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幼清说话时乔恒溜了个号,于是,回答她的问题的就只一个字。
不止如此,他还歪了歪头,那双桃花眼又扑闪了两下。但是幼清没有再问一遍,而是站起身来,他二人之间原本隔着一个绣墩,所以幼清走到他身侧,俯下身,贴耳与他说,“大人,如果你爱上我了,就请从今日开始停止吧。情爱于大事无益。”原本是极亲密的动作,却能叫她一句话冷至冰点。
还未及她起身,乔恒转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不过是对你的一重保障,不需要吗?”
不是,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是,为了让她安心,他不得不这样说。虽然无奈,但是他却有些开心的。对情爱愈是防范,是不是让她再次动心的几率就愈大?
幼清忽然被他亲了脸上迅速泛了红,连忙起身,又用袖子掩住了半张脸。虽然平日里经常被他亲亲脸颊额头之类的,但是…唉。
她是不是反应的太过激烈了?
等她再度缓过神看着乔恒端坐在原处笑意晏晏的样子时,她才发觉,嗯,是她失态了。
为了揭过这一茬,她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乔恒,“我派人去邢部看了卷宗,这是誊抄的,”乔恒接过那封信,打了开来,有两张纸,其中一张署名鸾,想是东宫那位,于是他也没细看,直接打开了第二张,却有些震惊,“是不是很惊讶,宗亲谋反,居然卷宗里只有这寥寥几行记载。”幼清接着说道。
乔恒抿唇,又深吸了几口气,与她道,“我沿着父王流放之路勘察了几年,父王之死绝非天灾,而我母妃的自缢,也是有人从旁撺掇。”
“你的身份绝对瞒不过陛下。”幼清咬牙说道。
她说要帮淳亲王洗清冤屈之前是看了这卷宗的,但凡明眼人看了这卷宗都会明白,淳亲王是替什么人顶了罪,但是,能让一位亲王顶罪的,又有多少人?
无外乎陛下仅有的两位皇子,亦或是他们的母妃。当时世人尚且不知道有乔以鸾的存在,而且,皇后病逝后元帝又几年都不曾入后宫,天下谁人不知这两位皇子的重要性。但是,在元帝眼中,二人的重要性却与世人的想法不同。
他需要他两个儿子的互相制衡,如此,才可让乔以鸾十几年来平稳的增长羽翼,然后,一步登天。
不得不说,他成功了。可是,与此同时,又牺牲了究竟多少人?这就是帝王!一代贤帝!
“明日我想回俞府一趟。”缓了缓神,幼清才道。
自从三回门之后,她就没再回过娘家,只因虽然沈垂文只是位居三品,但是后院里的事委实不少,而且她县主封地上的事也都是需要定时处理的,她实在是很忙,但是,要想查案,她首先想到的是从俞贵妃与大皇子处查起,俞贵妃是她的姑母,从她查起也稍为方便。
乔恒听了略微点了点头,“好,记得早点回来。”
幼清听了十足无奈。她本就没办法早点回来,而且,这次回娘家还要尽可能呆的时间久些,直到贵妃娘娘召见她。
殊不知,乔恒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是,他如此说却只是想让她不要如此着急,他不希望她因此而累倒。
夜半,乔俞二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都是长久以来的和衣而眠。幼清面相床的里侧,睁开了眼睛。她竟然没想到,如今真相大白了,她却睡不着。
于是,她又一次合上眼睛转向乔恒,却在刚刚翻过身时被他抱紧,幼清惊觉,他醒了?于是呼吸间都更为谨慎小心。
乔恒半梦半醒间将温热的呼吸吐在她白皙敏感的颈间,因为没有睡醒,所以尚带着鼻音说道,“从前是你年纪太小了,如今是你不再喜欢我了我不想强迫你,但是,阿清…”
虽然被他抱在怀里,但是幼清仍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脸红,他这反反复复的,难道是要她心跳致死吗?
她咬了咬下唇,半晌才说,“什么?”
但是,她没听到他的答案,原来是又睡着了。但是,被他紧紧环住的俞幼清却觉得,他是在报复她吧?
