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记》之小妖阿颜

小妖阿颜

文/陌忘芊

我是阿芊，世间众多捉妖师中的一个。

那日，我在客栈里睡得正香。忽然外面吵吵闹闹的，扰了我的美梦，真是扫兴。

我打开客栈的门刚想破口大骂，却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周围的人全部跪拜在地上，为首的好像是个，额，公公。

他看见了我，连忙小声说，还不赶快跪拜接旨，我吓的一个激灵，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心想，莫非皇上看中了我这如花似玉的容貌，想让我进宫当个妃子玩玩。哎呦，我这十八年华从此就要葬送在后宫那个吃人的地方了吗。听闻皇上年纪也不小了，莫非老牛还想吃我这棵嫩草。

可事实上，是我想多了。那位公公扯着公鸡一样的嗓子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日皇宫有妖人作恶，朕心不悦，特命你前去捉妖，钦此。

我连忙拿了圣旨，高喊，草民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那位公公说，那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刻便出发吧。我连忙回到客栈里，洗了把脸，再看看那圣旨，黄绸缎子金丝线，是货真价实的圣旨。原来不是做梦，这次是给皇上捉妖，万万不可懈怠，弄不好小命不保。于是我翻箱倒柜找到些祖传的宝贝，整理好包裹，进了官轿。

【一】

其实，从祖上算起，世世代代我的家族一直生活在这座偏远的小镇上，天高皇帝远，从不曾上过朝堂。

于是一路上，我向那位公公打听了皇上的种种事迹。方得知他幼年登基，登上皇位之后处处受制于人，可这位皇上也不是一般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得到他想要的天下。

国家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周围的少数部落也俯首称臣，疆土也扩张了不少。

三天以后，我到达皇宫。经历沐浴，层层检查方才见到了皇上。在远远的大殿上，我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皇上打量着我，说，抬起头来，你就是那个捉妖师。

我抬头刚好迎上他的目光，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大约三十岁左右，最重要的有张俊美的脸庞，眼睛很有神，不怒自威，我盯着他看，原来皇上竟生的如此俊美，这样我想要收回当初的想法，如果能嫁给皇上，天天看着这张脸，也是不错的。

旁边的公公咳了一声，我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颤颤巍巍说，民女正是。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小女定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上倒是挺温和地说，朕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不必惊慌。你既然能捉妖，想必也能识妖。朕要你去看看她究竟是妖不是。

【二】

我在狱中看到了皇上口中的她。一袭白衣，静静地坐在那里，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透过地牢的窗，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遗世而独立。

她就是慕容颜，在进宫之后，已经有很多人给我讲过关于她的不同的故事。在别人的眼里，她似乎就是一段传奇。我理了理思路，拼拼凑凑，故事大约是这样子的。

十年前，皇上遇见一奇女子，遂带入宫中，恩宠有加，封为颜妃。宫中女子大多善妒，想谋害她的人不少。三月，她有孕在身。皇后趁皇上出宫，暗中在颜妃的饭菜里下了花红，可是颜妃丝毫无恙。皇后便在宫中散布谣言，说颜妃是妖。

皇上回宫的时候，宫里议论的人已经很多了。其实他也有些怀疑枕边人，同床共枕十年，不可能一丝都差觉不出。颜妃她通体冰凉，十年来容貌意思未变。

于是他去找到慕容颜，问她究竟是妖不是。慕容颜问他，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信我不信。他犹豫了。于是，慕容颜当着他的面饮下了那杯鸩酒。然后，不省人事。

皇上悲痛欲绝，下旨封其为贵妃，安葬。可是三日后，躺在棺椁里的慕容颜居然醒来了，倒是吓晕了好几个守灵的宫女太监。皇上大惊，于是将她押入天牢。

【三】

我走进牢里，可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妖气。想必她法力极高。

她转过头看到我，又看了看我腰间象征捉妖师的铜钱，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是他让你来收了我吧。

我连忙摆摆手说，不，他没有让我收了你，他只是让我来确定你到底是不是妖。

她冷冷的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席地而坐，对她说，嗯，其实我刚当捉妖师不久，我并不能感受到你的妖气。

慕容颜静静地说，我是天山上的一只妖，那儿是离神仙最近的地方，所以大多数的妖身上的妖气已经被净化了，况且我已经修炼了三千年了。

额，这让我着实有些吃惊。她的法力想必极高，就算皇上让我收了她，我承认，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接着说，其实我很感谢轩辕琅，我孤独的活了整整三千年，是他让我知道了爱情的滋味，知道了喜怒哀乐，知道了人间百态。

