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我,来往于各行各业各年龄层的男人中,当然,太老了不行太小了也不行,但只要给钱,活我都接。那年我21岁,只卖身,不卖艺。
手机响了,魏总找我。魏总是老熟人了,最近一年来的熟客,暗示了几次想要包养我,我又不傻,被包养我得少了多少乐趣,难不成让我拿着钱再出去找汉子?但是他出手阔出,所以一直联系着。
画了妆,穿上我最惹火的紫色内衣,再裹上棉衣我就出门了。北京的冬天,不冷才是罕见。马上到宾馆了,可我突然想抽支烟,一摸口袋不禁开口骂,火没带。我四下里看了一下,前面衣服店门前有个很秀气的男生,大概是女友在买衣服,我心想着,这一定是个小处男,一脸呆滞样,女友试衣服都不会进去看一下。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就那么五秒不到,他的脸红到耳根。“有火么?”我问他,他一脸茫然,我把手里的烟拿给他看,他连忙说:“噢噢,我没有打火机,不好意思.”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有点恼火,转身正要走又反了回来。“你手机给我.”我把手举到他面前,歪着头看他,他愣了一下把手机翻出来。我拿着他手机拨通了自己的电话,然后挂断。“这是我号码,存上。”说着把手机扔给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然,我看不到他什么反应。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桌上那一叠钱,伸了一下懒腰就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我顶喜欢裸睡。据说,爱裸睡的人性欲特别强。
我窝在被窝里思考今天做什么,突然灵机一动,把被子一踢,套上衣服,钱往口袋一塞,拿出手机拨通号码,顺手把压在钱下的纸条扔在垃圾桶,心想着我要出去找汉子,才不做你一人的情人。
终于,电话通了,那边声音传来:“喂。”听的出来他很紧张,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忙不忙?出来喝杯茶呗,地点我定。”
“。。。好,等会。”
回家画了淡妆,不知为什么选了一套很不扎眼,不代表身份的衣服。
走进店里,发现他已经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心里莫名感觉好笑,他不会第一次和女生出来吧,不,他有对象呢,我反驳自己,竟有些失落。
我坐到他面前,挑一下眉,当做打招呼,他双手握着,笑了下。
“点餐吧,不用客气,我请得起。”我略带自豪的跟他说。
“你点自己喜欢的吧,我都可以”,他把菜单推过来。那,我遵命,点了自己最爱。
“周倩,你呢?”我点完餐一边问他,一边端起眼前的杯子喝水。
“时间。”
我听完猛的被水呛了下,咳了老半天,“时间?有取名字那么随意的父母么?”
“额……”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答道“有的呀”
吃完餐,我开了一下头,他就打开话匣子似的,涛涛不觉的讲他在学校的事 听着听着,我不经意的拿出一根烟,刚放到嘴边,突然发现他在盯着我看,这下轮到我不好意思了,正在我疑惑他要干嘛时,他伸手过来,轻轻的把我手里的烟推到一边,“女生抽烟,是对未来最失败的投资。”
在他碰到我手的那瞬间,我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我清楚的记得,16岁的那个晚上,我的心也是这么跳了一下,然后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寂寞。一种恐怖感油然而生,然后的我疯狂的想逃出这个餐厅。
“那个,听到的说什么了吗?”他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啊~怎么了,不好意思,在思考点事。”
“我得回学校了,。。”
“这样啊,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我冲他笑笑,再找不到其他表情。
他起身走了两步,回过头说“那个,可以再像这样出来么?那天的女生,是我姐姐。”
我是想拒绝的吧,想起来那种让我恐惧的感觉,可是我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当然,乐意之至。”
他走后,我自己在那坐了很久,心情复杂。我不是不明白心为什么那样狠狠跳一下,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还是活着的。
过了一个月,我们仍没有第三次见面。我没有主动打给他,他也没有。可能把我这样给忘了吧,孤独感又突然袭来。我拿出一根烟,送到嘴边时怔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这一月,我几乎没有收入,因为没有心情约,原来,我还是那么轻易就被那样的人给影响了。
我在出租屋里穿衣很随意,开着暖气,穿着一个吊带,没有一点精神。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姐姐电话,所谓姐姐,就是带我走这一行的人。和她预定好要见面的男同志,我开始敷面膜,为了活下去,工作还是得继续。
去赴约的路上,过十字路口时,手机突然响了,我拿着手机楞在那里,直到手机铃声停了,我也没有按下去接听。屏幕上显示“时间”。时间,时间。那个让我等待了一个月的时间。再次响起,我赶忙按下接听。
“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个月学校真是太忙了,要举办元旦晚会,我被拖住了。”
“啊~没事的,我没关系的”我自顾自的嘟囔着。
“我们见面吧,去游乐场,怎么样?”他试探性的问我。
“好,见面吧,就去游乐场。”
挂了电话,微笑主动爬上了脸。我转身往出租屋跑去,迫不及待的。
来到游乐场时,看到他站在那朝我招手,我眼眶一热,差点哭了出来,该死,我竟然那么矫情。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四目相对,他突然伸出手把我抱紧了怀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然后他赶忙把我放开“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抱你。”我冲他笑了笑,拉起他的手,往游乐场里面走去。如果你已经走了一步 ,那么剩下的九十九步,就由我去走。
回去的路上,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从来没有人陪我做过过山车,没有人陪我摩天轮,没有人陪我吃冰激凌,没有人和我亲吻,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一阵手机的咆哮打乱了我的思路,姐姐打来的,这下死定了,我心想着。
“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翟总等了你半个小时,最后生气走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又不健忘”我小声回答着,更应该说是自言自语。
“赶紧给翟总打个电话赔礼,多好的心情都被你破坏了,别忘了你什么身份,别奢望什么难以企及的事。”说完便挂了电话。
姐姐很可怜,一直做到四十五岁,一直到没有人再愿意找她,生命无聊之际,她领养了一个女儿,又培养了我 。那时我极度抑郁,虽是带我走上这条路,但我还是感谢她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可是,我也要像她那样守着这个职业一辈子么?两个月前,我从来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可是现在,想到时间,我满满的愧疚,他是那么好一个男生,随后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很坚定的往姐姐家走去。
和姐姐大吵了一架,姐姐气的身体发抖,指着我骂“你这种女人,永远不会有幸福的,你不干了你也是鸡,你磨灭不了你放荡的经历。”
“那我就该像你一样么?一辈子兜兜转转在各个男人之间,最后连个归宿都找不到?”
