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摊

那天看了菇凉的《路边的小吃》后，一直蠢蠢欲动，想着什么时候也吃一次路边摊。

每次在大街上走过，看到街边麻辣烫臭豆腐之类的小吃，也不是没动过心，但仅仅那么一动心就罢了，很快说服自己：不干净，别吃了。加上又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每次总是与路边摊擦肩而过。

对路边摊的感情，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鉴于卫生和营养问题有些理性的抵制，但又不是抵制得那么坚决，总是左右摇摆，暧昧不清。

最难处理的就是这种欲说还休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

对待小吃的态度，看起来只是一种饮食口味，其实也许反映出人与人的不同，甚至决定两个人是不是同一类人，能达到什么样的亲密态度。

读研时的同学梁，大我几岁，从开始读研我们就一同上课，每天早晨她都在我的宿舍窗外喊我去上课，那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小伙伴喊我上学，虽然当时的她已经结婚好几年，而我也不再是黄毛丫头。

上课时，自由结对子坐，我们总是毫无例外地坐在一起，我不喜欢太显眼，总是坐在里面，她就坐在外面看大门。放了学，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周末我们相约去图书馆，到附近逛街，在别人眼里我们算是死党了。

和梁在一起的确让我学到不少东西，比如生活的小窍门，比如怎么写论文，她的论文很厉害，读研时就多次发表论文，而我，当时却连文字数都一直凑不够。

但无论走得多近我都感觉和梁之间隔着一点什么，那点距离让我们无法完全在感情上达到亲密无间的程度，像和大学闺蜜宁那样可以钻到一个被窝说悄悄话，或者不高兴了吵一架，尽管吵过不久就又和好了。

和梁之间的感觉，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相敬如宾”，和和气气，彬彬有礼，绝不会相爱相杀。起初我一直搞不清楚原因出在哪里，直到有一次，梁的老公来看梁，梁把我拽过去陪他们一起逛街。

梁的老公和她看起来很像，都是一副“社会主义好青年”的样子，干净整洁，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一身正气。

听梁说他老公是她结婚前千挑万选出来的合适人选，两人三观一致，爱好也近似。梁老公在银行工作，专业技术过硬，是单位的技术骨干，梁很欣赏他这一点。

聊天中，我好奇地问道：“如果到一个地方旅游，你会不会尝尝路边小吃？”我这问题也很傻。梁老公当即义正辞严地回答道：“绝不会，路边小吃太脏了，我宁愿在宾馆啃饼干，也不会去吃路边小摊上的东西。”

“哦——”，我在为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感到羞愧的同时，也明白了梁的选择，如果是梁她一定也会这样做，看来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还有半句话我生生咽进了肚子里，幸好当时没说出来，那就是“如果我到外地旅行，我一定会尝尝当地的各色小吃。”

到今天，我依然会这样选择。这就是我和梁的不同，或许这就是我们始终保持距离的缘故吧。

小吃虽小，反映出的问题可不小，虽说上升不到三观的程度，但却和人的个性爱好彼此照应。对待小吃的态度，也能看出人与人的不同。

口味的选择，和个性有着某种对应关系，一个口味不挑剔的人，往往是一个兼容并蓄、很好相处的人，口味挑剔的人，性格一般也没那么随和。

在这方面，汪曾祺老先生和我臭味相投，最近在重读他的美食文章，除了为他笔下的美食流涎三尺外，对他的饮食观点我严重赞同。

他在文章里不止一次说道：“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

他自己号称“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的不吃板凳，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不吃苍蝇”。汪曾祺的可爱就在这里，越随和的人越可爱。

最讨厌的是有些人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吃，以自己之心来度别人之腹，不过吃点自己爱吃的，又不犯法，你管得着吗？

同样，能和你开心吃路边摊的人，或许才是愿意陪你到老的人，两个相爱的人携手吃路边摊也是浪漫的。

说着路边摊一下扯远了，还回来继续说路边摊。

路边摊小吃可以尝尝，但是要是常吃可不是好事。

刚从学校毕业那一年，工作没有着落，和几个女孩租了一套房子，边打工边准备考试，那一年是路边摊吃得最多的一段时间。

那时吃路边摊吃得有些无可奈何，毕竟住处做饭不方便，只有从外面小街上买来吃，每天换着花样吃，今天凉面，明天麻辣烫，隔天再来个酸辣粉，最后吃得倒了胃口，闻到路边小吃的味道就想吐。

后来工作了，结婚了，又做了妈妈，基本上一天三顿在家做饭，尽管收拾起来有些麻烦，但好在干净卫生。

偶尔路过街边，孩子望着路边的烤香肠、麻辣烫流口水：“妈妈，想吃那个，想吃这个。”都被我严厉拒绝了，“孩子那些不干净，不吃！”

虽然不让孩子吃，但有时候自己忍不住想吃，就趁着孩子没放学的时间，偷偷跑到路边小店，吃点酸辣粉米线什么的，尽管吃完就后悔，还是会憋不住再去吃一次。

比如今天，把孩子送到了学校，中午孩子在学校吃饭，我就小小犒劳了一下自己，坐到路边一个小店，吃了一碗板面。要说那面有多好吃也未必，可能还没我做的好吃呢。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像我们到外地旅游一定要尝尝当地小吃一样，不单单是为了品味美食，更是为了品味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地域文化，还有什么比小吃更入心留给人的印象更深刻？

等到将来说起去过哪里哪里，除了几张照片，最好的证明就是“我吃过某某地的某某小吃，味道老好了！”这种证明远比“某某到此一游”更有说服力，也更有面子。

话说回来，像今天这样去路边吃一回小吃，我也不仅仅为了吃，更是为着一种情怀。

坐在树下的桌旁，吃着这碗面，把嘴唇都辣得麻木了，看着街边来往的行人，看着街对面开了一栏杆的火红的凌霄花，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些颠沛流离却无拘无束的日子……

2022-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