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惊悚)
序
男人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不禁思绪万千。
照片中的女孩笑颜如花,长而柔顺的头发挽成一个丸子束在头顶,眉如远黛,鬓若青山,小小的鼻头显得脸更加的精致。旁边的男孩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中充满着自信,皮肤白净,隆起的手臂说明也有一定程度的锻炼。
平心而论,这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看起来十分养眼。
即使是男人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照片中的男生女生很般配。
可是心中还是有些悲伤,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而像潺潺小溪一样缓慢地流淌,痛的悠久弥长。只是悲伤从哪来呢,男人感觉心中没有爱,也没有恨,空空的一块。
他始终认为感情是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人和野兽主要的区别。人间真情是美好的,只是自己不曾拥有而已,或者短暂拥有过。
自己的前半生始终在追求别人的爱和认同,也许是时候改变了。
男人站在一片空地上,想要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感觉心脏猛然被抓紧,他用手用力地锤着胸口,想压抑住这股疼痛,状若癫狂。
他拨打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漫长的滴滴声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1
西南地区C市,师范大学校园内。
“喂,林瑶,快来218教室上课,老师点到你名字啦。恩,是马哲,快点来啊。”女生小声地讲着电话,同时俯下身子以躲避老师的目光。
旁边一个女生有些不以为然,“娜娜,管这个事干嘛呢,人家不来上课,是跟男朋友在校外娱乐呢。”娱乐两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充满了揶揄的味道。被称作娜娜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告诉她的话,她要挂科的呀。”旁边的女生不屑地说:“挂就挂呗,人家不在乎。话说她有多久没回寝室了?两个月了吧,可真行啊,能去校外租房子住,我也想出去,我跟你说,寝室这环境……”娜娜听了两句就听不下去身边女生关于环境的抱怨,对她而言能顺利毕业,找到一个好工作才是最主要的。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教室后门偷偷地溜进来一男一女,坐在了娜娜的身边。林瑶悄声说:“谢谢你啊,这破选修也太晚了吧,都快七点了还上课,你知道有多难打车吗。喏,给你的。”说完递过去一袋包装精美的芋泥蛋糕,娜娜笑着接过,“老王让你下课去找他呢,你已经三次点名不在了,跟他好好说说吧。”林瑶叹了口气,举起手做拜佛状,“我求求他放过我吧,谁让我挂科太多,这选修的几分对我也异非常重要啊…”话没说完,电话就震动了起来。
林瑶看着来电显示愣住了,脸上浮现出烦躁和不安混合的矛盾神情。身边的男孩说:“又是他啊?”林瑶低声说:“是啊,烦不烦啊。”男孩满不在乎地说:“那就跟他说清楚呗,你不是早都说明白了么。”林瑶恩了一声,对男孩说道:“我出去接下电话,看看他到底要干嘛。”男孩点了点头,林瑶抬起头,趁着讲台上的人没注意,又从后门溜了出去。
林瑶走到走廊,掏出手机,看到有四个未接来电,心头怒气更盛,便拨了回去。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林瑶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要干嘛啊,我在上课呢知不知道。什么,谁让你来的。恩,我们的问题是该好好说清楚了。呵呵,你找的地方还不错,行,等着吧。”林瑶挂了电话,匆匆地向教学楼外走去。
2
沈航不停地打量着四周,迫切的想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周围是一片荒地,地上堆放着建筑用的材料,昏暗的灯光更衬得背后的山像一只冲天欲飞的猛兽。
沈航伸手拉了拉帽子,将口罩向上提了提,又摸了摸兜里的东西,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已经做了无数遍。
倩影从远处缓缓而来,沈航微微低下头,迎了上去。
林瑶皱了皱眉头,“不至于吧,这还没冷到那份上。行了,说吧,你到底想干嘛。”沈航看着对面这个思念了许久的女孩,情绪一时有些激动,第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说啊!不然总来骚扰我干嘛。”林瑶提高了音量,在这空旷的场地都有了回音。
沈航平复了一下心情,似乎也知道没什么必要,有些黯然地说:“我不想分开,我想我们一起走下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离不开你。”
林瑶深知面前是个怎样的人,在一起的几年从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内心有些不忍,但同时也知道自己必须得做出选择,像以前那样逃避只能是伤人伤己。她冷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喜欢上别人了,他给我的你永远都给不了我,你知道吗?”,却不知道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沈航苦笑了下,淡淡地说:“我知道啊,可我们以前的日子不美好吗,我们可以一起实现计划的将来,一起…”
“行了,别说了,用过去来挽留一个人是很可怜的。”林瑶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们可能会很幸福,会一直生活在某一个小城市,永远也见识不到天有多大,我不想那样。毕业以后,天源会带我出国留学,回国后我们会继承他的家业,这些东西你永远也给不了我的。我长大了,也现实了。”
沈航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好像不认识她了似的,眼睛像一把刀一样,把她的样子深深地镌刻在视网膜上。
林瑶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天一定要做个了断,天源也没办法容忍自己身边总有人纠缠着自己,她狠了狠心,说出了以前敢想却不敢说的话。
“你到底听没听明白啊,你怎么这么幼稚啊,你以为爱情就是全世界都围着咱俩转啊,我会过得很辛苦的你知不知道。你要爱我就应该放我过更好的生活啊,穷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知道吗,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林瑶说完后,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又低声说:“不要等我了。”这时看着沈航很轻微地向右缩了一下,整个人又隐藏在阴影中。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更让林瑶觉得厌烦,仅有的一点不舍也消失殆尽,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转过身就大步朝来的方向走去。
林瑶捋了下耳边的头发,隐约间好像听到有人低声说了句话,正想回头,便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一把搂住。刚要挣扎,就看到胸前钢刀透体而出,好像被人当胸推了一把,没感觉到疼痛,只感觉到世界正在离自己远去,昏黄的路灯正一点点变成灰色。
3
沈航拿走了林瑶的手机,三两下关了机,快步走出荒地,走到拐角处脱掉了身上的黑色外套,从背包里换上了一件灰色的棒球外套,将手套和黑色外套一起塞入背包中的塑料袋里,拉上拉链,双手插兜继续向校门外走去。
他娴熟地走出校园,校门外车水马龙,有摆摊的商贩,等着拼车的黑车司机,还有目的不明,停在路边的一排豪车。
看到沈航出来,司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去哪啊小伙子。”
沈航径直走向了第一辆车,直接给司机扫了一百元,“东湖公园,不拼车,快点。”司机应了一声,熟练地发动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上司机不住地找话题聊天,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掏出自己的手机关了机,和林瑶的手机一起放进了背包的塑料袋中。然后又拿出了一部新手机,开机后就开始查看地图。
下车后,他找准一个方向一直走,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在路边打了另一辆出租车,这次他显得轻松了许多,说了句到省博物馆就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故技重施,走了一会儿后打了第三辆出租车,到达了客运站。下车后他并不进站,而是站在路边等待,等着一辆车出站后他摆了摆手,车停下他径直走向靠近后门的座位,坐了下去,从衣服里面拿出了一些东西塞到塑料袋中,这回他彻底放松了,终于有时间好好回顾一下整件事。
我早就查看过荒地附近的监控,一直有意地回避,应该没有拍下自己清晰的图像。
作案时戴着手套,应该没有在现场留下指纹。然后在衣服内塞了一些填充物,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自己的身形,鞋内的增高垫也一样,如果从监控中看,应该是一个身高比自己高五厘米,身形壮硕的人。
作案时穿的衣服沾上了一些血迹,和需要销毁的物品放在了一起,自己及时更换了衣服,校内也应该没有人员看到自己神色慌张,满身血迹的样子。
出校门后自己更换了三辆车,换车前都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单凭记忆来说应该不会记得自己这位貌不惊人的乘客。第一辆车最危险,毕竟那是在校门口乘坐的,从校内监控定位应该能精准地定位到这辆车,所以自己很警惕,没有露出面部等可供识别的特征,地点也选了离自己目的地相对较远的东湖公园,因此在警方眼中,自己最后出现的地点应该就是东湖公园。之后的行程警察只能通过大量的查看监控来发现,这能有效的延后自己被发现的时间。
