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红玫瑰（4）

（小说）红玫瑰（4）

文/千念

“叶梒，你身上真热，”知秋轻声说，似乎还偷笑着。

叶梒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

“你以前家里就经常是你自己住吗？”

“经常是，”“差不多快十年了。”

“那你害怕一个人睡倒也说得过去。”

“我每天睡觉都把窗帘拉得紧紧的，被子也裹得紧紧的。”

十几年前，知秋的父母离异了。知秋一直跟着妈妈，而知秋的妈妈经常忙于工作，所以她时常是一个人。这么多年，她习惯了。有些东西经过岁月，终究都会被习惯。知秋只是告诉叶梒爸妈比较工作忙，其他的事，自始至终也没有提过。

“以后让我保护你，照顾你。”叶梒想要刚要说出口，却忍住了。

承诺是不能轻易许下的。有些时候话出了口，才发现根本就做不到。说出的话终究收不回。

叶梒爱知秋，可是他不能承诺。因为现在，他很清楚，他做不到。

“至少现在你不用害怕了，”叶梒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和身体所起的反应，平躺着让知秋枕在臂弯里。

“睡吧，晚安。”

“嗯，晚安。”知秋在叶梒的怀里睡熟了。

叶梒在知秋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年少时的爱情就是这样，两人深爱着彼此，珍惜着彼此，所以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对方。谁都有欲望，叶梒努力克制着。

这一夜，知秋睡得很安稳。

叶梒和知秋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被一个人如此相拥，多想这一刻成为永恒。

从那之后知秋总是去叶梒那里过夜。

“你喜欢在这里睡觉？”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睡觉。”

“不过说实话，我反应挺大的。你再这样会出事的。”

“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至少现在不会。”

“你这么了解我？”

“其实还好啦。你以为我没有反应吗？我只是忍着罢了。”

“好吧……”

其实自那次以后，知秋就更喜欢叶晗了。原因很简单，知秋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

后来，叶梒还是又买了张床，添了一床被子。知秋有时候还是会半夜偷偷钻进叶梒的被子里。两人似乎成了兄妹一般。

这个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大雪已经掩埋了整个城市。人们依旧每天忙碌着，那笨重的样子，就像荒野里觅食的熊。雪花在马丁靴上慵懒地附着着。叶梒把知秋的手揣进自己的棉服口袋里，轻哼着听不出旋律的歌。

叶梒渐渐也喜欢上了和知秋待在酒吧里。在这里无所束缚，可以尽情地享受自由。

知秋每个周末都会来看叶梒。叶梒不知道，偶尔知秋会被家人骂，可知秋依旧不改。知秋显然已经把叶梒那里当成了她的家。在她心里，叶梒就是她的家，她无法逃避。

这个冬天，知秋就这样陪着叶梒，陪他喝酒，陪他创作，陪他度过每一个黑夜。

她们不知道能爱多久。他们只知道，他们没有属于过彼此，却一直在一起。

从那之后，叶梒竟莫名其妙地认真地上起课来。可是他落下的课又太多，一时是补不回来的。可是他天生就有一种固执的性格，他开始试着接受眼前无聊透顶的课程。他知道，那可能就是知秋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种可以让他为之努力的力量。

高中最后一年，叶梒无形之中被挤入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百感交集。

叶梒时常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赢得周围人的赞赏，然而那个时候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一样，每天把那些人尽皆知的小道理大道理通通装进自己的脑子里，也不管它有用没用。

可是后来，他就变了。

他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叛逆期。初中的时候，他就学会了抽烟，喝酒，但他从不打架。他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每天在阳光下保持自己形象的同时，又不得不正视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懦弱。他觉得自己活得很假。那时候他努力的动力是看到了父母的焦急和劳累，还有那些无关紧要的赞赏。可是人总是会长大，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那只是成长而已。什么时候努力，都为时不晚。

过了几个月，叶梒的成绩居然上升了很多。他一直都在为了心中那个小小的梦想努力着，那就是或许他可以用自己薄弱的能力，给一个女孩儿他想要的生活呢。

一切都在充满阳光和纯净的空气的路上进行着，他想他会这样一直坚持下去。

知秋在冬天快结束的时候居然莫名地消失了。

冬天的风很无情，锋利地割着叶梒的神经。大雪纵使飘个不停，却什么都掩埋不掉。那段时间是叶梒过的最混沌的日子。

他每天给知秋打电话，却每次都听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也去知秋的住处找过知秋很多回，但是都没有见到她。叶梒经常去酒吧喝酒。

“阳泽，你知道知秋去哪了吗？我很想她。”“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叶梒在酒精的刺激下说话显得有点颤抖。

“叶梒，她没和你说什么吗？”阳泽问。

“没有，”

“好吧，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见过她了？”

“见过，但不是一个人。”

叶梒听到这个消息，像是死灰一般没了声音。

“我有做错什么吗，”叶梒不知道此刻能说什么，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汇能形容他的心情，就只说了这一句话。

