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假设全产共产主义成立的世界中,以一个“人”的角度拍摄的微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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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r
第九章 旅行
车厢里熄上了灯,几只淡黄的长方缀在墙底,轻轻来自车轮规则的振动。小丘浮着柔软的线条,墨蓝的块面起伏流水似的边。星子点点在云边吟哦宁寂,纷彩肆意地闪,远去了一镇闪亮的光片,湖上静影暗漠。仿佛上下都是天空,列车在两瓣夜海中滑行,一道道涟漪无形散迹,月暗着,晦的黯淡悬在天缘,不愿与星辉争抢夜空。
白翼躺在车窗边的座椅上,四周很静,辨识得出自己呼吸的声响。身旁的座位里白枫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睡着,对方找了好半天,既能隐藏好缆线又尽量使自己舒适。已是夏天,因为没有什么要紧的项目,类似暑假的假期较长,他们计划了一次向南的旅行。向南呢,也许会更热一些吧——可是那里有海,也会有很多在陆地上看不到的景象。他太喜欢这种模拟的感觉了,直到现在他还在想象着沙滩上时而扑进海水里的沙,会有些潮湿,鞋子也许会被弄得很糟……类似憧憬的想法一直进行着,从前天开始对旅程的规划,到傍晚拖着行李在月台上候车,车身猩红的烤漆被晚霞抹上金紫的光。本应该是明天一早就会见到的事物啊,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天际上渐进一棵树高大的轮廓,他眨了眨眼,树影瞬失在窗外的远处。
一只手摇着他的肩,慌乱中从背包下爬起,小桌上温暖着晨光。白枫把箱子的拉杆塞进他手中,帮他戴好帽子,拉着他跑下了车。绯红的云自屋瓦后喷薄出风的轨迹,一丝丝线缕绕萦站后青翠的山。站台很简单,一望去长长灰白的台子,几棵摇曳钻出的树冠。这是一座郊区的小站,列车停留不过几分钟,有如长跑中喘了口气。他们不愿去赶大车站的繁琐与拥挤,在混乱的走道上穿行,在漫长的分流带上站立过大半个区站。
自然是骑行,从车站到城市边,大概是两个半小时的距离。然后步行向预订的饭店,绕过岬角,在海滨行进。草地上含蕴着海风,苍翠的草尖随舞湿润隐隐的咸息。一路下坡,几乎不用费力,车自由缓缓行着。半山腰的公路上落了几只鸽子,咕咕地发出格格不入的声音,车铃清脆地响,它们唿地飞进了树林,在压弯的枝头依是咕咕地叫唤。
“海欸!”弯道从山谷间斜出,白翼兴奋地叫出了声。一切预备的模板都不能匹配所见的感受,独特深碧的悠蓝,一层层远见翻起的波浪。自然以她莫测的手法绘制一幅幅图景,不能找出与此时此观同样的云,每一刻都带来无限的满足与失落。他们渐渐慢了下来,一次好奇心的填匀总会引起下一次的期待,他们享受这个过程,不倦以此为乐。
日微西偏,两人在沙滩边走着,道路上闪烁细小的沙。路的远处依山几片洁白的建筑,绕过了大半个城市,终于快要到达。他们谈论着午餐的食物,白枫并不奇怪白翼会抱怨那盘鱿鱼的口感,习惯了有形的肉质,胶状带了些许弹软的偏差大约会让他的午餐变得有些难受。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后颈,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安慰白翼略显滑稽的表情,许可过今晚作为零食的肉干,长长的影子斜拖在身后。
身躺在小石子的阳台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脊背清晰地感受着地面粗粝的触感。是来自夏夜的微凉,抑或是来自日间温热海水的涵养——小石子晶莹地破碎解理面磨平的光泽,表面一层洞穴与海的水光。天空阴暗着几丝不怀好意的云,它们舒展开了翅膀,那一层雾的灰膜。如同一个诅咒一般,每当他们准备好向星空,星空却偏偏不愿露面;当它只是被随心望望,星辉却格外的灿烂。