林瑶的手机也被自己拿走了,即使查看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所使用的号码也是出自于一张黑电话卡。最近几次通话都是用的这个号码,也只有林瑶手机通讯录备注的名字才会暴露出自己。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可变数就是林瑶究竟对身边人说了多少,有没有提过自己,沈航无法确认。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他毫不怀疑警察的侦查能力,查到自己头上只是时间问题,所做的一切都是扰乱警察的节奏,为自己争取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到底能跑出多远,能不能在被发现前隐藏住自己的踪迹,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而这条求生之路的第一段,已经启程,就在这个狭小的客车中,在这条漆黑的道路上。
沈航感到筋疲力尽,连续的高度紧张的情绪骤然放松,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疲倦像夜晚涨落的潮水,眼皮就是那金黄的沙子,沙沙声一过,岸边重归寂静。
4
眼前是一片低矮的平房,沈航借着夜色穿梭其中,时不时的回头张望,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注视着他。穿过房屋中间狭窄的小路,道路变得开阔了起来,大概是三个车道左右。虽然身后空无一人,他仍没有放下心的感觉,被紧盯着的感觉丝毫没有减退。
这村庄寂静的可怕,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了一样。沿着街道走了一段,面前是一个小广场,正中间的怒目金刚栩栩如生,圆睁的双眼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力量。
突然从天空射下一道光,正照在沈航身上,他慌的转身就跑,可那道光如影随形,跑到哪光就跟到哪。这一刻他好像变成了拍摄现场的男一号,可他丝毫不喜欢聚光灯聚焦的荣耀;又像是身处肖申克监狱的安迪正在被探照灯追捕,他也并不享受这种猫鼠游戏的快感。
狂奔之中漆黑的道路中间蹲着一位白衣少女,在夜色中有些扎眼。沈航心脏猛的一跳,几乎跳出口腔。
女孩站起身,白色的裙子剪裁得体,衬的身材玲珑有致,只是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红色的鲜血泊泊流出,像一朵玫瑰花无声地绽放。
是林瑶,沈航知道。
“你爱我吗?”林瑶问。
“当然爱。”沈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忍心。”林瑶指着胸口处的大洞厉声说。
“我只有你了,我没有办法容忍世界充满了背叛。”沈航声泪俱下地说着。
林瑶扑了过来,曾经熟悉的脸变得面目全非,瞳孔中射出的光让人不敢直视。张开的嘴已不似人形,口腔张合的角度超出了人体的极限。身体接触的一瞬间,沈航只感到彻骨的凉,仿佛来自九幽,旋即脖子便被张开的大口咬中。
沈航身体猛然一抽搐,醒了过来,窗外夜色浓重,他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九点多了。
“师傅前面停一下。”他背起背包喊了一声。
司机看了看周围的一片荒芜,虽然诧异还是停了下来。
下车后沈航向前走去,走到道路左边的荒地上,将背包中的塑料袋拿了出来,又拿出了一瓶白酒和打火机,将白酒倒在上面,粮食发酵的味道意外的好闻。
火苗蹭的一下窜了起来,沈航一直看着,烧了一会儿后,他拿出两个手机的手机卡扔了进去。时不时的加点酒,再续个火,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堆灰烬,灰烬中还有些没烧完全的固体。
沈航知道,这一刻开始,自己的下半辈子就不能以这个身份活着了,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是沈航了。当然这是在如果有下半辈子的前提下。
两个小时前,自己还是一个大三的学生,身上背着的双肩背包使自己看起来还像一名高中生。
现在,自己是一名逃犯,没有背包、身份…失去的东西很多,下半生都失去了,又岂是一些东西可以概括的。
这样做值得么?沈航第一次后悔了,他迫切的想回到正常的生活中,这是对前途未卜的生活的恐惧。
可人生就是这样,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后悔。
沈航清点了一下身上的东西,目前还有一部手机,钱包里还有三千多块钱,是自己几个月的生活费积攒出来的,一张身份证,再无他物。
为了轻装上阵,背包里没有准备食物。不过没关系,自己前几个月探查路线的时候事先准备了一些食品在西边的县城,自己下一步要先到达那个地方。
到了之后拿上补给,要继续向西出发,首要目标是出省,然后一路进藏。沈航并不确定到底多长时间会将嫌疑人锁定到自己身上,只能趁这时间走的越远越好,偏僻一点才好藏身。
现在是九点二十六分,距离C市78公里。
5
C市中心医院一层缴费处。
杨松看着面前长长的队伍,心像被放在锅上煎。他不敢走向排头,怕自己一走,连这个队伍中游的位置也失去,只能无奈的和前面的人商量:“哥们儿,咱俩能不能换个位置,我儿子发高烧,在楼上等着化验打针呢。”前面的人头也没回生硬地说:“不好意思,我等了半个小时了。”杨松悻悻的闭上嘴,咬了咬嘴唇。此时队伍中的一个阿姨回过头说:“小伙子你来我这吧,我和你换位置,我没那么着急。”杨松赶忙道谢,看着离骤然缩短了一半的距离,这颗心终于从油锅中捞了出来。之前的年轻人一直盯着,看到阿姨并没有站在原先的位置,而是站到了杨松之前的位置,这才挪开了眼神,同时不屑地切了一声。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杨松看着来电号码大呼不妙,马上接了起来。电话那边很嘈杂,吵闹的背景音透过手机都可以听得到。
“头儿,来一趟师大吧。”顿了顿又说道:“杀人案。知道孩子生病了,要不然不能打电话。”
杨松恩了一声,心脏又被扔进了油锅里,还被挂上了浆,几乎瞬间就熟了。所幸前面人数不多,不多时就交上了费用。杨松连跑带颠地向楼上跑去,经过阿姨时还是不住地道谢。
跑到三楼,贺云已经着急了,埋怨着:“怎么交个费这么半天。”杨松看着脸色呈现出病态般红润的孩子,心疼地说:“没办法,人太多了。你赶紧带他去做检查吧,我得去一趟现场,有案子。”
贺云并不觉得意外,自嘲似的笑了下,“我就知道,孩子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在,更别说我需要你的时候了。也是,我现在也不需要你了。”贺云抬起头异常认真地说:“走吧。”
杨松无奈地说:“咱俩的事回来再说。检查结果出来告诉我一声。”话没说完,人已经跑到了楼梯口。
师范大学挤满了学生,有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是特意去看热闹,毕竟这突发的事情使枯燥的生活变得有趣了一些。
很多学生举起手机对着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区域拍摄,杨松左手拿着证件,奋力地挤开前方的人群,刚跨过警戒线,一个瘦瘦高高的警察便迎了上来,显然已经等了多时。
“什么情况?”杨松问。
瘦高警察边走边说道:“死者林瑶,22岁,师大大三学生,被利器从背后刺破心脏,一刀毙命。凶器在那,是一把十厘米左右的剔骨刀。死亡时间根据现场监控来看,应该是晚上七点十五分左右。凶手是一名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健壮的男性。校园内的其他监控我们还在查,林瑶的室友我们也在询问当中。”
杨松点了点头,“有监控了好办,带我去看看。”瘦高个还没说话,一旁的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抢着说:“没问题领导,您跟我来,我带您去看监控。”杨松疑惑地看了看瘦高个说:“小金。这是…”小金介绍着,“这是学校安全工作的负责人,叫刘明。”刘明在一旁介绍道:“领导,我们学校安全工作做的非常到位,监控设备二十四小时运转,发生这种事实在是防不胜防,我们今后一定…”杨松摆摆手打断了刘明的自我检讨,“刘主任,你抓紧疏散一下学生吧,你看这么多人在这,万一发生踩踏了怎么办。”“您放心,马上办,这边请。”刘明这边掏出对讲机吩咐着,另一只手做出请的手势,“小王,马上带人来新操场这边疏散一下,要快。”
监控室内,杨松看着已经调到特定时间的监控,画面不太清晰,但能清楚地看到案发的全过程。“停,倒回去一点。”杨松指着监控中的一个时间点说着。倒回去后,杨松呵呵地笑了起来,跟小金轻声说:“这有点意思啊。你看这个人,在发现可能被监控捕捉到的一瞬间,他刻意的躲了一下,用女生挡住了。这是蓄谋已久了。”小金也不住地点头。
“身边人呢,有没有知道她今天晚上和谁见面的。”杨松问。小金拿出一个本子翻了翻,说:“问了她的室友沈娜,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了,说是林瑶平时跟人来往不多,这学期更是出去和男朋友租房子住,很少回来。今天是因为上课点名,才临时回来的,所以她并不知道林瑶和谁见了面。”杨松哦了一声,“男朋友?找到人了吗?”小金回答道:“沈娜说是叫王天源,正在找。”
接下来杨松看了从案发现场到校园外的所有监控,指着其中一个人说:“应该是这个人,身高体型都对得上,应该是在监控盲区换了衣服,看看校门口他上了哪辆车,找到这辆车去了哪。”小金答应了一声。杨松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先看看王天源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然后找到这个司机,看看这个乘客在哪下的车。去查一下死者的通话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我先去看看孩子,一会儿在局里碰头。”“是!”小金中气十足地说道。
杨松拎着新炒的菜,还有刚出锅的一份粥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贺云正抱着孩子在输液,孩子已经睡着了。
杨松走过去把饭菜放下,对贺云说:“我来抱着吧,你吃点东西。”贺云既不动也不回话,杨松悻悻地缩回伸出的手,尴尬地坐在那。
