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王被玉帝召见，他的工作表现得到玉帝的夸奖，玉帝还留他吃了饭，喝了仙酒，阎罗王受宠若惊。回到地狱后，她兴尤未尽，开启一瓶陈年佳酿，喝得晕晕乎乎的。
小鬼儿们搀扶他去休息，他甩开小鬼儿晃晃悠悠来到森罗殿上投入到工作之中。
他免强睁开醉眼，看一眼面前跪着的人，是个肥胖的小老头儿，因为害怕，蜷缩成一团儿了。
“抬起头来！”阎罗王说道。
地上的小老头儿叫周来福，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小老头儿，不错嘛……”阎罗王心想。他今天高兴，看谁都顺眼。
阎罗王的桌子上展开着两本册子，左面一本是死者生前的履历，右面一本是阳世间对投胎的需求情况。
“明日午时到开封府卢员外家投胎，下去吧！”阎罗王看了一眼右边的小册子说。
周来福没动，说：“我不去！”
“奶奶的，让你转世为人，投进富贵人家！”阎罗王以为他没听明白，仔细说道。
“我不想再做人了……”周来福说道。
阎罗王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细听，听见周来福说，他想做一头牛。
原来，周来福家从他太爷爷那辈儿开始就是大地主，周来福生下来就躺在蜜堆儿里，每日吃喝玩乐活了一辈子。老了之后，进私塾跟先生学了几句成语，比如“当牛做马”，但他还没仔细看过牛是什么样子。他背着手，一个人来到牛棚。
“原来牛是这样强壮，两只弯犄角直冲向天……”他心里想着，靠近一头牛，伸手去摸了一下。
那头牛正在吃草，被陌生人一摸，心里烦恼，冷不丁一抬头，甩出一道口水。周来福吓坏了，大叫着往外跑。旁边的一头公牛脾气暴躁，以为周来福要攻击它，头一甩，一犄角把周来福挑上了天，重重地摔在地上，死了。
周来福活着的时候对人生已经厌倦，而他死之前对牛产生了兴趣，所以他打算做一头牛，做一头强壮的公牛。
晕晕乎乎的阎罗王答应了。
阳世间，有一个穷苦的农民愁眉苦脸地照看着自己的牛。他的牛病了，无缘无故地就站不起来了，呼呼喘气。兽医来看过了，说趁着还有一口气杀了吧，可以卖肉挽回点儿损失。
穷苦的农民王二实在舍不得下手，因为他只有这一头牛，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还是杀了吧……”王儿媳妇劝说他。
王二瞪眼大骂媳妇：“滚！你个招灾惹祸的娘们儿！……”
这头牛非常健壮，浑身都是黄色的毛，王二叫它大黄。
夜里，王二辗转反复，刚刚睡着的时候，大黄咽下最后一口气，离开了它的主人。周来福等不及从小牛开始想起，他要求附在大黄的身体上，开始他的生命。自有地狱以来，就没有附体托生的先例，阎罗王本要一口拒绝，可是酒的后劲儿上来了，他喝完天上的酒又喝地狱的酒，两种酒一混合，在肠胃里闹腾得翻江倒海，差点一口喷出来，所以阎罗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挥挥手，找地方吐去了。
阎罗王挥手是拒绝的意思，可是判官和小鬼儿们以为阎罗王同意了，把周来福投身到大黄身上。
周来福一阵眩晕，失去了意识，等他清醒过来，睁眼一看，自己躺在地上，夜深人静，满天星斗。他看见了自己硕大的身体、强壮的四肢和坚硬的蹄子，头顶也有东西。他知道自己是一头牛了，兴奋得蹦了起来，抻长脖子，“哞”的一声吼叫，响彻了整个村子，连四周的山里都有阵阵回声。
王二吓了一跳，毛愣愣地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媳妇也醒了。
周来福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它在院子里跑开了，毛尾乱炸，四蹄翻腾，把院子里的土蹬的乱飞，满院子都是坑儿。
王二跑到院子里，看见大黄病好了，高兴得坐在地上哭了。周来福跑够了，停了下来，觉得肚子有些饿。它闻到鲜美的草料味儿，一看，在牛棚的槽子里，于是走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王二给他的大黄添了满满一槽子最好的草料。
第二天上午，大黄病愈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子，人们纷纷来看。王二把大黄牵出来显摆。那个兽医围着大黄转了三圈，啧啧称奇。有些人家已经计划买王二的牛肉包饺子，看见大黄这么精神，都失望的回去了。
