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元年.夏.北平府
已是五月的北京城异常炎热,身份地位尊贵的举人老爷们把厚袍换上了薄衫夏服,而各家千金仕女们也大多穿上了轻纱箩裙。人们在街市中慢慢游逛着。街市中充斥着各种摊贩的用力叫卖声。
端木酒肆就坐落在这闹市之间。这个时间正好是中午,酒肆中坐满了吃午膳的食客们。几个店小二早已忙的不亦乐乎。在临街的桌子旁,坐着两个书生打扮的两人,解着衣衫,裸着手臂。一边喝酒一边低声闲聊着:
“当今圣上,可真是位仁慈之主!”
“可不是嘛!陛下一登基就赦免了大部分建文余党,还大赦天下!”
“不过听说,陛下好像对太子有些意见呢。上个月还把太子派到南京督办还都南京的事去去了。”
“还都南京?有些可惜了啊!这北平城可是先帝爷龙兴的地方。先帝爷在位的时候,可没少在迁都到咱们北平城上花心思。可是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呢。如今,这一还都,哎。。。”
“李兄,你说这次陛下把太子支开,会不会是陛下有其他想法?当今陛下体弱多病,太子又少不更事。陛下胞弟汉王正当年,身负军功。颇有唐太宗之相。你说会不会。。。”
“禁言!刘兄!这事可不是我们能谈的了。”被称作李兄的那位书生赶紧打住了同伴的话头。
“哦,对!对!喝酒,喝酒。李兄!”同伴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换了话题。
新帝仁宗在年初正式继承了大统,改元洪熙。当今这位圣上是位宽厚的人,不似太祖洪武和成祖永乐时期那样严厉苛刻。
臣子和百姓倒不会遭遇因言获罪的倒霉事。不过,太肆无忌惮地谈论皇帝家事终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这要是在洪武或永乐年间,这二位的谈话要是被密探听到,保不准就要到北抚司或者东安门那里喝茶去了。
在这两位食客后面是一个木制的台子,这家端木酒肆的老板端木英就站在里面。也许是酒肆中的声音太过嘈杂,端木英没有注意到两位食客的谈话,而是一门心思打着手中的算盘,核对着台子上的账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过了晌午,部分食客离开了酒肆。临街就坐的两位书生也吃的差不多了。那位李姓书生抢着付钱,来到了台子前。
“老板,酒钱足否?”李姓书生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宝钞放在台子上。嘴里一呼一吸,一股酒气吹向端木英。
端木英脸色不变,笑着点了点宝钞,然后说:“足够了,足够了,客官!”一脸贪财相显露无疑。
“那就好!嗝!”李姓书生打着酒嗝与刘姓书生勾肩搭背地走出了酒肆,慢慢消失在街市之中。
“罗三,你来一下!”看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身影,抓起手中的宝钞,端木英向一个店小二招呼着。
“老板,有什么吩咐?”店小二一听招呼,赶紧跑到端木英身旁。
“你替我收会儿钱,我去下后堂。”端木英吩咐之后,转身去了后堂。
穿过了厨房和储物间,端木英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内,关上房门,坐到了八仙桌旁,盯着手中的宝钞。
他将宝钞分摊开来,从中取出了一张与宝钞同样质地的纸条,上面写着:
“帝疾,夜召杨士奇入宫。冷棋”
看着纸条上的消息,端木英眼睛咪了起来。
端木英除了是端木酒肆的老板以外,他还有个身份。端木英还是先帝永乐皇帝二子汉王朱高煦手中秘密情报网“鹰眼”在北平府的负责人。
多年前,他曾在“靖难”期间,追随汉王征战南北,见证汉王为其父永乐皇帝所立的汗马功劳。汉王的武勇和豪迈深深地折服了端木英。为了汉王,他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汉王有夺嫡之心,作为心腹的端木英心知肚明,也愿意为此付出所有。遗憾的是,多年来几次谋划都失败了。
在永乐十五年,永乐皇帝发觉了汉王对太子的不臣之心,差点将其诛杀。最后还是因为舔犊之情放过了汉王,让他到乐安州就藩去了。
死忠的端木英选择留在北平,隐姓埋名,以一个酒肆老板的身份为汉王收集情报提供有价值信息。