过了一会,贺云幽幽地说道:“走吧,忙工作去吧。你走了这么大会了就回来了,应该是还没忙完,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做大英雄去吧”杨松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说话非要这样。你明知道我是有正事,这是我的工作啊。”贺云不咸不淡地说:“工作的事咱们不要再说了,之前说过很多次也谈不拢。我再说一次,我只要孩子。”杨松有些无奈,“下周吧,周一咱俩好好谈一谈,今天是真不行。”话音未落,怀中的孩子可能是觉得姿势不舒服,翻动了一下,旋即又睡了过去。贺云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你走吧,走吧。”似乎已经疲惫不堪。杨松悄悄地往门口走,轻轻地关上门,关门前指了指饭菜,示意贺云吃一点,可贺云的眼神一直在孩子身上。
杨松走出了医院,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放进嘴里,在当下也只有尼古丁能短暂地使自己清醒一点。白色的烟雾吸入肺部,再经由气管抵达口腔吞吐出来,似乎每一次循环都会带走心中的一丝烦闷。工作的压力,对于家庭的缺失,居中的无可奈何,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懂。
杨松回到单位,接近凌晨仍是灯火通明。推开办公室的门,杨松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比家庭熟悉得多的世界。在家庭中,自己是失败的丈夫,不称职的父亲;在这里,自己是一只战无不胜的猫,这个城市中一只又一只的硕鼠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在这小小的办公室中,在这张狭小的单人床上,已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今夜依旧如此。
C市师范大学门口站满了人,焦点很统一,全都集中在举着红色横幅的两个人身上。
红色的横幅上书写着“花季少女惨遭杀害,无良学校还我命来”十六个大字,用的是隶书字体。字写的是龙飞凤舞,人哭的是声泪俱下。
举横幅的一男一女哭诉着女儿平时有多懂事,学习有多优异,围观群众中有子女年龄相仿的,有的也落下泪来,仿佛能切身体会到中年丧子的悲痛,那是一种天塌下来的绝望。
人越聚越多,保安看情况不好,马上给主任汇报了情况,主任也不敢怠慢,立马向校长室走去。
李健面前摆着的烟灰缸已经装满了烟头,刘主任在一旁躬身站立,学院的曹院长也站在一旁,等着李健的处理意见。
李健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她被人杀了,难道还要学校赔钱吗。我们尽到管理职责了啊。老曹,你说呢”曹院长被点到了命,硬着头皮说:“院长,我觉得…恩…应该先谈一谈,看看他们什么诉求吧。要是要钱的话,就给吧。这闹大了,明年怎么招生啊。”李健自嘲般的笑了笑,“还能有什么诉求,这外面闹这么大阵仗,除了要钱还能干什么。”话音未落,刘主任的手机响了起来,李健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接,同时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来,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刘主任挂断电话,赶紧向领导汇报,“院长,记者来了。”李健并不意外,边往外走边说:“恩,那看看他们胃口到底有多大吧。”
校园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男人女人仍举着条幅声嘶力竭地在喊着什么,对面是十几架摄像机在拍摄,不时还有记者指导他们站位,以获得更好的拍摄效果。
保安只牢牢的守住大门,对门前的情况不敢去管,似乎已经吃过了亏。
李健一行三人还没到门口已经看到了门口的盛况。刘主任汇报着:“我们刚才报警来着,警察说他们也没法管啊,让我们理解人家父母的心情。”李健苦笑了下,拍了拍老曹说:“一会把他俩带进来,你们学院拿出一个解决办法吧,钱的话…你写一个方案,一会儿在会上提。”曹院长脸上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男人女人远远地看到了校园内一行三人正在朝着门口走来,看着就像领导,哭声一下子大了起来。“这什么破学校啊,也不管管,什么人都能放进学校,给我女儿害了呀…”
李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走了出去,走到男人面前说:“您好,我是李健,这是曹院长,对于这次发生的事故我们也非常的伤心和意外,有关情况公安正在调查,您在这举着条幅影响也不太好,您看这样行不行,现在您二位跟着曹院长去他办公室协商一下具体情况,总在这也影响其他孩子们学习。”
男人听完冲着女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放下了横幅说:“您说的有点道理,不过这事你们学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在这确实有点影响孩子们学习,冲着这点,我们可以进去,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曹院长点了点头,做出请的手势。
李健看形势已经缓和,笑着说:“行,那先这样。”同时朝着刘主任做了个手势,刘主任已经提前一步在疏散群众了,“各位别在这围着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记者们仍举着摄像机,其中一位记者认出了面前这位校长,举着麦克风走了过来,“您好李校长,我想请问一下您对于这次事件的看法,学校是否会加强对于外来人员的管理。”话音刚落,其他记者知道了面前这位是校长,也一下子围了上来。
李健示意曹院长带着二位先走,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对着摄像机说道:“非常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代表学校对林瑶的父母表示深切的歉意和诚挚的慰问。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待公安那边的调查。林瑶同学平时团结同学,学习成绩优异,深受同学和老师的喜欢,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想看到。我们呼吁社会各界积极提供线索,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给父母一个交代。同时,学校要加强校外人员进出校园管理,建立相关制度,保障学子们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6
屏幕中李健的发言义正辞严,可实际情况沈航很清楚,林瑶学习成绩说不上优异,多次挂科使她经常担心毕不了业。和室友的关系也不好,总在他面前抱怨。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还没调查到自己身上,毕竟才刚刚过了一天。
沈航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前这碗粉,放下一直关注新闻的手机,结账后往门外慢慢踱去,心中思量着:当务之急应该搞一个身份证,毕竟自己不能再使用以前的身份,需要换一个身份,无论是住宿还是出行都用的上。
沈航慢慢地走去,边走边思考着该去哪弄一张身份证,走着走着倒是有了一个想法,不过要等待恰当的时机。
“缘来是你”网吧坐落于县城西南方,整个网吧只有二十多台机器,受限于场地大小。老古也想过换个大一点的地方,多弄些机器,但是又舍不得这家里留下来的旧房子,毕竟省下一笔房租。
现在这一楼是网吧,二楼有个小房间自己住,日子过的蛮巴适,挣那么多钱真的好么,够花就行呗,年近半百了,经不起折腾了,老古总这样安慰自己。但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总是贪图安逸。二十年前就是这样,当时手里有些钱,自己并没有和别人一样,去大城市做点小生意,而是开了这家网吧,感觉在小县城生活挺不错的。可她不这么想啊,一转眼她已经带着儿子走了二十年。前妻和自己并不是一路人,她一直向往大城市的生活,当然她也成功地留在了C市,而且老公非常有钱,对自己的儿子也视如己出,听说毕业就打算出国深造。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老古自嘲般地笑了笑,感情就是这样,一旦泛滥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平息下去。一想起儿子,就突很想知道儿子最近怎么样了,虽然知道继父所提供的生活是自己根本不可比的,但还是想问一问。倏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儿子都已经随了继父的姓氏,任谁看都是她们更像一家三口吧。
老古掏出手机就想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可又怕打扰儿子的生活。之前给儿子打的几个电话都没接,也没回,可能是在忙,事后又忘记回,老古同样安慰着自己,对真实的原因闭口不谈。其实父子二人都知道,穷苦的自己就像是长在脚下的暗疮,是拼命掩饰的存在。虽然继父对于以前的事略有了解,但联系多了还是难免心生嫌隙。
于是老古总是挑着儿子在学校的时间段联系,即使这样,儿子也很少接听。原因很现实,也很残酷,暗疮该被切掉了。
脚步声响起,老古抬起头,是一个小伙子,看不出多大年纪,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口罩把脸遮的严严实实。“上网啊?”老古招呼了一声,同时心里有点纳闷。自己这个网吧地方有点偏,平时来的人并不多,也只有下午县城里的学校放学了,中心区域的网吧没机器了,才会有学生来。这大早上的,老古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才八点过一点。
对面的人闷闷的答应了一声,说道:“老板,我身份证丢咯,想开个临时卡。”老古一听脑袋瓜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的,你去别的地方看下嘛。”说着就坐下了,继续看三国演义。
