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落下又起来,浑身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一半是因为害怕,一半是因为愤怒。
我大口喘着粗气,瞪视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鸡小白告诉我是“我”写的匿名举报信以后,我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点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在很深的夜里,卧室只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暖暖的橙色灯光下,我身着睡衣,低头奋笔疾书。
我写得很快,写完后装在信封里,仔细封好封口。随后我拿起手机,申请了一个匿名手机号,用这个号给公司领导依次发送了匿名信的内容。在我编辑短信的时候,鸡小白咬起信封顺窗而出,等我再次关灯睡觉它才回来。现在想来,它一定是去把这封信悄悄塞进单位一把手的办公室里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完全想不起确切的时间,但是我知道这份回忆是确凿无疑的。
我想快走几步抓住鸡小白,然后把它剁碎,让它回归一只冷冻三黄鸡的正常命运。可左右脚绊了一下,我朝前一扑倒在床上。
鸡小白注视着我,看见我无力挣扎着,它冷冰冰的目光像匕首一样一刀刀扎在我身上。
“你放心,我现在还不需要你的身体。老实说如果不是我别无选择,我也不会稀罕你这个亚健康的躯壳。”鸡小白淡定地说,“别忘了,我们是一体的。你高兴,我也会高兴;你生气,我也会生气。只有一点不同,你会忍,我不会。”
它向阳台走去。
“如果我死了,你难道还能活吗?”我咬牙切齿地威胁它。
“……”
它回头看看我,鸡眼依旧半睁。那双青白的鸡眼其实从来就没有过一丝生命的气息,它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怪物,只是我麻木太久没有察觉。
“你去死一次试试不就知道了?”它冷笑着回答。
我该想到的,如果它真的是我黑暗懦弱的一面,它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事情威胁到?一个随时恨不得鱼死网破的神经病,一个一时不爽就想炸了地球的暴力狂,死亡对它的威胁实在是毛毛雨。
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样,我艰难地在床上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视野里也越来越模糊,空气好像变粘稠了,必须深深呼吸才能摄入足够的氧气。
鸡小白站在阳台前的单杆晾衣架上,分明是漆黑的夜晚,一丝月光也没有,我却好像看见阳光给它全身镀了一层金色,正是鸡块炖到最佳火候的美妙颜色。
我控制不住地咽口水。
鸡小白怜悯地声音远远传来:“你太没用了……”
我几乎听不清它的声音,它自顾自继续说:“这么一点事情就能让你的心神动摇到如此地步,哪怕我不采取任何行动,‘你’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软弱无能,苟活于世。”鸡小白嘲讽道,“不过也许是因为‘我’出来了,留给你的只有愚蠢的善良和麻木。你是个好人,但是仅仅做个好人,对于生活是远远不够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我感觉我听不懂鸡小白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我只知道那绝不会是什么动听的东西。
每呼吸一口气,都感觉力气减少一分。
“本来想帮你把大老爷也处理掉,让你过几天舒心日子。”鸡小白悠悠道,“可你太让我失望了。就算处理掉王思涵和大老爷,你也依然会被别的鸡毛蒜皮烦恼着,最后被别的事情打败吧。”
我勉强理解了它这几句话的意思,很想告诉它未必会这么发展,我也不是完全任人宰割。可是我只是呼吸已经很勉强了,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鸡小白又看了看我,随后它的身体软软倒地,惨白的鸡身迅速腐烂,成了地板中间的一坨烂肉。
同时我的眼前也逐渐清明起来,呼吸也变得顺畅,力气又回归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
第二天到了公司,大老爷没给我好脸色看,同事们的目光也有些异样,但是我好像多了一层无形的铠甲,这些都穿不透,更进不到我心里。
我的掌心时不时有些发痒,总有攥起拳头照着谁脸上招呼一下的冲动。大老爷不给我好脸看,我索性连脸都不给他看。领导来给我分配任务被我毫不犹豫拒绝了,我怒气冲冲说这不归我管。看见领导惊愕的表情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放声大笑的冲动。
鸡小白就像是一个奇幻的梦一样,有关它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最后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劣质地板上腐肉的痕迹,我忍着腐败的臭味用消毒水擦了很久很久,但是那股味道还是久久不散,好像是在执着地提醒我,现在我到底是谁。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17天
网友评论
另外,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主人公是女的,突然一个汉子差点让我出戏。
最后,你故事里的“鸡”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嘲讽的意味,真的挺有意思,加油!
我等着你有再写的一天。🍭🍭🍭
谢谢阅读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