永乐二十二年,永乐皇帝病死在北征路上,京师之中出现诸多变化。端木英将种种变化及时传递给了汉王。
可惜当时还是太子的仁宗皇帝监国,群臣拥戴,大势难逆。如此汉王也只能作罢,在行寻找其他机会了。
如今这来自的“冷棋”的情报,可能就是新的机会。冷棋是汉王安插在皇宫内的一枚暗子。端木英不知冷棋是男是女,在宫中是什么职务。“也许天底下只有汉王殿下知道冷棋的真实身份了吧”端木英不禁想到。
端木英的职责就是接收冷棋的情报,并将情报传递出去。倒是不用将情报分析提炼成有用信息。那些是汉王幕府中谋士们该做的工作。
但实际情况是,如果将情报传递到汉王府,再由汉王府中的幕僚们加以提炼和分析,可能情报的价值已不复存在了。
谍报人员都懂得一个道理,情报是有时效性的。因此有时候,只能依靠离情报源头最近的谍报人员对情报加以分析和提炼。
端木英结合从其他渠道得来的信息,思考着冷棋传递来的情报的意义。
最近北平附近几个州府的军队调动频繁,而且北平的城防部队也被换成了只忠于当今陛下的部队。这几天有大量名贵药材进入了宫内。
“难道当今陛下真的快不行了?”一个惊人的念头涌入端木英的脑海中。
如今的这位仁宗陛下从小体弱,身体又过于肥胖。因此诸病缠身。有名医预言说仁宗的身体是撑不过五十岁的。因此不被永乐皇帝所喜。
只是当今陛下是太祖洪武爷钦定的王世子,在加上群臣拥戴这位仁慈的主子,永乐皇帝才断了废长立幼的念头。
看来还没坐满一年皇帝的仁宗身子骨是熬不住了。已经开始为太子朱赡基上位铺路了。汉王是应该做准备了。
想到这里,端木英赶紧拿起纸币将所有想法写了下来。写好之后,端木英将纸张踹如了怀里,就想冲出房门。当他一脚踏出房门时,停了下来。
他转身走回了房内坐了下来,拿起茶碗轻尝了一口。整了整衣衫。呆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走回了酒肆。
“罗三,你去忙吧!我回来了。”走回到木台那里,对店小二吩咐了一句。
“好嘞,老板!”罗三应和了一声,转身招呼客人去了。端木英没在说什么,再次把心思投入到核对账本之上了。时间到了晚膳时分,酒肆又热闹起来。
“端木老板,好久不见啊!”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端木英的耳中。端木英打眼一看,从酒肆外走进三个青衣壮汉。说话的就是为首那人。
一见那为首之人,端木英脸上堆起了笑容,走上前去,说道:“啊!这不是沈大人吗?快请坐!您确实有日子没来喝上几杯了!罗三快给三位大人上酒!”
沈大人赶紧摆手说道:”不用了,端木老板。我们还有公务,不能饮酒。上些吃食就好。”
“这样啊!罗三快去厨房吩咐一下,叫他们快些做些饭食送过来!”端木英赶紧吩咐道。
不一会儿,饭菜就端了上来:几斤牛肉,一大盘馒头,几份腌制的小菜。一看这吃食三人脸色是颇为满意的。
看几人神情,端木英笑着说:几位大人慢用,有什么事尽管招呼我就是。”几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没在说话。端木也退回到木台那里。
这位沈大人全名沈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一名校尉。之前曾有街上的泼皮无赖到端木酒肆来闹事,端木英本想用银钱把泼皮们打发了事。
但谁想到当天沈云在此喝酒,看不惯泼皮欺负人,就出手教训了泼皮们一顿。在那之后沈云就成了这的常客。
三人吃的很快,一会儿功夫就把饭菜吃的精光。这时又有一青衣大汉走入酒肆,径直走到沈云身旁耳语了起来
沈云的脸色逐渐严肃了起来。等青衣大汉说完起身,沈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然后在身上掏出几两散碎银子放在桌上,扬声道:端木老板,饭钱就放在这了。我们有事先走了。“转身走出酒肆。
“好的,沈大人,您慢走!”没理桌上的银钱,端木英赶紧走出酒肆,去送沈云。看沈云等人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酒肆。
夜幕降临,端木酒肆里的食客们也都散去了。酒肆打烊,所有人都回返自己的居所休息。端木英借着夜色,离开酒肆,静悄悄地消失在夜晚之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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