那人还不死心,手背朝上递了过来,嘴里说着“求求你啦老板。帮个忙。”老古仔细一看,手下面递了一张百元大钞。老古心下了然,这恐怕是一个未成年学生拿压岁钱出来玩呢。他思考了下,平时这也没人来查,大早上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老古不动声色地把钱接了过来,同时打开抽屉拿出一沓身份证,他看着对面的人,想找出一张相像一些的,万一查到了,也好有个说法。老古在身份证里端详了半天,找出一张来,起码眼睛和脸型有点像,都是单眼皮,宽额头,方型脸。他在系统里登陆了一下,从烟盒上撕下一片,把身份证号写在了上面。
“充多少?”老古问。
“一百吧”对面的人答道,想了想又继续说:“这几天我都来。”老古没吭声,把那张纸递了过去,“密码123456,充完了,没花完不退啊。要是有人来查,我这边直接就给你下机,你关机就行了啊。”
对面的人答应了一声,接过纸就直奔最里面的机器而去。
沈航坐下后观察了一下,确认墙角这没有摄像头,整个人也放松了一点。他打开电脑,输入了身份证号,看到了这个人的名字和照片,眉目间和自己确实有几分相像,戴着口罩的话第一时间未必能看得出来。老板还挺心细,要不然自己也得跟老板说要找一张跟自己有点像的,怕来检查了不好说,这一下解决了。沈航默默念着对方的名字,巴大友,我以后要成为你了么,这就是我的新身份了吗。
沈航没办法安下心来去玩游戏,他一直在关注C市的新闻和学校的贴吧,论坛。新闻只是提了一嘴,具体情况正在调查中。学校的论坛可是炸了,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在上面发帖,害怕者有之,惊讶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悲痛者亦有之。沈航也注册了个账号,在论坛上写下了留言:“希望大家理性讨论,毕竟同学一场,不要说话这么刻薄。”虽然自己是凶手,但还是不希望她成为众人调笑的对象,沈航此时的心情复杂极了。
过不多时,已有多人在留言下面回复,“网络上什么都不多,就是圣母多。”“你去乐山让大佛起来,你坐那。”“多刺激啊,那天晚上我和她上同一节课呢。”
沈航气不过正想回复,发现已经有别人在反驳这种言论,两帮人已经开始吵了起来,不禁哑然失笑。
网络有其沟通的便捷性,但同时也给了发言者安全的心理距离,可以肆无忌惮地质疑,批判,甚至辱骂他人。这是一场擂台,只有一方驳倒另一方才能停止。要是想在网络上掀起一场骂战应该怎么样呢?很简单,提出一种观点就可以了,自然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渐渐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都不局限于观点的讨论,开始上升到个人,就像在凉水里滴入一滴热油。
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人开始多了起来,都是在县城中学上学的学生。那这样看来,机会要来了,沈航甚至有点期待更换新身份证后的一切。
7
杨松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身下是那张熟悉的小床,而不是梦里与贺云唇枪舌战的家,他吐出一口浊气,拿起桌上的茶杯干了一口。
站起身来到白板前,白板上已经画上了以林瑶为中心的社会关系图,这是他个人的办案习惯。
杨松脑中也在整理着案件的情况。从监控情况来看,凶手与林瑶相识,这毫无疑问,且在案发当天与死者相约会面,约定地点是死者学校的一个新建的操场,目前处于停工状态,相当适合作案,这说明凶手对于作案地点很熟悉。凶手有意识的躲避监控,作案时佩戴手套,说明凶手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根据监控来看,凶手是一个身高180左右,体型健硕的男子。但根据现场提取到的足迹鉴定结果,鞋印的足印边远不完整,虚边多,前尖虚边更大,擦痕很明显,典型的小脚穿大鞋的迹象。
凶手没有拿走林瑶的财物,反而拿走了手机,说明通过手机可以得知死者与凶手间的关系。
根据现有线索,凶手是一个有相当的反侦查能力,身高在175左右,体型适中甚至偏瘦,且与林瑶相识的人。
杨松拿起记号笔,在白板左下角写下通话记录四个字,并画了个大大的圈。看来需要重点排查出死者的通话记录,找出这个与死者相识的人。
思考间小金推门而入,拿起茶杯干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说:“头儿,根据王天源所说,他和林瑶相识于半年前,然后林瑶对他展开了追求。在一起后他们在校外租了一个房子,地址是紫金花园二号楼一单元301。据他说,最近总有一个人在骚扰林瑶,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事发当晚这个人也给林瑶打过电话,林瑶离开课堂后去接电话,然后就出事了。”
杨松嗯了一声,“继续说。”
小金拿出第二份报告,“出租车司机找到了。据他回忆事发当晚他在师大门口等学生,有个人遮的很严上课他的车,还给了他一百块钱要求不拼车,所以他印象很深刻。他下车的地方是东湖公园。”没等杨松说话,小金又拿出第三份报告,“林瑶的通话记录我们也查了,近三个月和她联系的除了身边的朋友之外,有一个号码几乎每个月都给她打过电话。事发当晚所接的最后一个电话也来自于这个号码,应该是那个骚扰她的人。但是这个号码是黑号码,登记的号主是一个宝鸡市的农民,五十多岁了,应该和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
杨松笑了笑,“有点意思。看来这个骚扰者有很大的作案嫌疑,他用虚构的号码,伪装了自己的身高和体型,没留下指纹,还偷走了手机,看来是处心积虑。”杨松想了想继续说:“接下来从三方面吧,第一去查东湖公园附近的监控,找到这个人的下一步踪迹。第二把通话记录的时间扩大到一年,我就不信找不出这个人,他总不能一直用假号码是吧。第三嘛,一会儿咱俩去一趟紫金花园。”小金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头儿,有个事我还得跟你汇报一下。”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啊,支支吾吾的。”杨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小金悻悻地笑了笑,“头儿,你不玩微博吧。”杨松愣了愣,“不玩,那都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怎么了。”小金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界面,“你看,这个事上热搜了,排行榜第一呢。”小金指着视频的标题念着:“女大学生惨遭杀害,保护女性任重道远。头儿,你是不知道,现在网络上有很多人关注这个事,今天一上午局里就接到很多电话咨询案件的情况呢。而且…”小金压低了声音说:“网监那边说有人在微信群里组织要游行呢。”杨松挠了挠头,小金说的事他确实刚刚听说,破案他再厉害,也脱离不了年龄的桎梏,网络确实是一窍不通。
杨松想了想,“行,你在这等我会,我上楼跟领导汇报一声。”小金恩了声,面露喜色,可能是因为自己说的被队长所采纳让他有一种被认可的感觉。杨松迈步上楼,局长办公室大门紧闭,他径直走向了办公室,“老刘,老大去哪了。”老刘吐出一口烟,“去市里开会去了,一大早就去了,得中午能回来呢,就是你负责的案子的事儿。来一颗?”杨松拒绝了递过来的烟,“不了,我得赶紧去现场了。”杨松一溜小跑回到了办公室,把任务布置给其他人,和小金二人径直上了警车,直奔紫金花园而去。
紫金花园是C市比较高档的小区,很远就能看见深灰色的楼体,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杨松二人拿着从王天源处拿到的钥匙,进入了302。
屋内是两室一厅的格局,进门即是客厅,往前走是卫生间,然后是两间对称的卧室。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有浓浓的香水味。杨松感叹:“这有钱真好啊,这小区租两室一厅,一个月得四千块吧。”小金四处看着,“差不多了,我租那小公寓一个月还两千块呢。”
走进主卧,桌上东西摆的井然有序,衣柜里衣服也叠的整整齐齐。小金翻看着桌上的东西说:“头儿。这都是些生活用品,没什么值得看的啊。”杨松已经走到了另一间卧室,确实没什么值得看的,但是杨松就是觉得怪怪的,在看过卫生间之后这种感觉更清晰了。是什么呢,杨松暗自思忖着。
小金觉得队长可能发现了什么,也不敢问,就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过了良久,杨松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小金,你小子有女朋友吗?”小金被问的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交过女朋友。”
杨松打开卫生间的门,“这就对了。你看卫生间,有没有觉得哪比较奇怪。”小金看着置物架上满满的洗漱用品,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看老老实实地说:“我没觉得哪奇怪。”杨松指着放在置物架上的剃须刀说道:“你不觉得这种经常使用的东西放在架子里有些不方便么。”
小金看了看,“我觉得还行吧,当然还是放在洗手池上方便一些。”杨松肯定了小金的说法,“对,就是这个意思。我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始终不知道是奇怪在哪。现在我明白了,这个房子看起来就像是林瑶自己的家,表面上是没有男生的物品的。你看门口的拖鞋只有一双,男士的得打开鞋柜才能看见。阳台晾晒的衣服全都是女士款式的,衣柜里大部分都是女士的衣服,只有角落里放着的才是男士的衣服。你说呢”
小金想了想,“那说明林瑶比较爱美,衣服比较多,然后在这段感情中处于强势地位,很多方面都得前几天她,对吧。”杨松摇了摇头,“她找的是一个富二代,怎么会处于强势地位。你还没成家可能不明白,你仔细看,到这个家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房子是林瑶自己住,并没有人和她一起住,因为表面上的东西全都是女性用品,这是其一。其二,像剃须刀,男士拖鞋,衣服这些男性用品所摆放的位置都不是使用起来舒服的位置。你明白了吗?一件东西在刚刚摆放的时候,一定会选择摆放起来比较整理的位置,但是经过长时间的使用后,一般都会放在使用起来方便的位置。”
小金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随即说道:“那也有可能是林瑶比较爱干净,经常的收拾家里的东西啊。”杨松点了点头,“也有这个可能,但是你看这个卫生间的抹布,颜色已经泛黄了,而且还有异味,一个爱干净的人是没办法容忍的。所以我觉得林瑶之前应该对家里东西进行过清理,把王天源的物品都收了起来,然后又放了回去,才会形成这种状态。”杨松说完后看了看小金,又继续说:“不信的话可以去你家看看,即使再干净的男人,这种经常使用的物品还是摆放在使用起来比较顺手的位置。”