次日晨省,除了五个姨娘外,还有叫她们热议的沈夫人今天也来了清晖园。幼清坐在主位,向下扫了一眼,看尽各人神态后,说了一番出人意料的话,“我今日要回俞府去,已经和大人告了假了,需些时日不在府中,然府中不能乏人管束,既然叶氏失心疯了,那便委实没有必要连累沈夫人,所以,我便做主解了沈夫人的禁足,只是月例仍是罚的。也算给你个警醒,我不在的时候,府里还要仰仗你。”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却见沈氏已经离开座位,盈盈下拜,“多谢夫人,宁宁绝不叫侧夫人失望。”
沈氏,全名沈宁宁。
幼清神思倦怠的点了下头。
申时末,俞幼清没有先回俞府,反而是出现在了一名为临江的茶楼,而雅间里,还有一个人,便是东宫之主,乔以鸾。
幼清一进雅间,又做了令人反应不及的事。她三步合两,走上前去,于是乔以鸾尊贵的脸被打上了一巴掌。理所当然地,她快速被两个暗卫压制住,但是乔以鸾却叫暗卫退下。
理了理衣裳,幼清才又恢复常色。
“乔以鸾,为了保你,牺牲了多少人?”虽然明面上淳亲王是为了两位皇子之一顶了罪,但是,实际上却是元帝为了保他这唯一的嫡女。
“这一巴掌,陛下不会打你,淳亲王夫妇不会,乔恒不会,但是,我会。”
“生而尊贵,我明明知道往事种种都不是你的错,但是,我却还是想打你这一巴掌。”
乔以鸾看着她,良久不曾说话,直到她说完。
“你明明知道,凭借我欠你们的,你能得到很多回报,你觉得如今全部都华为了这一巴掌,值得吗?”
俞幼清点头。
“我不后悔。”
乔以鸾笑了。果然,俞幼清就是俞幼清。俞幼清足够了解她。诚然,如她所说,凭借她欠淳亲王府,欠俞氏的恩情,幼清确实可以得到很多,但是,当她真正开口之时,这份恩情就变成了消耗品。所以,她今日明确的告诉她,她不会和她求些什么,但是,她不要,不意味着她乔以鸾不给,可真是将她利落的算计了。
“那就说正事吧。”乔以鸾一手拿着璇花刚刚取来的热鸡蛋在脸上轻揉,一边与她说话,倒像是这一巴掌是旁的什么人打的似的,“西面那块无主之地上,从来都是大兴,南国同我大衍共同派兵维护,但是,月前出了事,政宗雅楠已经亲征了。”
政宗雅楠正是大兴一年之前继位的新帝,世人大多称雅帝,同时,他也是乔以鸾的师兄,行止山之徒。
“殿下有什么看法?”情报太少了。昨天乔以鸾给她的信说的就是她即将亲征。这次远征,元帝派她前去究竟是何用意?
“从前,他一直觉得迎娶昭鸾郡主是个好主意。”说到这里乔以鸾不免嗤笑了一声。昭鸾郡主正是她之前的封号。
听了这个内幕,幼清心里却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敢问殿下,不知陛下的寿数…”自从两年前元帝生了一场大病又匆匆下旨之时,她就已经隐隐觉得事态之紧急了。
却听乔以鸾冷哼一声,“一年。”
不妙啊。打仗一事,再加上往返路程时间,一年时间极为紧凑,元帝寿数将近而储君却远在天边,一年之后,大衍甚危。而且,这寿数之事,想来是宗主推算的,故而陛下不知。或许,陛下不但不知道,还怀有想让储君攒一份军功的想法吧。
幼清指尖扣着桌子,逐步构思心中那略有雏形的计划,乔以鸾也不着急,等她思索时批了两本公文。自半年前,她就已经摄政了。
“殿下,我心生一计,不但能令你早日返京,还能还清白于淳亲王府,甚至,有可能在您登基后荡平宗室纷扰。”
乔以鸾闻言,一双桃花眼中尽是精亮。
终于,午膳之前俞府迎回了二小姐俞幼清。虽然是回娘家,但是,她出嫁之时已是二品县主,天地君亲师,所以府内所有家仆都在门口侯着。但她母亲顾氏没有来。
顾氏是有二品诰命的,幼清一岁未归府这样的情况下,如若母亲思念女儿亲自来门口接旁人也是说不出什么闲话的,可是,显然,顾氏这个母亲对她没什么思念之情。
幼清看着众人伏在地上小心谨慎的样子却觉得顾氏此举无可厚非。莫说行止一行她离家数年,便是日日尽孝于她膝下的姐姐俞幼熙也没见她多喜爱,更不用提她哥哥俞舟晚了。
府里的路她都是熟悉的,但是仍有一男一女两位管家在前躬身引路。进了正堂,直到两位管家退下,顾氏一直都合着眼,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她没有坐主位。
幼清见她的作态也没有轻慢自己,只是轻轻揖了一礼,口中道,“母亲。”
顾氏听她与自己说话,心里本来是不大想理的,但是却不能,于是便说,“回来做什么?”极疏离的语气,搁在旁的什么人眼里来看,怕是觉得这两个是仇敌,但她二人却是亲母女。
幼清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寻了一处坐将下来,又遣散了屋里不重要的其他婢子,才开口,“我有一事需要母亲帮我,您也不必急着拒绝,若此事做成了,我便会说服父亲同意您去法源寺带发修行。”
听了这话,顾氏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你说的可当真?”倒是极为急切的样子。
幼清不免嗤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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