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离歌散

作者: 朱朱朱小颜 | 来源:发表于2019-11-08 11:26 被阅读0次

    萧离骑马向南不知奔了多少里路才将身后的追兵摆脱,随行的护卫全都牺牲了,他自己也身负重伤,突然马儿尖叫一声,萧离摔下马眼前一黑。

    醒来时,身上的疼痛让他又清醒了几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户人家里,想罢是被人家给救了回来,勉强起身想前去答谢,但似乎家中无人,只有一条老狗和炉子上煎着的药冒出缕缕炊烟,老狗抬起耷拉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闭上眼。

    萧离走出去,发现院子不大却种了许多花草,倒不见农户常种的蔬菜瓜果,还晾晒了几件女子的衣服,一抹紫色在几件素衣间格外显眼,萧离多看了两眼才发觉那是姑娘家的贴身衣物,便低下头暗骂自己登徒子。

    萧离转了一圈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位独居女子,想必是家人在这乱世遭遇不幸,不禁对涂有饿莩而不知的统治者感到悲愤。

    “公子醒了。”

    萧离闻声望去一女子背着药娄,正微笑着看他,一双月牙眼弯弯的真好看。

    “公子可无大碍。”

    萧离晓得是自己失礼了,一直盯着人家姑娘,便尴尬的咳了两声“无碍,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冲他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屋里,萧离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京城中百姓常说,萧家公子相貌堂堂,文才武略样样精通,但不近女色。可今日却有些古怪。

    姑娘将药娄里的草药倒在地上,细细挑拣着。萧离站在一旁也不好打扰,突然炉子上的药沸腾起来,那女子和萧离都忙着去端药萧离的手一下握住她的手,那姑娘的手一抖药不小心洒到手上,萧离赶忙接过药放在一旁,然后拉过女子的手检查伤势,女子猛然将手拿回警惕的看着他,一旁的老狗也冲他吠着,萧离一时不知所措,羞红着脸低下头,方才亲密的一瞬间云胡身上的兰灵草的味道还萦绕在鼻间。。

    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姑娘一手安抚着老狗一手指着地上的一株草药。

    “麻烦公子帮我把那个药捣碎,用来敷烫伤效果极好。”

    萧离忍着手臂的伤痛捣着药,没有注意到女子嘴角不经意的扬起。

    萧离站在一边看着她敷药,又觉得有些不妥便转过身“多谢姑娘相救还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云胡。”

    “即见君子,云胡不喜。”萧离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这诗有些唐突,便拱拱手“在下名为萧离。”

    “萧公子伤势未好不如再多歇息几日在上路。”

    萧离本觉得有些不妥,但自己伤势未好万一遇到太子的追兵,生死难卜,再看云胡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难免心生怜惜,在这乱世一姑娘家只有一条老狗陪伴。

    “如今这世道已然不复当年,多少百姓落草为寇,这山头也难免被贼寇占据,我一姑娘家在此也是得过且过。”

    “不如待我伤势好些,带着姑娘一同离开,姑娘可愿否。”

    云胡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一双桃花眼泛着秋波:“若是公子不嫌弃,小女子定当相随。”

    老狗抬起耷拉的眼皮看了萧离一眼,然后伏在云胡脚下,似乎也同意他的想法。

    萧离难得过上这么悠闲的日子,看着篱笆上缠绕的喇叭花和云胡忙碌的背影,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不如就在这深山里安居下来,两人一狗看日出日落 会山间百态。

    但道路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能再回头。

    不日他将离开的想法同云胡说了,云胡看起来很高兴,欣然将行李收拾好,临行时云胡担心老狗只身在这山中难以生存,便向萧离提出请求要将老狗带在身边。萧离自是不会反对,像老狗这样忠实的伙伴,他一向是欢喜的。

    京城据此三百里,萧离便带着他们去临近镇子上买两匹马,正是逢集的时候,集市上吵吵嚷嚷的,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大声讨价,还有一两个举着半仙旗号的睁眼瞎子。

    萧离让云胡在附近的商铺里逛逛,自己去马市买马,刚分离没多久一位算命的老者喊住了他。

    “这位公子请慢着,老朽看你印堂饱满地阁方圆,有一股龙虎之气,将来一定成为一代明将,只是你命里有一劫。”见萧离没有离开老者接着说“我看你周身有妖气环绕,想必是劫来了,公子要万万小心啊。”