小金终于明白了杨松说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两人曾经争吵过,后来又和好了。”杨松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两个人争吵了也应该是林瑶把东西拿走,毕竟这是王天源租的房子,自身实力不匹配是没法谈对等的。我觉得更像是有人来了林瑶家,但是林瑶不想让这个人知道她有男朋友或者是和一个男人同居。”
小金接着说:“那答案很明显了,可能是林瑶的父母来了,也可能是前男友。啊不对,都前男友了也不怕他知道啊。”小金还没说完就否定了自己所说的。杨松倒是表示认可,“先别急着下定论,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反正和咱们探查方向也一致。再说了说不定想和前男友复合呢,不想让他知道也说得过去。毕竟你们年轻人,谁说的准,是不是。”杨松难得打趣小金,小金也放松起来,“我和他们不一样啊。我还是光棍呢。那您对这些这么敏感,您在家的东西嫂子给不给收拾啊。”提起家庭,杨松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我的东西她才懒得收拾呢。你一会儿问问林瑶的父母最近来没来过,如果没有,就查查她的前男友什么的,问问以前同学,和一年来的通话记录结合一下。”小金感觉到杨松情绪上的变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不好意思地说:“好的。我没别的意思…”杨松挥挥手打断小金,“走吧,回局里,事情还多着呢。”
8
在接下来的几天老古每天都会看到这个奇怪的孩子,只是面色一天比一天差了,今天更是止不住的咳嗽,应该是感染上了风寒。本来想问他两句,可是没那个时间,今天他来的有点晚,正好是周末的中午,此时上网的孩子们有点多,站在吧台等着开卡的就好几个。老古抬起头看看他,他用眼神示意自己并不着急。
忽然角落里有个声音:“叔叔,我这电脑黑屏啦。”老古头也不抬地说:“你重启试试。”“重启过了。”
老古抬起头看着吧台前还有几个人等着开卡,其中就包括那个奇怪的小孩,他从键盘下拿出巴大友的身份证递了过去,“先拿去上吧。”然后径直走向角落出问题的机器。“你个瓜娃子,显示器连接线掉了啷个还能不黑屏呦。”
沈航拿着到手的身份证向外走去,自己这几天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这些天没有地方住宿一直住在广场的长椅上,即使买了一条毛毯也抵挡不住寒气。
他马上到街边的一个小招待所开了间房,登记的时候前台不住地盯着他看,打量半晌后从抽屉里拿出了钥匙,“302,到三楼左拐。”
登记的时候沈航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所幸没被发现。看来自己真的有了新的身份,他满怀欣喜地上楼冲了个澡,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瑶不出所料地又出现在了他的梦中。最近这些天总会见到她,看来杀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以前看法制节目还有些纳闷,为什么会有罪犯去自首,现在明白了,应该是实在受不了内心对自己的拷问。
难道我生来就是个罪犯吗?我爱林瑶吗?爱她为什么会杀了她?她过得好我不是应该会开心吗?爱她怎么会容忍不了小小的背叛,只要她幸福就够了呢?沈航不断地问着自己,却也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只是自己心中有一个模棱两可的想法:可能我被抓住了,自首了,得到惩罚了,就可以解脱了。
这些天沈航也想过自首,只是想的很多却没有去做,还是被自由的诱惑所压倒,毕竟隐姓埋名过一生好过在监狱里接受改造。可又受不了内心的折磨,亲手结束掉所爱的人的生命,在那一刻自己也好像踏入了地狱。
半睡半醒间沈航的体温高的吓人,这些天一直睡在躺椅上,本身已经感染了风寒,不断被鞭打的内心使精神状况更加脆弱,仿佛一针催化剂,病毒趁虚而入,越战越勇。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9
咚咚咚,咚咚咚。
沈航一下从病床上翻起来,不敢说话,只能死死地盯着门口方向,一句话被怦怦跳动的心脏按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砰砰砰。
敲门声变大了,隐隐间有砸门的趋势。
“谁啊。”声音挣脱束缚破喉而出,沈航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尖叫鸡,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声音虽然冲出了那只手,但已然不像人声。
“警察。”门外的声音波澜不惊,门内的人听来却像一声炸雷。
沈航一时愣在原地,怎么找到我的?是罪行败露了吗?该怎么跑?从窗户跳下去吗?三楼应该摔不死吧?屋子里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翻窗户吧。决心已定,可身子却动弹不得,像被如来佛祖的掌印牢牢钉子在了床上。
“赶紧开门啊,是不是巴大友!”门外的声音不耐烦起来。
巴大友?那看来罪行还没败露,霎时间感觉血液从心脏一下子流回了全身,腿也能动了。沈航诶了一声,赶紧下床开门,腿有些不灵活,踉踉跄跄地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警察有些奇怪地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沈航支支吾吾地说:“我睡觉呢,有点发烧,没听见。”警察连忙把拉到下巴的口罩戴上,“你是外地来的吧。C市发生一起杀人案,我们这排查外来人员。你来这干嘛来了?”沈航回答道:“探亲,路过这。”警察拿过身份证看了看,“在这呆几天?”“明天就走。”沈航想,还哪敢在这呆啊。“好,没事儿别乱走啊。”警察看完身份证后,转身离开了。
沈航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床上,同时内心有些暗喜,一是这张身份证在不仔细核对的情况下是足以以假乱真的。二是看来还没确定自己是凶手,还有一些时间。既然这样,那明天一早就离开这吧。
头疼得要裂开,像一个装满了热水的热水袋,又热又涨。脑袋刚一沾上枕头,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头儿,跟您汇报一下情况。”小金一脸疲惫,眼睛中的红血丝密密麻麻。“说吧。”杨松站在白板前整理着现有的线索。
“我们询问了林瑶的父母,他们没来过C市,甚至都不知道林瑶脸了男朋友,租房子更不知道。但是验证了您的另一个猜想。我们调取了一年的通话记录,有一个号码和林瑶有频繁的通话,号主叫沈航,是工业大学的学生。我们走访了林瑶的高中同学,嘿嘿,她高中交往的男朋友正是这个沈航。昨天我们联系当地的派出所去工业大学走访了一下,沈航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回宿舍,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派出所询问了他的室友,室友说他平时不太合群,比较孤僻,不太好相处,是个比较细心的人,谁动了他的卫生纸他都知道。头儿,我觉得这个沈航有重大嫌疑,身高体型也对得上。”杨松嗯了一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差不多了。就是动机有点模糊,难道是看到林瑶找了新男朋友,因爱生恨?不好说。另一条线呢”
小金喝了一口水,“我们排查了东湖公园附近的监控,看到凶手下车后向西走去,然后就在监控盲区消失了。然后在富民街和广平街发现了跟凶手类似的背影,离的比较远,看不太清。这还是我和二哥看了两天的结果。这小子太贼了。”杨松在心中勾勒着C市的地图,“这两条街和东湖公园相距挺远的啊,这小子是带着我们绕圈子呢。你先回去睡一觉,我把他照片发下去,让各地先注意一下。”小金打着哈欠,“好。困死我了,我赶紧睡会。”说完就往外走。“对了,睡醒了记得联系下他的家人,看看知不知道他去哪了。”杨松对着小金的背影说。
杨松手中拿着沈航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看起来很普通,单眼皮,脸型略方,鼻子说不上挺拔。总之是一个放进人堆中丝毫不显眼的人,就是眼神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忧郁?还是倔强?亦或是绝望?反正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的眼神,像是一口枯井。
杨松又拿起林瑶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朝气蓬勃,神采飞扬,眼神中依稀能看见朝气与青涩。
难道你就是那只老鼠吗?杨松心中思忖着,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10
远处的山连绵起伏,像是奶牛的乳房,坚挺而饱满,勾勒出好看的线条。一辆大巴车穿梭在盘山公路上,速度飞快,即使面前是连续弯道也不减速。只见司机娴熟的转动方向盘,踩离合,挂挡,踩油门一气呵成,像在跳踢踏舞。沈航坐在车上,刚刚清点完背包里的东西,内心并不觉得轻松。他刚从丹巴县城取出埋在山坡上的东西,就听见远方警笛声和警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他等待声音远去,连忙跑下山坡,刚跑到交叉口,就来了一辆大巴车,他慌不择路的上了车,却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沈航有些厌倦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想过正常的生活,能生活在阳光下,不要再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不然去自首吧,这样的生活并不是真的自由。
忽然,大巴车减速停在了路边,车上的乘客不明就里,纷纷站了起来看向窗外。不多时,两名警察上了车,手里拿着一张纸,“各位乘客拿出身份证件,配合检查。”
沈航看到了那张纸,纸上是自己的照片。终于要结束了,其实也挺好的,不用再东奔西跑,担惊受怕了,只是有点可惜,不如自首了,还能减刑。