下午，王二套上车去村外拉黄土，准备回来垫院子。周来福拉起车，一点儿也不觉得沉， 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村外，进村时有一段上坡路，又陡，又长，没有一个牲口能拉一车土上来的，人们要在坡下把土卸下一半儿，先拉一半儿上去，然后再拉剩下的一半儿。或者干脆就拉半车。即使半车，也要有人在前边拽，后边推。
周来福不用，它比死去的大黄强壮得多。
在坡下，王二跳下车，准备卸土，周来福不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王二瞧不起它，给它减轻分量呢。周来福为显示自己的力量，猛地就往坡上冲，一口气冲到坡上，看得路两边的人直傻眼，简直不敢相信。
周来福一下子创下了名号，大家都说大黄是神牛。
离村不远的官道上也有一段上坡路，路面更陡，运送货物的商户都得在这倒腾一下才行。商户们很忌讳半路倒车，但没有办法。
有个商户听说了王二的神牛，就来雇佣王二帮他拉货，只要从坡下拉到坡上就行。
王二贫穷，听说有钱赚，非常高兴，牵着大黄就随商户去了。
大黄不负期望，轻松地把车拉到坡上，王二得了钱。自此，商户们都知道了大黄，都来雇佣王二，王二借此机会挣了很多钱，不再是那个穷小子了。
王二买房子置地，又买了两头牛，其中一头不久就瘸了似的，走路点脚。兽医说能治好，王二说不治了，杀了吃肉。
到了耕地的时节，周来福是耕得最快的，它洋洋得意，“哞”一声，所有人和牲畜都赞赏地看向它。可是，这地耕的没完没了，周来福累了，厌倦了，早晨，趴在牛棚里不出来了。
王二抡起鞭子就抽，周来福被抽的急了，一起身，做了一个冲向王二的动作，王二吓得扔下鞭子就跑了。
一连三天，周来福就是不去耕地，王二气急败坏，骂骂咧咧。晚上，王二媳妇说：“大黄是咱们的恩人，年纪也不小了……耕地，你可以再买两头牛……”
王二回嘴骂道：“你个老娘们儿知道什么？我天天好草好料地喂它，它不给我干活还行了？再不干，老子杀了它。”
村里的刘三听说大黄不耕地后，邀请王二喝酒。王二有了钱以后，在村里有了地位，一般的排场都上得去。
“二哥，牛不耕地还行了？”刘三儿说，“你这是脾气好，要是我，哼，一榔头砸下去，死了吃肉，不死，它也长记性了。”
王二受到了鼓舞。第二天早上，趁大黄还没醒，照着大黄的面门一榔头砸了下去。周来福没觉得怎么疼，但是气坏了，挣折了绳子追赶王二，王二扔下榔头跑进了屋里。周来福气呼呼地吼叫了半天。
“二哥，你这一榔头下去，它是跟你结了仇了……”刘三说，“不如一刀宰了它，就怕二哥心疼！”
“杀头牛算什么？”王二说，“等着吃牛肉大饼吧！”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王二袖子里藏着刀靠近了大黄。就在王二持刀要捅大黄的心脏时，大黄睁开了眼睛，牛角一顶，顶折了王二的右腿，王二连滚带爬捡回一条命，尿都吓裤子里了。
王二恨透了大黄。
“没有大黄，你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吗？”王二媳妇说，“你要是看不上它，那就放它到野外，让它自生自灭也好，何必……”
“住嘴！这事儿不用你管！”王二吼道。
刘三儿来看王二。
“三弟你可来了，快给我出个主意！”王二迫不及待地说。
“二哥，主意倒是有一个……”刘三说。
周来福在牛棚里什么都不知道。
王二行动不便了，喂牛的事都由王儿媳妇来做。这天上午，王二媳妇新添了草料，周来福吃到肚里觉得百爪挠心，不一会儿就口吐白沫倒下了，它知道自己中毒了。它含着泪水，痛苦、怨恨地盯着王二媳妇……
“你往草里下毒了？”王儿媳妇进屋问王二。
“怎么样了？死了吗？”王二说，“不用怕，这种毒药不妨碍吃肉，但是你别说，咱们还能卖个好价钱！”
周来福管不了王二怎么处置它的身体，它的魂魄又来到了地狱。
阎罗王一看这个小老头儿，有点儿面熟，呼啦一下想起来了。
周来福在阎罗王面前告状，说那个妇人太歹毒了……
阎罗王今天没喝酒，头脑特别清醒。他对周来福说：“我送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孔武有力，有吃有喝，又不用干活，你看怎么样？”
周来福一听非常高兴，立刻答应了，他心想：这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阳世上，一个晴朗的日子。
一个农家的猪圈里有一头母猪正在下崽儿，很多人围着看。最后出来的小崽儿长得肥肥的，它睁开眼睛一看，突然像婴儿一样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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