第二天他们醒的很早,海边的日出历来都是不变的胜观。不料一块块云霾只是缝纫似接着,卵白的边郁郁地亮,沉黑的海面远方几处泻一样的阳光。风挟着雷雨一会儿席卷了海岸,没有准备的他们在沙滩上奔跑着,狼狈而有趣。两人耷着湿透了的衣服互相笑着,昨夜的天气应该想到今天的阵雨,下次的游玩一定要留意不很准确的天气预报。下午的天空奇迹般放晴了,太阳怯怯地依在轮形的云里,清谢一般傲敛出她的谢物——橄榄树尖群起的云山,新生的泡沫清澈了,游人便又可在这汪无际蔚蓝的砂镜边玩耍。
几乎是恳求一般,白翼拉着白枫的手登上了去机场的班车。午后的阳光愈发明媚,他想在云间飞行,不顾白枫的劝阻,不顾告示上的图案。他固执地要飞,如飞鸟一样进入云天的怀抱里,在风云卷舒间翻腾。只是飞而已,可那又是如梦愿似对他的飞,已是有多少时间的渴望。
白枫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一同加入了雨后飞行的队列,其实也就他们两人。飞机在跑道上滑行,陡然拉起蜕去地面的颤动,它安受了平稳风的依托。引擎尖锐的啸音创造了舱内的宁静,白翼趴在窗前张大了嘴,越来越高的航迹,倏然天上的云端。
从未如此近地触碰过天空,舱门开启,他们披着翅翼蜉然跃下。飞机成为了愈小的黑影,云底急速地移近。有些害怕,又不得不认可了天空的邀请。迎着阳光飞去,净蓝的尾焰撩起螺旋的气羽,掠过飞身的孤云,在金光与墨影中游戏。海岸自是风和日丽,高空的风依因驱云而强劲。白翼认真地飞着,与风打着摇摆的回音,突然蒙进一团云中,如游鱼在水波中跃行。冒然失速,坠下一片气体的层漪,贴着海面爬升,在粼粼中寻找映下十字的影。另一只影渐渐移近,他看向一边,白枫仿佛要说些什么,他自然只听得见风的呼唤。于是摆摆翼尖,两只影曳着曲线离去,散布在优雅湛蓝的风中。
两只氢罐可以使用四个小时,所以即使飞到日落,也不会有返航的危机。大不了落在水面上,飞行服与潜水服拥有同样的质地。远望对方衣着白黑的纹路,他想到了企鹅或是虎鲸——如在云海中仰息,身下茫茫似动非动的云。一切维系广阔深邃的天,由蓝到靛隐约的渐变,纯粹到将泛起了波……
他们欢笑着交流天空的游历,提早了三站下车,还是不觉中走到了旅馆的门下。一丝不安成长着,渐成了不可抗拒的惶恐。白翼停住了话语,微笑渐平,罪恶般抿住了唇。飞行仿佛只是娱乐,它不再是一场那样的冒险——他有些失落,疲倦地扑倒在床上。
海浪拍打含沙的潮水,爬上一座礁石,夜送来微咸暖意的风。“今天的星空依然没有宽恕我们啊,你看那边,月亮把云打了下来——”白枫指着一处云幕的缺口,荧着雾气钻下飘忽游移的光。
身边的人坐在石沿,半闭着眼,触摸腿上处理过皮肤的伤痕。
“不开心吗——今天可曾遇到了风?”他舒畅地问着,挥指把一城灯火落在身后,“真是刺激的一天啊……也许太累了?”
“明天我们回去吧。”白翼突然抬起头,看向一边,对方的眼里一片诧异。
“诶……”
“回去。”他的声掩在泛沫的涛里。白翼从石上跳下来,沁凉的海水冲入鞋中,背对着月色。
石肋横起宽阔的穹顶,炽线闪耀了中圜,柱围零散喑弱的灯。四周攒动着欢呼与喧腾,白翼推搡在人群里,石青的台上逼迎交错的目光,仿佛只是瞬影闪动,空气中炸裂再一次的呼喊。一方显然败下阵来,毡布清洗去血迹,胜利者躺仰上索尖,一幠痛饮似笑。
“请下一位选手尽快入场。”报时般柔美的声音游离在粘着的空气中,撩起深潭里动荡缠绕的水草。“该到你了,可以的吗?”白翼放开紧握的手指,他努力理解对方晻暗里粲然的笑。有人吹响了哨声,他急切地踮身探望,编金的台缘时隐时现。可怕的模拟不断循复着,他粗喘着气,仿佛周处已然成就了恐怖。白翼屈下手,他焦燎地想望着下一次哨声,可那将是怎样——他迫使自己想下去,只直直地仰望着。
一边粗沉着气施威着怒火,一边单薄衣身独酌着宁静。台下渐渐骚动起来,他许是觉得够了,抻手向对方腰际扑去,又像即时的反馈,对方急疾躲闪,恰避进下一步他将回折的地方。像是被其戏耍,对方轻谑的凝重让他感到了侮辱。不噤计时的终止,他愤复挥出了拳,对方却悠然滑下台去,留下一池蛙鸣般啸叫。
有什么人抬起了他的手——白翼睁开眼,不意却是白枫赔罪似的微笑,于是闭上眼,安静地驱赶他可笑的想像。颈项柔软的皮肤轻轻摩上他的脸颊,任此移流,像一块枕头耷拉在身上。
凌晨的街道静静的,明黄的钠光自街角投下,行道树叉开重叠的暲峦,市区已少有车通行。两人缓行在齐整的灌木边,路石闪烁蜡质的光泽。迎面吹来凉爽的风,清新间隐约秋的气息,无声中飘旋几片干绿的叶,方才降下的雨水沉重了它们的坠落。