沈航心态也乐观了起来,事已至此,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警察,目光澄澈,终于解脱了,他想着。
两名警察一前一后排查,效率挺高,没被排查到的寥寥无几。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警察拿起手机,“喂,恩,行。几点啊,在哪,都有谁啊。好的,那你得等我一会。行,一会说。”放下手机警察开始扫视着剩下几个没被排查的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招呼同事下了车。
沈航哭笑不得,自己想放弃了,老天却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后座的大娘操着一口藏族腔调,叽哩哇啦地说出一个地名,不多时大巴停在路边。沈航看了看周围,拿起背包跟着下了车,毕竟坐到终点站有可能面临第二次排查。
下车地点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梯田,偶有几间白色的小房子。
沈航跟着大娘在上下起伏的道路上走着,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大娘向左一拐,消失在了视线中。沈航爬过眼前这段上坡,视线尽头是一片砖红色的寺庙,远处的经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远处的雪山白的耀眼,云雾缭绕,好似仙境。路边有几头牦牛甩着尾巴拍打着苍蝇,悠闲地在公路上走着,诵经声在天地间呢喃。
走近寺庙,院子里有个僧人坐在蒲团上诵经,看见沈航进了院子微微颔首,指着边上的经幡用生硬的汉语说:“一百元。”沈航掏出钱,心中默念着自己犯下的罪和惦念的人,二者本是同源。
僧人将经幡挂在院子正中的旗杆上,坐回原处,仿佛没人来过。
沈航看着自己刚挂上去的五色经幡,虔诚地向天地祈求宽恕自己犯下的罪。我会去自首,让法律制裁我,以求余生心安。
沈航穿过经幡下的斑驳日光,迈步走进大殿。大殿正中坐着供奉的弥勒,大概有四等身,目光平和。殿内梵香扑鼻,既有松木的香味,又带有一丝雪山的凛冽。
沈航深呼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上是门外照射进来的日光。
11
沈航跪在大殿正中,膝下的水泥地硬的像铁,他双手前伸,一躬到地,额头碰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就像有人在耳边敲了一下木鱼。可随着咚的一声,头脑中许多杂念灰也似的散了,许多尘封的记忆破壳而出。他抬起头,看见林瑶从胸前的衣物中钻出,身影袅袅婷婷,落坐在身前一米左右的地上。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林瑶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你知道吗。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中,父母没有离异,却貌合神离;没有争吵,却也没有爱意。
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他们想要的是女儿,我是个多余的人。后来有了妹妹后,更是一样。
我没有喜欢的事物,因为喜欢的东西都会被妹妹拿去。在家里我不能有情绪,因为我会是接收大家不良情绪的那一个。
父母没有虐待我,没有打骂我,只是更加冷淡的无视我。他们会坦然的满足我日常生活要求,冷淡地拒绝我过分的要求,平静地无视我情感方面的需求。
我考了一百分,他们会淡淡地说:“不错。”我考试不及格,他们会淡淡地说:“没关系。”他们不会对我失望,因为本来就没有期望,何来失望呢。
我想要被认同,想要被爱,想要像妹妹一样能收获父母的笑容。
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不离婚,能忍受如此拧巴的家庭关系存在。
等我长大后,我知道了,是因为我这个羁绊。
他们想要让我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长大,于是给了我一个没有爱的家。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很难懂。
我就像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小屋子里,定期有人给我投喂食物,却没人给我开一扇窗。
见到你的时候,我发现你就是那扇窗。
你开朗得像个精灵,每天上蹿下跳,永远那么开心。
我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
你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心。我会趁着你不在,去座位前偷偷地看你的名字。你的字也那么美,和人一样。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和朋友们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畅谈人生。
依稀记得告白那天,已经是高考前夕了。我们坐着鸭子船,在湖中飘荡。夕阳沉醉于地平线下那片黄色的海,晚风沦陷在你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朋友对于我们在一起并不意外,而我的人生也终于有了一扇窗,她就是那道照进密室的光。
我们去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城市,可还是保持每周一见面,仅有的生活费都花费在往返的旅途中。
我们乐此不疲,我们形影不离。
我有时打三份工,有时打两份。我不想再向父母要钱,而父母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也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的学费从哪里来。
假期我们一起出去玩,那是我第一次坐卧铺,睡在中铺的我们伸出手拉在一起,你拍下了照片。照片中的两只手握的是那么的坚实,你用笔在照片背后一字一句地写下“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我知道这是你非常喜欢的一句歌词,照片还在我宿舍柜子里放着。
我们约定等到毕业后要一起租房子,一起找工作,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我天真地以为我人生中的这道光会一直亮下去。
今年我开始了实习,很难。现在大学生毕业就等于失业,实习差不多等于免费劳动力吧。
我在实习的公司做的不开心,我不想被压榨。因为提前结束实习,公司并没有给工资,协商无果后大吵了一通。
我做了很多工作,第二份工作是卖房子。夏天很晒,我在街上发传单,晒的脖子脱了皮。结果公司合并,需要我到另一个市去上班。在这我可以住宿舍,换地点我就要自己租房子,于是我拒绝了。拒绝后我被公司辞退,工资一拖再拖,找到劳动仲裁也没用,因为我没有签合同。就这样,三个月的努力付之一炬,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我想你,非常的想。我买了一张去C市的票,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你。
你给了我一个地址,原来你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
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我不停地诉说着生活的艰难,却没注意到你表情的变化。
我去了卫生间,掀开的马桶垫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只有你自己,是不需要把马桶垫掀起来的。我心存侥幸地低下头去寻找,在马桶圈上看到了些许黄色液体。
我安慰自己说,可能是同学来玩。
出去后我问了你,你说没人来过。其实我本来是相信的,可我看过了那张照片。后来你坦白了,你和学校的一个富二代在一起了,这个房子就是他给租的。
我忘了当时自己做了什么,又是怎么走出的房间。可能我痛哭流涕,可能我跪地恳求,最终我无家可归。
在外面不知道徘徊了多久,最终又走回了你家楼下,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看到一个男孩走了过来,他气宇轩昂,昂首挺胸,浑身散发着青春阳光的气息。虽然我没有见过他,可我觉得那就是他,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你。而我,浑身散发着死狗气息的我,只配滚回暗无天日,逼仄的小房间里面。
我一个人去了曾经和你一起去过的地方,想就此了断。可城市太小,回忆太多,遍地都是你的影子。痛苦如影随形,我无力抵抗。
我向内心投了降,给你打了电话,只想听听你的声音,可只有谩骂。一字一句将过去的感情撕的粉碎,又踩在脚底。
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我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它,即使那个人是你也不行。同样的,房间既然已经开了窗,曾经见过了光亮,就不会再容忍黑暗了,没有人能把这扇窗关上,即使是我。
我在车站附近买了一张黑电话卡。
我网购了一些棉花,增高垫,帽子,手套。
我在工作的饭店里偷出了一把刀。
我攒了几个月的钱。
我写了日记,把事情的始末记载下来,当然,如果事情顺利,它还有别的作用。
我去你学校附近转了几天,最终选定在那个新建的操场和你见面。
我去丹巴县转了转,那是我逃亡路上的一站,我买了很多吃的,埋在了山上。
我想最后再努力一次,如果你能和我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如果不能,那我会亲自拆下那扇窗。
我知道你也不那么幸福,至少你自己那么认为。
你常常向我抱怨父母对你约束太多,晚上过了七点就会给你打电话接你回家,在人生中的每一步都会为你规划好。你很想自己做决定,不想走他们为你选好的路。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人为你规划好一切,愿意参与你的人生。而你也很羡慕我,羡慕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人总是喜欢别人的剧本,不是吗?