    萧离恭恭敬敬的对老者行了一礼“多谢老人家指点,这些银两拿去罢,今后应在家颐养天年。”

    老人见他以为自己是江湖行骗的,哼了一声接过银两就走了。萧离看着老者离去,眼神无意中撇到一旁商铺里朝这看的云胡,装作没有看见向马市走去。

    一路上风餐露宿,云胡一句怨话也不说,只是在夜晚的时候和老狗紧紧依偎着,身子绻起来,看上去让人心生怜悯。

    萧离没有困意闭上眼假寐,不一会他就感到一丝浓郁的困意,作为习武之人对自己的作息是极其明了的。他感觉不太对劲,强忍着困意却不睁眼,他感觉有人靠近他,不像是追杀他的人,脚步轻轻柔柔,周遭也没有感觉到杀气。

    他感觉那人慢慢靠近自己,是云胡身上特有的兰灵草的味道。一双手慢慢地抚摸他地脸,是那么温柔,温暖的气息也随之灌入他的鼻间,他脑海中浮现云胡初见他时笑的弯弯的眼睛。

    第二天他一如既往的早早起来看着还在熟睡的一人一狗,感觉昨晚像是梦境般美妙。还有两天就到京城了,怕是太子一党早就埋伏好了,云胡和他一起不仅对自己是连累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熟睡的人儿醒了像孩子般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萧离看着她眼里是自己早已发觉的爱意,待收拾好,他将自己怀里的玉牌交给云胡,告诉她让她一个人从大道去京城,到了京城就去虎威将军府,将玉牌拿出便会有人将你安顿好,我随即便去找你。

    云胡一开始不同意嚷着要和他一起,但看着萧离严肃的表情便接过玉牌,那玉牌很好看,上面雕着一个萧字,是用某种稀罕的奇石雕刻,萧离告诉她一直向西走就可以到官道上累了就在驿站休息。说完便策马向东,没有注意到云胡拿着玉牌微微颤抖的手。

    未行多久萧离便遇上太子的埋伏,就算萧离的武功再厉害也难敌众,只能一边打一边策马,等到了京城鲜血早已浸透衣衫,萧家的部下在城墙上看到他,急忙将他送回虎威将军府。

    云胡看着伤痕累累的人儿,心里不是滋味,在夜晚偷偷溜进萧离房中,将自己的真气传输给他像第一次遇见他时只不过两次的心境完全不同,这次只想让他快点好起来,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突然被一张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惊讶地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半夜的还不睡觉?”萧离看着她,温暖的掌心有些粗糙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听说你回来了,伤的不轻,所以来看看。”云胡低下头轻轻地说。

    见萧离没有把手放开地打算,虽然依恋那种温暖但她还是把手抽了出来,“萧公子,这是你的玉牌,多谢了。”云胡将玉牌轻轻地放在枕边,然后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没等萧离说话就走了。

    回到房中,老狗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想必也是知道她去干了什么。

    “云儿,你不要忘了我们该做什么,他总有一天会发现的,那玉牌是东海海底的玄石由道光和尚的经声雕刻,妖是碰不得的。”

    云胡将萧离握住的手撑在脸上看着桌上扑向灯火的飞蛾慢慢说道“师傅你说这飞蛾明知道扑过去就是死为什么还要过去。”

    “这就是情啊......我不希望你落的我这个结果。”

    萧离休养了一些时日感觉身子恢复的很快,又想到云胡从那天晚上就再也没来过,心里甚是思念又觉得是自己冒犯了人家,可如今政局紧张,他作为三皇子一派必须步步为营,一旦失败,诛连九族。

    那日,他从外面归来,路过珍味坊,想着自己许久未见云胡了,便想着买几份糕点带过去也算为自己找个见面的理由,可这珍味坊里的样式未免多得有些撩眼。

    回到府中,萧离带着四个护卫,拎着珍味坊里所有样式的糕点来到云胡门前,云胡看着阵势,不禁打趣道“公子这是将整个珍味坊搬了回来。”

    萧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知姑娘口味,怕不合姑娘意。”