“唔,感觉如何?”白枫望着空中密布的云朵,他笑得有些自负。
“嗯,你的身手很棒呢!”白翼微笑着,轻戳对方突出胛骨的护架。
“当然啊。”他把白翼的指移开,微握在手中,“这次比上次好多了,果然只是学习那些视频是不够的,还是真实的比赛更有效果,今天也学到了很多呢。”
“可是,你不觉得这有一些不公平吗。”白翼看向一边,,一只兔子在蓬松的叶里发出奇怪的响声。
白枫不再望着天,“为什么,我不这么觉得。”
“你与他们相比,在这些上面会很有优势的吧,所以——”他的兔子逃走了,他的目光追着兔子的尾巴乱跑。
“所以最终你也认为,我能撑下来是因为我的特殊吗?”白枫歪着头,走着更慢的脚步。
“我没想表达这样的意思,只是——”树林里黑洞洞的,轻波点漫了水洼。
“不,我知道的。我本来就没有参加的资格……”语音渐弱,分明了气流在唇齿间的错落,“因为我有机能的特质,所以我必须否认一个月来自己的付出,直到你也来提醒我这一点……虽然,但我除了安受了我的优势,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抬起头,云底朦胧昏黄的反射。
“我……我们难道不是为了做到全等而创生的吗……”
“所以就应该回避这些人的活动,总是观察着。”他看着白翼稍暗的侧颜,“你在逃避。”一盏路灯从身后闪过。
“那请摘下你的面具吧——”白翼猛地一推,把对方甩在墙上。指尖划越惊惧而睁大的瞳子,点阵的刻线无比清晰。迟疑乍许,他的臂如落叶般垂下。
“别这样,没有做过训练,很容易受伤的——”他的手捂着肩,脸上痛苦而放松的笑意。白枫挣扎着伸出手去,对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隐在半扇末尽的灯后。他听见了几声水踏的飞响,他一定是摔倒了。
白枫从墙边站起来,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片晶莹的镜体,在近灰晔里闪烁似泪的光。脊背的痛觉消失了,推击并不是很重——他看着向远弥黑的巷子,不知谁打开了一扇窗,金色的光芒在壁上旋转而熄灭,一些不知什么东西倾倒下来,一些或许溅到了他的鞋上。
他靠着墙壁等待着,直至路灯一盏盏熄去,天空中显现倏白前醉心的紫光。未名的影模糊了浮散的沙砾,白枫回过身来,继续他们散步悠闲的道路。
城市为光所唤醒,清洁工从不起眼的角落里钻出来,涤扫灰晕夜的残渣。白枫数着街边的窗户,身旁的花圃里,熹微绽开几粒芳华。很少有机会感受日出时的街巷,他停在路口的亭边,这段路程走尽了,接下来大概是折返回家。中心城的高耸曲延在晨雾里,是个晴天,车前飞起一只青蛙。
他决定先不回去,他的确被昨晚的白翼吓到了,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行步杂乱地失去了目的。街道上人多了起来,各样的衣饰组成了棱镜里的片彩,它流淌着,倚徙着,他感到肩部被谁撞了一下,听到了有关不看路的咒骂声。
结果还是走到了这里……乱绕了大半圈,白枫看着枋间熟悉的字码,到底还是走进了门。他按了按门铃,仿佛一直等候着,门呼地一下拉开,他的手静止在空中。
“欢迎回来!”一挥他踟蹰的顾虑,白翼倚在门边微笑着,身边的地板上旖旎垂下的阳光,“昨天的事,多有抱歉,希望我没有伤到你——”
白枫放下手,对方微低着头,帮他整理稍略翻卷的领带。“你怎么可能使我受伤呢。”他的嘴角如释弯起,宜久的默许算是给予他原谅的应答。
“可是,这是为圣诞节所准备的的啊——”白枫指着白翼衣服上红与金的纹路,突然见他穿得正式,反而会觉得有些奇怪。烻弈的光彻进阳台的菠萝里,剑棘的叶影拖得老长。
“无所谓啦。”打蛋器顺势扬起,一星蛋液滴落在鞋上,给他的笑容掺进几分尴尬,“需要我为你摘些冬青吗?你自己不也这么穿的——”
他站起身来,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斜手弄翻了圆筛,面粉在空中飞舞着,如烟如絮,散漫空蒙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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