我们被人看做是幸福的一代,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可我怎么觉得我们是悲催的一代。
小时候生活条件还可以,也仅是吃穿不愁,远没有妹妹她们富足。剩下的就是对前路的迷茫,我们像被扔在了十字路口,没人告诉我们该往哪走。
哦不对,应该是“丁”字路口,因为没有退路。
我们没有六七十年代社会发展提供的大量机会,没赶上经济腾飞带来的机遇,毕业后才发现大学生多如牛毛。
你也认同我吧?
林瑶,对不起。我那么爱你,以至于它变成恨的时候也恨的这么彻底。
错的不是你,你追求更好的生活无可厚非。
错的也不是我,是这个社会,是它让我们毫无希望地活着。
林瑶,再见,我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你了。
大殿内一片漆黑,仅有的一道光从门口处无力的射了进来,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妪。不消多时,屋子里完全暗了下来。
沈航抬起身子,面前的林瑶已不见踪影。所经历的一切像是一场宿醉,唯有红肿的额头和酸疼的身体证实着对内心的诘问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
可是已然得出答案了不是吗?人总是最难度过自己内心这一关,无论用多么荒谬的理由宽慰自己,一旦迈过这道坎,就成了最好过的一关。
迈步走出房间,外面已经一片漆黑,远处偶尔有一点亮光快速划过。
沈航此时放弃了自首的想法,他想要继续活着。
12
曹德新面容和蔼地对着面前的少女说:“最近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学习怎么样,能不能适应啊。”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我说这些有点不好,但是你作为林瑶的好朋友,也作为我们学校的一份子,应该为学校的名誉着想。所以就是有关这案子的情况啊,林瑶的情况啊,不要对外说了,好不好。看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又继续说:“当然,你保护了学校名誉,学校相应的也会为你提供一些照顾。”
良久后,女孩点了点头。曹德新欣慰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女孩可以走了,“对了同学,帮我叫下一位进来。”说完低下头,在纸上沈娜的名字下画了重重的一道横线。
沈航茫然地在路上走着,路过了很多车,没一辆车愿意载他,有的车停了下,看到他是个男生后,又飞快地开走了。
他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该去哪,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大概还有个一千多块钱,自己必须得想办法挣点钱了。
要不到下一个县城打份工?或者…偷一点?他随即对自己产生的这个想法感到害怕,但同时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别无选择。
两束灯光从身后突兀的照在地上,像两条不断变换的鱼。汽车停在了路边,司机摇下车窗,用生硬的汉语说:“去县城吗”沈航点了点头。司机吐出一口烟圈,“一千块。”
沈航正犹豫着,司机又说:“这里离县城有一百多公里,前面可是无人区噢,你要不坐车,容易出事情的。”
沈航无奈地上了车,刚系上安全带,司机伸出一只手,“先给钱。”沈航只好从钱包里掏出仅剩的钱给了司机,司机随手放在了副驾驶面前的储物箱里,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沈航看到里面都是钱,还有一把藏刀,闪闪亮亮地躺在里面。
车飞驰着,车内安静的可怕。沈航发现后座上还坐了一个人,抱着背包一直在睡觉,可能是驴友,但是也可能和司机是一伙的。看到那把藏刀,沈航总觉得不简单,这司机不会一会儿还要抢劫吧,然后给我扔在这荒山野岭?
自己这个副驾驶的位置也有点尴尬,后座位上的人可以直接从背后勒住自己。自己还是大意了,安全起见应该坐后排座位的。沈航暗自埋怨着自己,尽管眼皮在打架,可还是不敢睡,身体时刻绷紧,右手状似放在膝盖上,实际上是搭在储物箱的开口处。如果对方发难,自己可以第一时间扳下把手,打开箱子,拿出刀,这一切不会超过一秒钟,他这样想着。
汽车在鱼肠般的道路上行驶着,身后的人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沈航身体绷的笔直,头微微左侧,注意力全集中在司机身上,余光能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人。
突然,只听见咣当一声,车随即猛的减速停在了路边,画出的车辙散发着橡胶燃烧的臭味。
车停稳之后司机低声咒骂了一句,虽然骂的听不懂,但沈航就是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句脏话,语言还是有某种共通的特点。
司机有些颤抖地拉下手刹,擦了擦汗,只这一瞬间就吓出了汗,因为护栏外边就是落差有上百米的山。
司机下了车,后座的男人也被惊醒,伸了个懒腰后也下了车。沈航迅速地打开箱子,拿出那把藏刀,将它掖在后腰,打开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司机和后座上的男人正围着路中间的半截保险杠,看起来是之前发生了事故,晚上视野又不好,司机没注意,这才撞上了,险些葬送了一车人的性命。
司机正骂着,只觉得脖子一凉,血噗的一下喷了出去,他捂着脖子跪下,想喊救命却只能发出呃呃的气音。
旁边的男人见状欲跑,但是已经被吓的腿都软了,刚跑了两步就瘫倒在地,又手脚并用地爬着。沈航两步追上,又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这个人,身高中等,体型适中,和自己挺接近。
沈航搜了搜他的背包,把他的钱包拿走,把自己的钱包和身份证放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从背包里拿出自己这些天写的日记放进他的背包里,然后把背包扔在了马路上。
还差最后一步。沈航将两具尸体搬上车,拿出司机的打火机想把坐垫点燃,可惜点不着。他打开后备箱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易燃的物品,结果发现一小桶备用汽油。他用汽油给两人洗个了澡。
不大会,汽车燃起熊熊的火焰。这样看起来二人像是被劫财然后毁尸灭迹,死者的背包被甩在了路上,背包里有身份证和日记本,通过笔记也可以确定我的身份。不好意思,现在你就是我了,沈航已经死了。
从今往后我是巴大友。他笑了起来,笑声也渐渐变大,在这深夜的公路上显得肆无忌惮。
他从杀人中渐渐找到了乐趣,尤其是利器刺入身体时发出的声音,让人心醉。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真好,自己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人,同理,自己也不需要任何人了。
但他同时也发现了一件事。法律作为维护统治的工具,就像是路中间的护栏,你跨过了护栏,就很难被正常社会所接受,想要生存下去,只能继续翻越护栏,即不停的犯罪,否则生活物资没有合法的来源。
所以,错的还是这个社会。
就像《罪与罚》那样。多年前他看过《罪与罚》,也曾问过自己,如果犯罪的是自己,自己是否会心甘情愿地被流放于西伯利亚。如今已有了答案,只是自己走的是和拉斯柯尔尼科夫完全相反的道路。
当然这并不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像他一样有索尼娅陪在身边。
巴大友整理了下衣服,向着前方的路走去,刚走过一个弯道,听见身后轰隆一声。他知道所有的证据都会泯灭在火焰中。
13
杨松坐在桌子前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头。以至于小金进屋的时候差点以为失火了。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十五天,基本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口供就尤其重要。
犯罪现场并没有遗留下指纹,提取到的鞋印和监控拍到的身形也不能算作证据。只能寄希望于出租车司机能认出他,然后根据校园内的录像一路锁定到他上车,不知道检方能否认可。
可沈航已不知所踪。协查通知发下去后,只有清河县一个警察打电话过来说前两天排查外地人口发现一个疑似的,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只是说长的有点像。
杨松看着墙上的地图,用手在地图上花了一条长长的曲线,随后在清河县和丹巴县上重重一点。要是他一直向西走,过了康定、理塘、巴塘就进西藏境内了。
跨省抓人费时费力不说,西藏境内太大了,人又少,随便藏在哪还真不好找。可这件案子影响这么大,局长亲自督办。杨松叹了口气,突然电话响了,“喂,是C市公安局。找到了?太好了,什么,死了?麻烦您把相关情况说一下。”
挂断电话以后杨松眉头皱成了一团,这明显是一场安排好的假死,这种情况必须马上很领导汇报。
“局长,情况就是这样。”杨松站着等带领导的指示。局长挥挥手示意杨松坐下,他抽完一支烟后说:“他妈的,这小子把我们当傻子玩。我们还不得不陪他玩。”杨松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局长淡淡地说:“市里催的紧,这案子关注度这么大,再拖个一年半载的我都得撤职。你实话告诉我,你有多大把握抓住他,给你多长期限够用。”杨松想了想,“三个月。”
局长摆了摆手,“这不就结了。市里要换届了,上面下了死命令,一个月必须结案。这就是症结所在啊,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杨松瞠目结舌,“那您说怎么办。放弃我是不会放弃的。”
局长又点燃了一支,“你有确切的证据么,证明他是假死。”
杨松闭口不言。
局长淡淡一笑,“说实话,现在都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是凶手。虽然从通话记录,高中同学证词能证明二人是情侣关系,也就是有了动机。可还是没有确切证据,唯一能够证明他是凶手的居然是他自己写的日记。这不可笑吗?”最后一句话局长几乎吼了出来。
杨松颓然坐在椅子上,局长说的确实没错,目前确实没有证据。
“所以,局里准备结案了,把相关情况送交检方了。”局长站起身,正伸手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可我不会放弃的。”杨松定定地说。
局长披上外套,“实话说,我也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死在那。不过干我们这行,相信不行,得有证据。所以,案子得结。至于人,你要喜欢可以继续找,不过局里这边可帮不了你什么了。”
杨松点了点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局长能默许自己继续搜捕。已经说明他也同意了自己的推断。自己绝不相信沈航杀害了两个人,又将其中一个人伪造成了自己的手段,只是为了逃避追捕。也许以后还会有相遇的时候。
局长拍了拍杨松的肩膀,离开了办公室。
14
“来啦。”杨松热情地向女生打着招呼。女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坐在了杨松对面。“喝点什么?”杨松拿着菜单问道,女生摆了摆手,直入主题“杨警官找我来应该不是为了喝东西吧。”
“确实不是,找你来主要是为了解决我的一些疑惑。”杨松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女生笑了笑,“我能帮您解决什么疑惑?”
