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后悔赴约

二十多年不见的两个学生联系你，三番五次地要请你一起坐坐，吃顿饭，你会怎么做？

有好心的姐姐提醒我:别去了，肯定是托你办事或者借钱。她富有并且智慧，经常遇到没来由接近她并借钱的人，她通常都有办法解决。信得过的有能力的少借一些，信不过的门儿都没有。

姐姐的闺蜜也是个富婆，她不一样，单纯可爱，轻信别人，对闻风而至的有求者失却了防范之心，被无良之人“黑”了很多钱。

姐姐告诫我的时候，我不以为然地笑了。

因为我既不像她那样腰缠万贯，也没有身居要职，无权无财，不怕被人惦记。最重要的是，尽管我遇到过为利益钻营的人，遇到过阳奉阴违的投机者，也仍旧对人性的美好葆有期许。

这两个学生是我的第一届学生，大山脚下的村级中学，十四个人的班级。我去的时候，他们该上初三，原班主任调走了，我当的是“后妈”，学科知识和班主任管理实践经验几乎是一片空白，主要靠摸着石头过河。

也许是山里孩子淳朴，也许是我和他们的年龄差距小，这些孩子一点也没有为难我，我也自然按照自己的理念和方式与他们相处，和他们一起踢足球，最后带他们到城里住宾馆参加中考，送他们毕了业。

其中一个学生全，家境贫寒，冬天时两个脸蛋皲皲的，年龄小，个子最矮，动不动就红了脸，我对他可能有些偏爱。我带他们两个多月时，母亲猝然长逝，带给我无尽的痛。等我到校后，这个小男孩到我办公室，递给我一个厚厚的很精致的本子，转身就跑了，也不知道他买本子的钱怎么筹来的。

当时遇上村子里没电时，需要点煤油灯，我问他们谁家有油，给我带一点。第二天听到宿舍门口有动静，打开门，孩子们全跑了，一瓶油赫然放在门旁，至今都不知道是哪个“无名英雄”送的。

我问他们还叫了谁吃饭，他们说还有一个曾经的男老师，那个老师个子高高的，笑起来憨憨的，很可爱，他不是师范类，没有经验，年龄也小，记得学生一点也不怕他。我们从学校出来后，各自忙碌。都失去了联系。

因为临时有事，我比预定时间晚到了一个多小时，去了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个男老师也因有事没来成，他们执意让我点，我就选了红烧羊脖和小份椒麻鸡。他们又点了两样菜，一份汤和十串烤肉，还想再点，被我阻止了。

这个全同学，我有他的微信，毕业后也见过好几次，有一年我和女儿在大街上搭车，他开车过来让我们上车，执意送我们去目的地。另一个宁同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他除了胖了点，模样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更大方了，今天是他做东请客。

我匆匆吃了点，简单聊了聊。两个人都搬到了城里，宁现在和弟弟经营一家工厂，有两个女儿。全的女儿居然已经上大学了，他离异两次，说起这个经历，他显得有些沮丧和自责，并说第一个妻子说他找不上，他赌气迅速找了，导致短命的第二次婚姻。我直截了当地说:“你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并建议他和现在的妻子最好要一个孩子。

两个学生的孩子比老师的孩子都大，也是少有的现象，这是一些农村孩子没有选择继续深造，早婚早育的缘故。

他们谈起当年，说我对他们好，我去之前他们从没想过学习，我去了，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他们都爱学习了。虽然是客气话，我听了也挺开心。他们说，现在同学中有科级干部，有教师，就他们俩不太成功，又自嘲他们没有违法乱纪，我也笑了:这是我给每届学生说的，希望他们恪守的底线和原则。

临去前，我从相册里翻拍了一张合影，时至今日，除了一个有点模糊，我依然能叫得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记得照相那天，下了一夜的雪，早上出去，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美极了，我们一起在雪地里留下了一张合影。他们俩没有这张照片，表现得很新奇和喜欢。

他们表示，今天简单点，下次叫上那个老师再聚，问他们是否记得其他老师，他们说，除了我们两个年轻的，大多都不记得了。我搜索了半天，也实在想不起来了。只好说谢谢你们还记得老师，下次我请你们。

从自己的经历看，我多次出自真心实意，毫无功利心地去寻找和探望问候过我尊敬的几位老师。从今天赴约的情况看，我的这两位首届学生也是如此。所以，尽管我从不喜欢聚餐，也不后悔这次赴约，这是没做过教师职业的姐姐们没办法理解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