    萧离进了房间,房间里一股兰灵草的香气,让人神怡,品着茶吃着糕点,自从回到京城还没有这么惬意过。

    “公子近日劳累了。”云胡看着他微皱的眉头,心里有些心疼。

    “大丈夫为国 ,为天下百姓,哪有什么劳累。”

    “公子大可不必那么劳累,这天下大势已去,老皇帝早年英明晚年却为奸佞所哄,三皇子性格懦弱非帝王之才,若非太子所迫又怎么会暗地筹谋,太子虽有才但心狠手辣,百姓难免受难,公子何必呢。”

    萧离有些惊讶平日里不动声色的云胡竟然对天下大事有自己的一番看法,他无法否认云胡的观点,但他已经不能回头,路已经踏上,不管能不能走完都要走下去,身为七尺男儿,绝没有退缩的理由。

    看着云胡眼睛,萧离感到一丝愧意“我会派人提前送姑娘去锦江,绝对护姑娘周全。”

    临别时,萧离交给她一封书信,便策马而去,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带我归来,娶你可好。云胡紧紧捏住信,心里渐渐不安。

    大约行至百里,有箫声传来,云胡眼睛霎时变成幽绿色,两颗獠牙泛着银光,老狗也突然狂躁的叫了起来,冲出轿子,拦住前行的队伍。

    随行的人都在诧异,平日里温顺的老狗此时狂吠不停,正想去跟轿内的云胡说,就看见一个身影冲轿内冲出,眨眼的功夫,随行的人还未明白发生什么就死不瞑目。

    萧离召集数万将士在城外扎住五十里。经过操练的铁甲兵井然有序,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一传出,萧离就策马扬鞭带领将士冲进城内,长街上的百姓看到这阵势,乱的像被热油浇过一样。

    杀进宫城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太子的精兵仿佛只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

    来到大明殿外,萧离看见三皇子与太子一同站在殿外,看着三皇子羞愧地看着他,似乎知道了结局,但事已至此,要么赢要么死。

    萧离率领身后数万将士,一声令下,平日里厚重威严的青石板上洒满了鲜血,萧离还有最后的绝招,南门阵。

    南门阵是萧家独门阵法,当年萧离的父亲萧镇大将军就是用南门阵击败南侵的蛮族,令蛮人望而生畏,守得一方安宁。

    南门阵的关键就是玉牌,就像一把锁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一切就绪,萧离拿出玉牌,刹那间一个身影冲了过来,阵法似乎没有起到作用,数十名将士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萧离握着玉牌,看着来人,苦笑一声,显露妖型的云胡依稀还可以辨认出来。

    萧离将玉牌扔出去,云胡纵身接过将玉牌捏碎,“看来我终究是躲不过去了。”萧离看着她,没有怨恨,没有后悔。

    他早就知道,她是妖,她身上的兰灵草是为了掩盖她的妖气,她握着玉牌时颤抖的手,她是太子的人,她在茶里下的毒,萧离全都知道。

    毒性发作,萧离从马上跌落,强忍着站起来,挥起长剑乱挥,任凭鲜血染红双眼。

    数十枝长矛刺进萧离的身体,他浅然一笑“云胡看来,我娶不了你了。”说罢鲜血从嘴里喷出来,那双曾经闪烁的眼眸暗淡了下来。

    僵持了一会那些士兵才敢将握着长矛的手松开,那个曾经要保护她一生的人在长矛的支撑下跪在了地上,散乱的头发在鲜血的浸润下模糊在他的脸上。

    云胡在高高的城墙上,留下了这两千年来她的第一滴泪。

    今生今世她注定要负了他,愿来世远离纷争,两人一狗看日出日落。

    三皇子叛逆之举,心怀愧疚于大明殿外自刎。虎威将军叛逆之罪当诛九族,其余党羽一同处死。

    许多年后,锦江城内,擦身而过,一女子与一老狗。

    “姑娘,你的玉牌掉了。”清朗的少年声响起。

    宛然回头,那少年一如初见时模样,云胡笑的弯弯的眼睛

    “多谢公子。”

    少年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我见姑娘好生眼熟,不知在哪见过,敢问姑娘芳名。”

    “云胡。即见君子,云胡不喜的云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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