杨松也笑了起来,“沈娜同学,沈航同学是你哥哥是吧。”沈娜点了点头,“这个你们查起来应该很简单吧,我没有隐瞒。”杨松继续说:“确实,我们疏忽了。只顾着追查沈航本人,却忘了查他的家庭关系。我得跟你说一件事,沈航死了,尸体在西藏南部的一段公路上被发现了。”
沈娜的眼神波澜不惊,“哦?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呢?”杨松喝了一口咖啡,“是逃离我们的追捕,他是杀害林瑶的凶手。”
沈娜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杨松笑了笑,“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是不好啊。言归正传,我相信他没有死,这只是他金蝉脱壳之计。”沈娜表情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杨松继续说:“根据沈航留在现场的笔记本上记载,他是看到了林瑶家的马桶垫掀了起来,于是怀疑林瑶出轨了。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感觉有点牵强。在我看来这只是一条线索,还构不成证据,它可以引起沈航的怀疑,但是要是确定的话我还觉得不够。我一直想也想不明白,是你跟沈航说的吧。如果沈航事先已经知道林瑶跟某人交往了,再结合发现的线索,这他才能确定。”杨松喝了口咖啡,撇了撇嘴继续说:“第二,根据王天源所说,事发当晚林瑶接到了你的电话说老师点名,我问了马哲的王老师,他点了名,但是没点到林瑶。那你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为了让林瑶回到学校来?是吗”
沈娜波澜不惊地说:“杨警官,第一件事我并不知道,而且就算我告诉了沈航,也并不违法不是吗。第二件事呢,是我担心林瑶在大学期间不好好学习,影响学业,为了她考虑,我骗她说老师点名,让她回来上课。这没问题吧?”沈娜眨了眨眼睛,嘴边泛起一抹笑意。
“当然,你做的这些都不违法,只是我想知道真相而已。我没带任何录音设备,你放心。”杨松拿出手机,当着沈娜的面关了机,又脱下外套,掏出空空如也的口袋。
沈娜始终注视着杨松,良久后,她缓缓地开口:“杨警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是我的一个同学听别人讲的。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儿,她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宠爱,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她很调皮,她最喜欢哥哥的东西,她觉得从别人那把东西抢走,看着别人难过的表情,这让她非常开心。她一天一天长大,慢慢发现她的哥哥在这个家得不到爱,也发现了哥哥病态的性格。虽说她一直把这个哥哥视为可有可无,可是工具摆脱控制的感觉还是让她难过。哥哥上大学后,从来不跟家里联系,甚至于她上了哪个学校哥哥也不知道。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哥哥的女朋友居然跟她在同一个寝室。发现这件事情的那天晚上她气个半死,在她看来哥哥只能任她予取予求,她相信哥哥并没有爱人的能力,因为他没得到过爱,怎么会爱其他人。在偶然的一天,她得知哥哥的女朋友居然出轨了,出轨对象是学校的一个富二代,她也喜欢那个富二代,可却被那个小贱人追到手了。那个小贱人有什么好,只会发浪。这下她没得选择了,因为这个小贱人伤害了这个工具人哥哥,也伤害了她。她嫉妒,她愤恨,所以这个小贱人必须得消失。她买了一张黑电话卡,给她哥哥发了一张小贱人和富二代的照片。她那个哥哥还不相信,真是愚蠢。她知道她哥哥的性格,只要引起他一点点的怀疑,以他的敏感迟早会发现。果不其然,他发现了。她也知道哥哥的性格容易做极端的事,她在等待机会。她等待了很长时间,给哥哥发了个短信说,可以帮着把小贱人约出来,哥哥始终没有回复。她担心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她有些悔恨自己的冒失。可过了一段时间,哥哥给她回了个短信,问她想怎么办。故事到这应该结束了。”沈娜讲完这段长长的故事,也有些口渴,叫过服务员来点了一杯拿铁。
杨松听完后,点了点头,“谢谢你,只是我觉得故事里的这个人罪不至死。”沈娜对于杨松的说法也很认可,“您说得对,可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病态的人,他们的想法很偏激,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杨松面色平静,“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故事中的这个妹妹对哥哥很了解,那如果她哥哥犯了罪,假死之后,她觉得哥哥会怎么做,会一辈子以新的身份活下去么”
沈娜拿勺子搅拌了下杯子里的液体,小小的抿了一口,开口说道:“她应该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杨松对这个答案很意外,他收敛情绪,一口喝完杯中的咖啡,站起身拿起外套,“再见了,沈娜同学,我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沈娜也站起身,“最好不要。”“我付过钱了,你慢慢喝。今天真的谢谢你。”杨松转身走出咖啡厅,外面阳光正好,他还是止不住的打冷颤,好像有点冷,他裹紧了身上穿着的外套。
15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
林瑶案因凶手已死亡,不追究刑事责任,案件已撤销。
沈娜等三人被保送了研究生。
杨松离了婚。
网上的热议还在继续,最新的话题是所有的男性都是潜在的犯罪者 女性要如何保护自己。林瑶案作为最新发生的案件,是讨论者经常列举的案例。这条热搜只停留了几个小时,很快被歌迷穿婚纱去听某歌星的演唱会所顶替,随后便淹没在众多的娱乐新闻中。
杀人凶手逃亡途中被抢劫致死,连全尸也没有留下,这正说明了因果报应,网络上纷纷叫好。
对于西藏来说,这是丑事。于是在全区开展加强交通安全知识宣讲活动,在进藏路线周边竖起了“不要随便搭载陌生人”的警示牌,也临时设了很多排查口。不过还是阻挡不了进藏寻求生命意义的人群。
刘军是大军修理铺的老板,他最近很高兴。因为店里来了个学徒,学东西很快,帮自己打打下手,自己也没那么累了。这两年腰是越来越不行咯,刘军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对还在一边忙碌的学徒说:“歇会吧,这个车后天才交呢。”学徒嗯了一声,就到一边坐了下来。
刘军很喜欢这个学徒,从学徒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跟师傅学手艺的样子。
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的纯朴憨厚。只是学徒有点孤僻,闲的时候也不玩手机,总是长时间的发呆。这让刘军觉得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名字有点拗口,姓也挺少见的,对了,叫巴大友。
巴大友坐在地上,看着墙上的窗户出神。自己有了新的身份,这也是新的人生。
昨夜梦里他回到了初次相遇的时候,也许是一切已经画上句号,才会又梦见了她。梦中的她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模样。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让他重新回到那间教室,那间冬天冷夏天热,上学时痛苦,离开时怀念的教室。当时的自己绝不会相信,日后会无比怀念那段时光。
可世事无常。五年前的夏天他们相遇,五年后的秋天他亲手把刀插入了她的心脏。
遗憾,悔恨一齐涌上心头,爱与恨交织成一曲离别歌,在耳边奏响。
所有的爱都是为了相聚,而所有的恨也会走向别离。爱也罢,恨也罢,都将在这几十年里消磨殆尽,最终归于平静。
我以前叫沈航,现在我是巴大友,可能以后还会是什么人、既然我重新活了一次,那么我想报复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杨松对于沈航的抓捕一刻也没有停止,可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
杨松刚刚联系了清河县的一名警察,那个打电话过来说排查到有人和沈航相貌有些相似的警察。杨松耐心听完了排查的过程,对于对方的身份已经了解。
那就是沈航,杨松很确定。之前敲门对方一直没开门,再听到警察喊出名字的时候,才开门。是因为对方听到了喊的不是自己的名字,确定了自己是凶手的事还没暴露。当然也可能是某个外貌相似,又感冒在睡觉的人,但是他不相信这么巧合。
巴大友。杨松在心里默念着,这就是你新的身份么。
杨松摩挲着长出坚硬胡茬的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我一定会抓到你的。”他相信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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