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幸福如指间流沙9
“这个祝远之，怎么说呢，深情是真的深情，绝情也是真的绝情。不否认他对阿暖母亲的爱，但他对前妻还是绝了点。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惨案。说到底，还是他害了她。”
湖滨别墅客厅里～
陈晨趴伏在沙发靠背上，望着窗外已然泛白的天色，缓缓的、将当年那件惨案的后续发展轻缓的一一道来：
“那一年，祝远之将我们送回青夷后，一去两个多月，音讯全无。等再回来时，已是春末夏初，银杏树花落结果的时节。
“那时的思睿经过舒奶奶和雨轩两个多月的精心呵护、已经不像初时那么崩溃失控了，但整个人安静的吓人。有时候靠着窗一坐就是一天，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我和雨轩放学回来，透过窗户笑着跟她招手，她才会轻轻的扯一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作笑容的表情。
“有一日，我实在憋不住了，就哭着求她说：思睿，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可她却摇了摇头、眼神飘渺的看着窗外跟我说：妈妈告诉我，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液体。坚强的女子要像男儿一样，可以流血、但不能轻易流泪。所以，我不要哭。因为妈妈就是坚强的女子，我要像她一样。”
………
“阿暖，她幼时一直这样嘛？”良久，穆轻寒轻轻问道。
“嗯。那个时候我认识她已经三年了，除了那日在医院哭的昏天黑地，我几乎没有见她哭过。平日里就算受了什么欺负或者伤害，也是倔犟的咬着嘴唇，将盈于眼眶的热泪生生的逼回去。就连之前被美满团圆算计那次，她醒来最关心的也是温阿姨有没有知道、有没有伤心，而不是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宣泄委屈、寻求安慰。她这个人啊，真的是……哎！”
………
“后来呢？祝远之回来之后？又做了些什么？”沉默片刻，穆轻寒将自己胸腔内翻涌的疼痛与怜惜全力压下，心情沉闷的询问到。
“后来啊，就是我先前说过的那些事。祝远之告诉我们，他小舅子已经死了。具体怎么死的，他没说，我们也不便问。不过后来听我爸的一个朋友说：郑重伟死的那天是他爸生日，晚间寿宴上喝了很多酒，结束后开车回他城里的住所时，刹车失灵，翻入沟里，车毁人亡，烧的连渣都不剩了。我爸那个朋友是巴盟人，和他们郑家是一个大队的，祖上大概还有点亲戚关系，他刚好在祝远之的公司工作。据他说，郑老爷子喜静，所以从生意场上退下来后，就回了老家建的别墅，平日里喜欢种种菜养养鱼逗逗鸟之类的。但是郑重伟是典型的夜猫子，昼伏夜出、喜欢热闹。所以从不在家过夜，无论多晚，都要回他城里的公寓。而且，他们父子不太合的来，除了逢年过节和老爷子生日，他很少回家。所以那晚吃过酒、又和家里的一些亲戚打了会儿牌，大概十一点左右，就开车离开了。”
“是意外嘛？还是？如果我没猜错，寿宴祝远之也回去了？”穆轻寒看着停下来的陈晨，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说得对，”陈晨看着他颇为笃定的神色，点点头说到：
“那天祝远之确实也在。因为创业初期他岳父帮了不少忙，所以他一直念着老爷子的恩情。那么多年，就跟自家爹一样孝顺着，老爷子待他也跟亲儿子一样。所以每年寿辰，他不管在哪儿都会回去。那年也不例外。”
“这么说，是他在车上动了手脚？”穆轻寒又问。
“应该是。因为我爸那个朋友说：郑重伟虽说没少喝酒，但以他的酒量，不至于开不稳车。否则，家里人也不会任他自行离去。而且，他回城里走的那条山路，是汽车通行的必经之路，所以经常会有人维修检查，向来畅通的很。但那一夜不知为什么在一个急转弯的地方，有几块特别大的石头挡在路中间。因为是夜间，视线不好，他快冲到跟前时才发现，大概是想一边减速一边打转方向盘从崖边绕过去，结果车子失控翻了下去。
他还说：那条路是典型的盘山路，一面是山一面是崖，大转弯的地方最为危险，如果路遇阻碍需要急刹避行的时候很容易出事。因为山路本就不宽，仅容两辆车错身而过，你一旦脱离原来车道换到旁边、就算是不坠崖也容易跟对面冲过来的车相撞。”
“这么说，却是祝远之无疑了。他是郑家的女婿，自是深知郑重伟的生活习惯也了解那边的环境地形。”穆轻寒肯定的说道。
“嗯！”陈晨点头。
“后来呢？警方有没有介入？祝远之有被怀疑过嘛？”穆轻寒想了下问道。