十年前，在修身成仙的时候，我被派到人间历练，只有经历了人间的种种诱惑，才能最终修成神仙。我本是天山上大家认为最有希望修成神仙的那一个，可最终，我让家族失望了。

【四】

慕容颜第一次见到轩辕琅的时候，是十年前。那时，皇上成年，开始亲政。然而因为多年以来大权一直在各个蕃王手中，蕃王割据，拥兵自重。

于是皇上下令撤蕃削王，却没想到蕃王勾结谋反，直取都城。皇上在那场大乱里被迫出城逃走，被乱军追杀，正如我所想，是慕容颜救了他。

那时候，边关防守的主帅匆匆赶往京城，轩辕琅集结周边，重新打回了京城。蕃王谋反失败，其中几个畏罪自杀，余下的全部打入天牢。

等京城局势安稳，轩辕琅却发现慕容颜已不知去向。于是张贴皇榜，谁能找到慕容颜，大赏。

那日，在朝堂上，慕容颜闯了进来。她说，为什么到处贴我的画像？你在找我？

轩辕琅说，是的，我喜欢你。

她略微皱眉，说，什么是喜欢？

他说，喜欢就是想念。想念她的眉眼，想念她的模样。你，可曾想念过我？

慕容颜说，可我生来注定孤独。

轩辕琅对她说，孤单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

她说，如果你注定能找得到我，那一定是我想让你找到。

慕容颜对我说，爱情会使人迷了心智。我活了整整三千年，可是却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爱上他，我只用了三天的时间。有人说，三天的时间太短，可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知道，对于注定要爱上的人，只一眼，已万年。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被人追杀的时候还能临危不乱，我能读懂凡人的心，可是却唯独读不懂他的心。我的法力在凡间不能随便乱用，可是，我不忍心看到他被人杀死，于是，我救了他。

他的伤很重，我守了他三天，在昏迷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原来是那么脆弱的一个人，他隐藏了他的悲伤，他的孤独，他的无助。他在睡梦中一直拉着我的手说，母妃，不要离开我。

从那时候我就开始对自己说，无论何时，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会陪在他身边。我会陪着他，永远陪着他。

所以最后，慕容颜放弃了修炼成仙的机会，被剔除了仙资，被族人唾弃，永远回不到天山。她选择留在了皇宫里，待在轩辕琅的身边，成了颜妃。

【五】

后来的事情，我大多已知晓。我对她说，你本可以利用法力走出这牢笼，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受苦？

她说，从前我以为他会信我，无论我说什么，只要他信我就够了。后来，他把我打入天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我高估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可是，我有了孩子，我想把他生下来。

我惊讶地看着她的小腹，果真略微隆起。是的，她怀孕了，因此法力大减，所以逃不出这牢笼。我对她说，皇上知道吗？

她说，他不必知晓，等我生下了孩子，法力恢复，我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然而没有等到她离开的那一天，边关突然传来加急情报，匈奴侵犯我朝边疆，竟然连连攻破几座城池，直逼都城。

皇上决定御驾亲征，率了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了京城前往边关。朝堂之上由丞相辅佐太子暂为监国。

宫廷内外人人自危，于是自然无人再顾及我与慕容颜。几个月后，边关情势越发严峻，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件，据说皇上率部误入敌军内部，十面埋伏。

那些日子正是慕容颜分娩的时候，妖产子十分不易，弄不好灰飞烟灭也是有可能的。我守在她身边整整三天，借助日月之精华，终于她和轩辕琅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儿。

她说，就叫他慕容澈吧，他的眼睛和轩辕琅一样清澈明净。

我把我的琉璃珠挂在他的脖子里，对慕容颜说，这个琉璃珠灵力很强，挂在他身上会对他好。

慕容颜此时已恢复了灵力，她用灵力把慕容澈封印起来，对我说，请你把他送往天山，毕竟，他身上流着我的血，终究他还是属于天山。还有，不要对轩辕琅说起我们的孩子。

我对她说，好的，我一定送到。那你呢？

她说，我想见轩辕琅最后一面。

【六】

我以为她说的最后一面只是见轩辕琅一面，也没却没想到，这也是我与她的最后一面。

是的，她离开了。

她去了边关，找到了身处险境的轩辕琅。她用自己毕生的法力击退了敌军，可是最终却也耗尽了元神，灰飞烟灭。

我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再次遇见轩辕琅，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是仞利天之主，掌控世间万物，可是我却透过那双幽深而清澈的眼，看见那极致权利背后的苍凉。

他看到我走来，喃喃说道，那日她说，你相信我。你可以一辈子不信我，但我只要你相信这一次。可是我却没有相信她，我还没有来得及对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恐怕即便是我想，也再做不到了。

我知道她是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尘世间的女子没有一个像她那样美的清冷，美的决绝。那杯酒里根本不是毒酒，而是我下的迷魂药，我想让她昏睡几日，再对外宣称颜妃已死的消息，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提前醒了过来。

我是皇上，我也有太多无奈，我也要平息众人的议论。我请你来其实也是想借你之口对外宣布她不是妖的消息。可我还是没能保护得了她，我把她打入天牢，终究是我负了她。

那日我在冰天雪地里被围困了数十日，粮草已尽，后来，我以为我要死在这片荒野里了，可是她来了。我看到她的身上散发着光，那是一股很强的力量，击退了敌军。可最后那光亮散去，她最后从天空中落下来，死在了我的怀里，那天的雪很大，她的血染尽了整个雪岭，那样刺眼的红斑斑点点如红梅般洒在雪地上。

她说，哪怕你辜负了我，可我仍舍不得你死。你的命是我救的，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哪轮得着那帮不入流的东西。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陪在你身边。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可我知道，那注定是一个无法实现的诺言。慕容颜终究还是死在四日前，死在那片雪地里，死在轩辕琅的怀里。

【后记】

我没有告诉轩辕琅他和慕容颜之间其实还有一个孩子，那是我对慕容颜的承诺。

后来，我总是想起慕容颜昔日的音容笑貌，一遍又一遍地将我环绕，依稀就在眼前。

她以她自己的方式陪在轩辕琅身边。

只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是“客栈”系列的第三个故事。自己挖的坑，流着泪也得填完～】

【希望还会有人喜欢这个系列的小妖的故事～另外，不留白首在人间还会继续更的，龟速填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