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一直推崇明代著名思想家袁黄的《了凡四训》中“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这句话,而且为许多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所喜好,常引于书信、日记、文章、讲话之中。例如曾国藩、毛泽东、李叔同等。大名鼎鼎的曾国藩读了《了凡四训》后,就把自己改号为“涤生”,自称“涤者,取涤其旧染之污也,生者,取明袁了凡之言‘从前种种譬如死,从后种种譬如生’也。”不仅如此,他还在给其弟曾国荃的信中,对袁黄此句加以解释,称“袁了凡所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另起炉灶,重开世界。”毛泽东在1913年《讲堂录》的读书笔记中,也曾专门录下:“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不悔之谓也,进步之谓也。”由此可见,人们大都把这句话作为励志、劝善等一类的修身主张或者道德箴言。
近日读一文,认为这句话是对儒家或佛家在心性方面的描述刻画,以及相应的修习要求。换而言之,这句话是说儒家或佛家弟子在修习时要保持或者达到万念俱寂的心性境界,抛弃具体时间束缚,一切从零开始。这是一个新颖的阐释,也是一个有趣的话题,不仅涉及时间意识现象领域,而且更有形而上的味道。
时间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客观形式,由过去、现在和将来构成的连绵不断的系统,表现为物质运动、变化的连续性。人类对于时间的不同认识理解,形成了人们的时间观。时间的流向是单向的,而人们的时间意识却是多维的,既可以浏览过去,也可以关注现在,更可以展望未来。佛家追求“包荒”的博大境界,要求斩断妄想、分别、执着,从而进入“忘我”境界,这与“我思故我在”的哲学命题颇为契合,就是从意识上对时间(过去)的否定。在佛家看来,不想就等于在意识上否定过去,切断了时间的连续性,而始终处于一种“零”状态,每时每刻都是“新我”的开始。 这就是佛家追求的心性境界,也是一种时间意识现象。
由此联想到,时间是一种吊诡的物质形式,常常让人们的意识产生错觉。比如我们把晚发生的事物称为“新”,而把先发生的称为“旧”。而针对纯粹时间来说,这无疑一种错误意识。按照时间发展流程,先产生的才应该是“新”的,后产生的才是“旧”的、“老”的,因为后发生的必然处于先发生的时间下端。
从这个角度看,现代人才是”老人“,而古人却是婴儿、童年或者少年。从历史和文化意义上看,更是如此。我们都喜爱古代神话传说,说它很古老,准确说应该是久远。它反映出原始初民的淳朴和真实,反映人类的童年心境。所以,刘再复先生说,“上古文化乃是人类之童年。”我们读古书感到吃力难懂,那是语言古今差别问题,实际上古书所表达的古人思想情感和行为都是非常朴实而纯洁的。比如古希腊的特洛伊战争,起因仅仅是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海伦,打了十几年,可看不见什么阴谋诡计,有的只是正面对垒,肉搏厮杀,依赖的是勇敢和士气。木马之计那点小小的狡猾,现在看来也不成其为计谋,恐怕孩童都未必上当。
同时,从时间意识发生角度看,没有一种物质存在于昨天和明天,只存在当下——“今天”,具体而言,存在于我们意识的当时(瞬间或一个过程)。所以,对于时间的认识问题,亦即秉持怎样的时间意识,是存在意识与存在价值形成的基础。
由此看来,“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对我们的启示,也就不仅仅局限于励志,更具有哲学层面的关于存在的深入思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