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话

作者: 朕找吕奉先 | 来源:发表于2017-02-25 16:41 被阅读0次

    六月的时候天空下雪,这是笑话。年轻的时候出门闯荡,这是废话。白天的时候梦见日出,这是句话。你说那天阳光很暖,打在所有人的脸上,你碰到一张笑脸,这是梦话。

    三年之前,九月,没有雨水,天空阴沉。老刀架了一把椅子去找小k拼命,从治安街一路奔到安化路,近五里路他走了40分钟。按老刀的想法是见到小k直接一椅子轰倒,正面突破,反面爆破。当时小k叼了根烟,正和三五哥们在街口酒楼六号包厢喝酒。老刀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听到小k浑噩的声音,他一口怒气冲到嗓子眼,瞬间闯进去,一直跑到包厢门口。不管服务员在后边追问,老刀飞脚踹开房门,找到小k的位置,一椅子飞了过去。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大家看到突如其来的椅子往小k的方向飞去,来不及反应。只听一声砰砰响,站起来夹牛肉的大飞被椅子掀翻在地,一大锅汤汁散在空中,落到小k大飞还有若干好友的身上。大飞舔了舔身上的汤汁,然后就昏了过去。小k最先反应过来,他扛起大飞,对老刀说:刀叔,我们的事先放一边,救人要紧。老刀让到一旁,看着他们架着大飞飞快出去,如同他架了椅子一路袭来。他想起自己已经跑了很久,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很多思绪涌起来,热泪盈眶。

    阿訇是老刀的女儿,小k死后她被老刀带到云南。这里环境空明,绿水青山里时时隐藏一份别样的情怀,很适合绝望的人们忘记未知的恐惧。阿訇忘不了绝望,很多雨水淋下来,漫山遍野生满希望。

    老刀在偏僻的山野间开了一家小餐厅,因为是大理,这里的风景不会寂寞。阿訇每天看形形色色的人,情侣,胖仔,老头儿,甜美的姑娘,邋遢的小屁孩,挂相机的摄影家,偷拍的青涩少年。

    一天,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交给阿訇一个精美的口琴。阿訇不会说话,没有拒绝。她捧起来,闭上眼睛,静静地吹出音符。很多场景陡现,阿訇睁开眼,所有的游客都在鼓掌,妇人已经消失。

    蒲公英往远方走,落叶埋进尘土里,巍峨的山峰和城宇目送夕阳离开。你走进过谁的心里,很多时光就印上谁的签。

    阿訇遇见小k的那天所有都很美好。他趴在一棵大树下,看一群蚂蚁搬家。阿訇坐在大树枝桠上,安安静静看他的全神贯注。

    很久以后阿訇在所有的回忆里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一词一句,因为从出生开始她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无数次想起某一天,她遇见小k。小k把食指竖嘴前,轻声提示她别出声。看着这个宁静安然的陌生少年,她第一次没了强烈说话的愿望,静静地陪着看了一个下午的蚂蚁搬家。

    那一年,她14岁,他15岁。医生说,她永远发不出声音,而他的人生只能延续一些年。他们在医院的院子里相视一笑,躲在夕阳西下的风景里挥手道别。

    他们牵手旅行,开始自己浩浩荡荡的青春。骑单车路过北街,咬冰棍噼里啪啦,口琴声萦绕夜空,阳光下喜笑颜开。最后,在一年的岁末,被老刀逮在旱冰场里。小k围着旱冰场跑了三圈,老刀追了三圈。小k跑不动最后扑通一声坐地上,周围围满人。

    老刀气喘吁吁,把小k一把拎起来,转身往外走。阿訇穿着旱冰鞋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说不出话。

    老刀说:小子,你要还敢缠着我女儿,小心我废了你!小k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阿訇默默脱下旱冰鞋,递给小k。

    三个月后,老刀瘫坐在街口酒楼六号包厢的椅子上,涌起许多思绪,热泪盈眶。好多日子过来,他带着阿訇走了很多医院,拜访很多名医。十几年过去,阿訇都没能开口叫他一声爸爸,反而愈亦孤僻,几天都难起一丝笑意。直到碰到小k,碰到那个白净柔弱的少年。

    看着女儿脸上的阳光一天天多了起来,老刀开始挺开心。揪住小k,一起吃饭,几杯酒下肚,小k进了医院。

    老刀坐在小k床头,默默抽烟,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你是个好孩子,可惜老天不眷顾。

    小k躺在病床上,抬头苦笑:没什么怨天尤人的,我挺好的。少活几年而已,没什么的。

    老刀看了看窗外打开水的阿訇说: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阿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小k。

    小k说:叔叔,我懂!我不会耽误阿訇的。

    之后,骑单车路过北街,咬冰棍噼里啪啦,口琴声萦绕夜空,阳光下喜笑颜开。小k和阿訇继续牵手开始浩荡青春。老刀气得咬牙切齿,然后在北街口,在夕阳下,在南风里逮住小k,任凭阿訇泪眼汪汪,把他扔在一个人的夜里。

    都是好孩子,何必啊!扔了小k数十次,老刀也累了,便不再过问。每每看着阿訇笑容满面,老刀心里都会突然变得沉重。

    老刀担心的那一天终于到来,阿訇躲在房里哭了好久。可原因并不是老刀所想的那样。小k拿到了医院的诊断通知,病情好转,他不再担心会突然停止心跳。他拿着诊断通知,看着满脸惊喜的阿訇说:你走吧!我妈不喜欢哑巴。

    老刀手臂上的青筋暴涨,二话不说驾了张椅子出门。之后目送小k驾着大飞离开。

    那次之后,老刀再也没有找到小k。

    一个月后,阿訇走出房间的时候终于有些许微笑。半年后,老刀街上遇到大飞。他一把拽住大飞,心中怒火冲天说:那混蛋呢!病一好就抛弃我女儿,我女儿照顾他多少日子,他妈的说分就分!!

    大飞苦笑:叔叔,他那病你当年看着的,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老刀一愣,久久说不出话。

    如同一场梦境,阿訇在云南的风景里变成画,她拿着小k母亲给她的口琴,偶尔吹起,那些音符路过很多人的耳朵,路过很多微风,路过一去不回的浩荡青春,最终都会停到某一棵树下。那里,有一群蚂蚁搬家,姑娘与少年有说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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