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

往事如风。

刚上班那会儿，最头疼就是做黄世仁。

记得N年以前，跟瓷器厂有出口合作，欠我们不少钱，那位貌似憨厚的M厂长，信誓旦旦对我说，“妹妹你相信我的人品，下周你来拿钱，绝对没问题，先把我单子放了，客户着急提货。”

到了下周，我去到他的办公室，发现有一位粗壮的大婶儿，正坐在地上，搂住M厂长右边的小腿，摇晃着身子满地转圈儿，哭喊着要钱，其声线之悠长，让人自愧不如。我一下子怔住了，不知道是该装作看不见，扭身就走，免得伤了客户脸面；还是该抱住他空闲的左腿，来个双管齐下。

这种要钱的方式，有点儿让人眼界大开。让我想起，我要好的女友，她是做歌厅音响销售，钱要不回来，老板就教她，“听我的，跟着欠款的BOSS，他去哪你去哪儿？“

我这位女友，后来确实成了销售高手，但当时还是刚入门的菜鸟，她傻傻地问，”那他要回家了呢？“这位老板声如洪钟，”当然跟着他回家，他上床你都跟着上床。看他敢不还钱！”

我女友傻笑两声，回来跟我说，“要这么着，钱是给老板要回来了，我还做不做人！”

呵呵。

而那位让我“相信他人品”的M厂长，后来就真的，没有给钱，最后抵了我们一车瓷器，以很高的价格。

钱在人家手里，我这黄世仁干瞪眼，没办法，不能真跟着他回家呀。好吧，抵货就抵货，我试着跟他商量。这货的价格抵得可有点太高了。他笑眯眯地说，“妹儿呀，我这还是照顾你，否则抵给银行，价格更高，到时候你可啥都没有了。”

真不容易，我谢谢他。

我可知道什么叫“活在当下”了。

嘿，打那以后，亲朋好友都帮我卖瓷碟子瓷碗，跟搞传销似的，折价卖了小一年。就这么着，还是砸手里一批，白送了人。否则干占地方，奈何！

从此，我再也不信任何人的“人品”了。凡拿这俩字来说事儿的，人品都不咋样。我心里想。

再后来，有一位Y先生，也用了此招放货。这回我没怕他，先留了后手。他一定以为，我把提单一放，手里就没抓没落了，所以提单一走，他就不太愿意接我电话。

但这回，单子是要在HK换一下的，我直接通知HK办事处，此单欠费暂不放货，那几年同行们特恨干活不给钱的人，所以都很配合，于是......这位可怜的Y先生，提着一黑皮兜现金来找我，因为，我连他的支票都不相信了。

论要钱，我是认真的。

一杆子打八家，倒误伤了一位大学师兄。同是山师人，都没当老师，他是体育系，我是计算机，大家都做了外贸，他以为就咱这交情，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给放单。拍着胸脯，他说，”师妹，保证有了钱就给你，就这两天，你要相信我的人品。“本来我是有点犹豫的，但听到“人品”二字，我立刻跟见了鬼似地脱口而出，“啊，那不等于没有。”瞬间一片安静。据我同事说，她都替我脸红了一小会儿。

不过，尴尬之下，还是打着哈哈放了单。这个哥，人品还真不错，说两天就两天，很快钱就到账了。所以，学师范的人，人品都贼好！哪怕没当老师。

往事还是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