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没怎么关注宋词,现在读时,常常觉得很美,无论是声,色,形,韵,画面感满满,就象自已在现场一般。也正因为有画面感,一般读一遍也能当场记住,哪怕过后又忘了,也常常在不同时间读同一首诗词有不同的味道。这就是读书留白的乐趣,任你想象。每个人的敏感度不同,所以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能流传百世,这就是文字(文本)的魅力。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一出场,多么美的画面。彩袖,色彩的绚丽还有女性的飘逸,婀娜;殷勤,那种情意多么深厚,多么热情,又不夸张,幽微之中的周到,示好,绵长香甜;捧,又多么小心翼翼,一个动作都暖人心;玉钟,多么温润,珍贵,玉无价。从文字本身就非常有美感,但并不让人感到俗艳,反而是低调的奢华,溢出来的需要你去品出的味道。象不象自己坐在一个角落,那个殷勤的女子款款捧着玉钟向你走来,你一杯,我一杯,互诉衷肠?是梦?是沉醉旧日美好的时光?一句“当年拚却醉颜红。”把人历历在目的今朝忆昔年的刻骨铭心拉向从前,你情我意,我回应你的是哪怕已红颜己醉,也依然“拚却”心甘情愿的你来我往。宋代的文人常常出入歌伎楼(相当现代的酒楼,舞台有人歌舞的场所),一个是歌舞者,一个是客人,可是从初次见面的这种倾心相印,有声有色(和美,绚烂),历历在目的细节,读来足以令人痴情,回味。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继续读,能歌善舞的女子呀,怎不让人沉迷?多么美的景象,舞是低柔,曼妙的,杨柳,是纤细,柔软,微风轻拂般,舞姿的摇扇上还是桃花(春心荡漾),朦胧温柔的月光下,在这样的青楼遇上这样的女子,舞姿的曼妙,歌声的婉转,多么尽兴,尽兴到日沉月升,尽兴到扇底风尽。两个人,如果不是互为倾心,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淅?怎么不知不觉?仅仅是对外在的眷恋吗?没有伊人的情,没有我的意,怎么又可能去历历在目。有点象《红楼梦》细节的描写极尽细致,越是细节都记忆深刻,越是眷恋,情深情长。又有点李后主的味道。说不清,读来极尽玩味。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正当你也沉醉在初次相遇相知相恋的美好之中,作者突然一笔跳跃到这别后的相思,别离后会怎样?留白后你去想。从别后,忆相逢,点明概括上几句的初次相逢的场面是别后此刻时时念想的。几回魂梦,直诉瑰牵梦绕的相思之情,会是独自怀想吗?不,与君同,远方的她也如此。只能梦中重逢,各自相思的哀伤,凄凉,深长,情深意长。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假作真时真亦假。”梦里千百回,可今宵,你实实在在在我眼前,两个“剩把(只管)和“犹恐”持灯反复照看你又难以释然,那种眷恋至深的情人久别重逢的惊喜交集,又怕是梦中的又惊又喜又忧的情,不是深深的眷恋,何以有此情怀?
象一个电影画面,当年欢聚之时,那位歌女殷勤劝酒,自己心甘情愿痛饮,歌女在杨柳围绕的高楼中翩翩起舞,在摇动绘有桃花的团扇时缓缓而歌,直到月落风定。那些“彩袖,玉钟,醉颜红,杨柳楼,桃花扇”……声,色,情,多么有画面感。下节自从离别后,你我多少次梦中相逢。今夜果真喜相逢,反反复复拿着灯照看你,还恐怕又是虚幻的梦中境。挑灯久坐叙别情,估计又是一个情意绵绵互诉衷肠的夜晚。有色有色,虚实相融,读来宛如一首暖人心意的绵绵之歌,你也醉,你也眷恋。
读书的快乐就是和作者,和自己,心相印,心相知,任由你去想象作者当时的场景,心境,是否与历史背景,个人遭遇有关。短短一首词,你可以读出音乐,舞蹈,电影,历史,心理,……所有美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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