上前一步，想再次抓住她的胳膊，却不小心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竹篮，那条大鱼滚到地上，一蹦一跳，上下翻着尾巴。

肖梦，你不要走，我找你找得好苦！

两个洋娃娃早就嗒嗒嗒地跑了，三个黑人甩掉手里的扑克牌，呼地站起身，像三只黑猩猩一样朝他扑了过来，他转身往小屋的方向跑去，却愕然发现，小屋里蹿出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男人，只是没有穿戴潜水装备！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四个男人前后包抄，把他扑倒在地，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疼痛开始撕裂他的神经。他徒劳地反抗着，伸出的右手触碰到了那条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大鱼。他握住了那条大鱼的尾巴，他必须得抓住点什么，才能忍住这顿暴打。

忽然，眼前白光一闪，刺得他眼睛几乎睁不开。白光扩展蔓延到他身体周围的每个空间，天地间都成了闪电的颜色。

不知什么时候，他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穿戴着潜水装备，浑身水淋淋地趴在海滩上，手里握着一条大鱼的尾巴。海面上风平浪静，根本没有发生过海啸的迹象。只是，他租的海船早已不知去向。

他艰难地爬起来，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大海，又低头端详着手里的大鱼，大鱼的嘴巴一张一翕，还活着。他举手把大鱼扔回海里，摘下潜水头盔，任海风拂过他的脸，像肖梦的手在抚摸。一个月来的无望寻找所带来的痛苦和焦虑，似乎正在慢慢消退。

肖梦，就算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还有一个同样的她在另一个空间幸福地活着。

他面朝大海，为她默默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