“不清楚。那个朋友没说，我爸也没再问。不过他倒是透露过，郑重伟在家乡名声并不好，而且他们那边好些人都知道他常年混迹于中蒙边界，做的都是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只不过没有证据而已。像他这样的人，有几个仇家想要他的命也是正常的。谁还去关心他是意外还是仇杀。况且祝远之也不傻，想来他也不会亲自动手。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那么有钱，找个跑腿卖命的还不容易？这种事，你应该见怪不怪了吧？”
说到这里，陈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穆轻寒吐槽到。
“咳咳！”穆轻寒尴尬的咳了两声，避开她的眼神问到：“陈晨，我们现在说的是祝远之。那后来呢？另外两个怎么死的？还有他前妻？”
“那两个人怎么死的，我不清楚。祝远之也没说。”陈晨又盯了他一眼、淡淡的收回了视线、看着窗外说到：“他们的伤本来就挺重，可能是自己死的也可能是祝远之动了手脚。至于他老婆，据他所说，他小舅子死后，他老婆伤心过度，精神恍惚，不小心从三楼阳台栽了下去，头部磕在尖利的石头上，当场死亡。”
说到坠楼，陈晨又下意识的看了穆轻寒一眼，见他面色无异，才又接下去：“他岳母在他老婆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岳父后来娶的一个早两年患癌也去了。剩下老爷子一个，在两个子女死后、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没多久也去了。他回青夷的时候，他岳父头七刚过。”
“两个月，就让郑家家破人亡。这祝远之是个狠人！”静了片刻，陈晨听到穆轻寒颇为感触的叹了一句。
“也许，他老婆真是意外呢？”陈晨回过头，看着他问道。
“意外？如此巧合的意外你信吗？”穆轻寒轻轻的笑了笑说到，“就算真是意外，也是他计划中的意外。如果我猜的没错，祝远之的前妻跟她弟弟感情很深。你说他们幼年丧母，父亲又娶了一个。想来那两兄妹，年幼时也算相依为命吧？”
“嗯。”陈晨看着他又露出那个笃定的神色，不觉暗自苦笑两声、压了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低声说道：“你说的不错。他前妻比他小舅子大七岁，他岳母过世时，郑重伟只有五岁。那时候，他岳父为了生意常年在外奔波，姐弟两跟奶奶一起生活，很少能见到父亲。祝远之说，郑重伟的童年记忆里，除了奶奶就是姐姐。尤其是他姐，从小就护着他，他小时候的衣食住行基本都是他姐在照应。九岁时、他奶奶去世，他父亲就将他们接去城里生活。那时，他父亲已经再娶、而且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去时那孩子已经快满一周了，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中年又得子，让他父亲欢喜的不得了。只要在家，就会逗弄那个孩子。他继母在边上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让他姐弟怎么看怎么多余。”
“郑家还有一个儿子？”听到这里，穆轻寒微微蹙了蹙眉，轻声问道。
“嗯。不过早就已经不在了。”陈晨回道。
“怎么说？”
“祝远之说，那孩子六岁的时候，跟郑重伟出去玩耍，过马路时挣脱了手，被车…撞死了。”陈晨说着，又下意识的看了看穆轻寒，果见他眉峰拧的更紧了。
默默的叹了口气，陈晨收回视线继续道：“也是在那一年，十五岁的郑重伟离开了家，开始在社会上晃荡。起初的几年，除了他姐，不跟任何人联系。有几次，在外面快混不下去了，也不愿意回家，他姐就想尽办法从他爸那儿拿到钱悄悄给他汇过去。直到祝远之和他姐成亲之前，他才在离家多年后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为的就是亲眼见一见那个要跟他姐共度一生的人。
“这么说，祝远之的前妻于郑重伟而言，等同于半个母亲。也难怪他……”
“对！”陈晨截断穆轻寒说了一半的话，继续道：“所以说，祝远之执意要离婚这件事，伤的最深的肯定是他前妻，但最愤怒的不是他岳父而是他这个小舅子。据他后来告诉我们，他前妻起先是不同意的，寻死觅活就是不肯离。后来有一天，突然就同意了，他还以为是他岳父劝的。因为，郑老爷子和他父亲是发小也是同学，关系很好。当年两人算是被父母指腹为婚的，说是同性结手足、异性结夫妻。所以他们的婚姻真就是为了圆父母的情谊。但是祝远之常年在外，他前妻久居家中，二人并无共同语言。郑老爷子看在眼里，知道两人并不合适，趁年轻离了也好。这样，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但郑重伟不这么想，他回去后看到姐姐受了委屈，本来想直接找祝远之算账的，但他姐不让，说是那样，会伤了祝远之的心，怕是更不会回头了。无奈之下，他才想以退为进，先同意离婚，但是孩子要交于祝远之抚养，这样有孩子在旁作为牵引，他就没办法和他姐彻底断干净。”