听到这句话,姐姐颤抖着差点摔倒,她都快五十了,若不是争吵,我绝不可能说这样的话。
“你走,你给我滚蛋,我倒要看看,你能活出什么名堂,滚”
我说了声抱歉,便走了出去。
出租屋里,我想象着以后和时间的生活,完全忽略了有可能遇到的麻烦,像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满脑子都是时间,但毕竟,我也才21啊。
我把一切麻烦都甩手给了姐姐,只憧憬着我的爱情。两天后,我恢复了自由身,什么都不想,打着车就去了时间学校。一下车,看着这陌生的环境,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能不能找到时间”,我很担心。不知道他有没有在上课,是不是和朋友在一起,或者有没有在学习,我就这么过来,会不会太唐突?一大串的问题扯的我不敢往前走去。
“呼,有什么好怕的,找到他在说”我安慰自己,
我在这偌大的北大转来转去,只想感叹国家对大学的投资,我兜兜转转快一个小时,还没有找到时间。看到对面有一个同学就拽着他问“同学,请问一下,计算机专业平时都在哪上课?”“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到那边去看一下”他着右手边,刚刚去过了啊,心里一震失落。跟他说了谢谢,转身间突然看到了时间,我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大声喊他。他看清楚是我,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向我跑来。
他一下子拉住我的手“来找我吗?我真开心”
我点点头,笑着没说话。
“今天怎么有时间啊?来了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那个,手机摔坏了”我不会意思的挠挠头。
“这样啊,走,我带你四处转转。”
我就这样任由他牵着,旁边过去许许多多的学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也没什么,至少能说明他很承认我的存在啊。
正在走着,突然有个男生从后面扑上他的肩“呦时间,这么好的兴致啊,让我看看带着谁欣赏校园呢。”他头向我转来,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缓缓的把胳膊从时间肩上划下。
“妓女。”这两个字从他口中突出,晴天霹雳般。
“你说什么呢,不能这么开玩笑。”时间脸上有些怒气。
“时间,她是妓女,她是妓女。”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泪水从我的眼中争相涌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偏偏在这遇到那个孩子,对啊,魏总很骄傲他儿子是北大在读大学生啊。
我蹲在那,哭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为什么偏偏让我在时间面前遇到这样的事?上帝何时能眷顾我一下?
时间就在我旁边站着,没有说一句话。
我站起来往回走去,他把我拉回去抱在怀里“我朋友他开玩笑的,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别哭好不好?”听他这么说,我的泪水更是遏制不住,哭的更凶了。
一种窒息的恐惧向我袭来,不可能了,我和时间,不可能了。那么此刻,就让我多抱一会。
没有任何告别,我离开了北京。三年间,去过很多地方,2014年冬天来到丽江,爱上了古城。用我本来的积蓄,在古城开了一家花店,每天和旅游的朋友接触,看到情侣,我都会祝福他们。之所以选择开花店,就是为了把更多的祝福送给别人,我已经那么不幸,总该有些人得到幸福吧。
去年冬天,有一个很可爱的年轻人来到我店里,因为他对于花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那样)。
“美女老板,你们这什么花最漂亮啊?”他一进门就这么问。
我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来给女朋友买花啊?来我帮你看一下。”
他不好意思起来,眼睛四处看着,指着不远处那束花,问:“那个是什么啊,可不可以买来送人呢?”
“当然可以,花都是要送人的,你把那朵花买回去送给妈妈,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啊~非得送给妈妈么?”他好像一脸茫然。
“那是束康乃馨啊,你要拿它送给女朋友么?那她怕是不会很开心哦”我忍不住笑了。
“那美女老板,你喜欢什么样的花啊,我不知道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
“我么?我是偏爱绿玫瑰的,很干净。”
“好好好,那我就买一束绿玫瑰。”笑容又再次爬上他的脸,真是个傻气又天真的孩子。
“要幸福哦”
看着他满意的走去,我的笑容扔留在脸上,那个女孩,一定很幸福吧。
我蹲下去整理那些花,花真是神奇的东西,真的能净化心灵吧。
看着有人进来了,我还停不下手里的花
“欢迎友人光临,要麻烦等一下咯。”说着,我也并没有抬头。
对面站着的人发颤的声音进入耳朵
“时间用了六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你。”
手僵在半空。
“好久不见”他接着说。
我缓缓直起腰,看着眼前这个人,泪雨滂沱。
。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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