“你没错，但事实就是这样，”阳泽心里和叶梒一样难受。此刻有什么能安慰叶梒呢？就算有一万个确切的理由放在叶梒面前，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只不过是徒增叶梒的伤心罢了。“虽然人应该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但是我想，你们之间可能有误会吧。”阳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叶晗。

“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以后是什么关系。”“我们本来也没有关系……”叶梒把最后一口酒喝完了，看着啤酒的沫在杯子里面一点点消散。

最美好的，破碎时也最残酷。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天叶梒和阳泽喝了一夜的酒，叶梒在凄迷的灯光里好像看到知秋回到了他的身边。

初春的时候，知秋来找过叶梒一次。

知秋不知道那个时候叶梒已经把知秋定义为背叛了他。而他不能容忍背叛。

“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

“那你消失这么久是为什么？”

“有点事。”

“好一个‘有点事’，”叶梒自言自语，“那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叶梒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已经不再相信知秋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已经变了。

“叶梒，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说吧，”叶梒强忍着心里的难受。

“叶梒，你喜欢我吗？你想和我在一起吗？如果你喜欢我，我就和你在一起。我曾经一遍遍想问你，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可是你从来不说，我只能来问你。”

叶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有说话，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叶梒，我能不能问你要最后一样东西，”知秋的声音已经很不自然。

叶梒依旧没有开口。

知秋紧紧抱住了叶梒。此刻，她只想要一个拥抱。她抱得很用力。叶梒能感觉到知秋的身体已经在颤抖。知秋的眼泪早已经湿透了叶梒的肩膀，而叶梒此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但他强忍着。他缓缓地把双手抬起，寒冷的风割着他的手，他想去拥抱知秋，就像以前一样，可是他又缓缓地把手放下了。知秋一直等着叶梒伸出双手去抱住她，可是她没有等到。她哭得已经没有了声音。

叶梒看着远去的知秋，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梒一直不敢相信那天从阳泽口中说出的话，可他现在除了阳泽又能相信谁呢？他怎么也想不通知秋为什么会这样离开。

最后一年过的很快，可对叶梒来说却度日如年。叶梒又放弃了自己。做一个上进的人多么无聊啊。在没有知秋的日子里，他几乎总是这样想。

他开始逃晚自习，甚至是逃课。 他翻墙出去，坐在烤串店里一个人喝啤酒，看小说，那是多么充满艺术感，有多么可笑的画面啊。他开始无视任何人，甚至比以前更过分。

那已经是高中的最后几个月。他的书桌里多了很多书。里面大多都是关于爱情的。有很多都是村上春树的。他每天也只是看这些小说，完全不听课了。

由于几个学生拿了他的书，他与他们发生了口角。叶梒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由于动作太大，被班主任发现了。

他们被叫到了办公室。不出所料，他是被训得最狠的一个。可是他始终一句话也不说。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虽然不听话，但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可是书是你的。”

“行。我认。”

此时他的心已经凉透了。

“这次必须把你们的家长叫来。”

叶梒走了，他的脚步很沉重。这不仅来自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有，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无疑，叶梒的形象又一次在父母眼里大打折扣。

自那以后，叶梒开始不愿意和人交流。他既无法与优秀的人合群，又始终变不成彻头彻尾的坏人。

高中就这样充满戏剧性地结束了。

毕业聚会这天叶梒和阳泽则坐在角落里喝着酒。叶梒心里还是很想见知秋一面的。

知秋还是来了。知秋变了个模样，发色和妆容已然不像从前。知秋看到了叶梒，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两人的眼里依然含着深情，这是掩藏不住的。知秋坐在了叶梒旁边。

“叶梒，你瘦了。”

“你也是。”接下来他们都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一直喝酒。知秋偶尔向叶梒的盘子里夹菜，可是叶梒根本不动一口。

“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知秋已经快喝醉了。

“我怎么知道，”“这都得问你自己。”叶梒低着头抽烟。

“其实那个男的……”

“你知道我从来不听解释。没什么，都过去了……”

两人沉默了。知秋点起一支烟，只抽了一口，就掐了。

零点的时候，聚会还没有结束。这时的知秋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她突然哭了。叶梒想去安慰她，可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

凌晨两点，KTV包厢里，他们还在喝酒。

知秋依旧坐在叶梒旁边，点了一首《修炼爱情》。

“修炼爱情的心酸

学会放好以前的渴望

我们那些信仰 要忘记多难

远距离的欣赏 近距离的迷惘

谁说太阳会找到月亮

别人有的爱 我们不可能模仿

修炼爱情的悲欢

我们这些努力不简单

快乐炼成泪水 是一种勇敢

几年前的幻想 几年后的原谅

为一张脸去养一身伤

别讲想念我 我会受不了这样……”

知秋放下麦克风，叶梒把知秋搂在怀里，放肆地吻了知秋。那也是他们第一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