“后来呢？这些细节，祝远之怎么知道的？还有阿暖的事情，也是他小舅子授意那对龙凤胎做的？”穆轻寒问。
“是他们家的保姆在他前妻出事后告诉祝远之的。至于思睿的事情，祝远之猜测，多半是郑重伟查到了温阿姨的事情，因她在市里，祝远之又常在身边。就想先从思睿身上下手，吓吓她，让温阿姨自己离开。之所以让他两个外甥动手，一是因为同在一个班上学、方便又容易得手，二就是看准了小孩子即便发现，也顶多受点教训，不会摊上什么官司。”
“呵！他还真是思虑周全啊。”穆轻寒忍不住冷笑。
“你以为呢？不然龙凤胎手里那药哪里弄去？肯定是他给的呗。”陈晨愤恨道。
“那后来呢？他怎么会突然对阿暖的妈妈下了死手？还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来？”穆轻寒又问。
“后来的事，也怨祝远之做的太绝。”陈晨颇为伤感的叹道。
“怎么说？”穆轻寒追问。
“据他所说，在温阿姨出事前半个多月，团圆因他和同学发生了争执、在教室里打了起来。拉扯中、摔倒在地，被翻倒的桌椅砸在了背上，伤到了脊椎。再加上一些拉架的同学在混乱中、站不稳齐刷刷栽倒在他身上，更是伤上加伤。让他的脊椎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估计再也站不起来了。一辈子算是毁了。”陈晨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这个，让郑重伟迁怒于阿暖的母亲？”穆轻寒有点不理解。
“嗯！因为让团圆跟同学发生争执的原因跟温阿姨有关。”陈晨动了动身子，从新坐下来将抱枕拥在怀里，靠着沙发说到：“祝远之说，那年春天，他托家乡的一个朋友帮忙做一套中式婚服，想要等温阿姨生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不管她要考虑多久，他都等在那儿，不催也不逼。他说那个朋友是这方面的行家，他们家乡结婚都会备一套中式礼服，基本都是从他家订做。巧的是，那个朋友的儿子和团圆一个班，许是两人在玩耍中发生了争执，他那个朋友的儿子一时气急说了句：你老爸都准备跟别人结婚了，你们兄妹很快就变成没人要的野孩子了，你还得瑟什么。那个时候，团圆确实很久没见过祝远之了，自打思睿那件事过后，他将他们兄妹送回巴盟，就再没回去，不仅如此，电话也不接。所以那个孩子的话，可是触到了团圆的痛楚，于是就发生了后来的事。”
“最要命的是，”陈晨停下来，探手将茶几上的水杯拿过来，抿了几口凉透的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到：“团圆出事后，家里给他打了许多电话，他都没接。郑重伟甚至去公司找过他，刚好他出差了，也没见着。近二十天的时间、家里乱成一团，他姐姐日日以泪洗面，精神越来越差。祝远之又始终避而不见，才最终激怒了他，让他将怨气转到温阿姨身上。他在对思睿下手前肯定调查过，所以对温阿姨她们的作息时间生活习惯很了解。才会找准机会趁她去别墅过夜的时候，下了毒手。”
………
“哎！”良久，穆轻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到：“这个祝远之，怎么说呢，深情是真的深情，绝情也是真的绝情。不否认他对阿暖母亲的爱，但他对前妻还是绝了点。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惨案。说到底，还是他害了她。”
陈晨没想到他会有此感悟，颇有点意外的看了看他说到：“是啊。郑重伟确实是个畜牲，可如果不是祝远之做的太绝，兴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惨剧。”
“之后呢？祝远之回青夷做了些什么？阿暖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穆轻寒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话，随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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