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欣赏这件小事

文学欣赏这件小事

高晓松最近因评说《金瓶梅》再次成为话题王，我没听过他的讲评，但他在微博上和网友讨论文学欣赏的标准，我觉得倒是很有道理。

他说：“有人觉得审美最大（独特），哲学次之（深刻），情感再次（廉价），本能最末（庸俗），当然热爱《红楼梦》。有人认为本能最大（真实），情感次之（共鸣），哲学再次（牵强），审美最末（偏执），就会喜欢《金瓶梅》。文无第一，更无真理，随性即可。“

他说这段话，是因为而有网友问为何他说《金瓶梅》的文学价值超过《红楼梦》，而白先勇先生却与他的观点相反。所以他这个回复通俗点解释，大概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无所谓高下的意思。当然我们都明白任何一个有情商的成年人，在如此自谦的回答后面，其实隐藏的是”其实我坚持自己的看法“。

喜欢阳春白雪就比下里巴人有智力上的优越性吗？才不是呢。按照心理学缺什么才喜欢什么的逻辑，喜欢下里巴人的也许还是因为本身就足够阳春白雪，反倒就好那口翡翠白玉汤呢。

且不说高下之分，高老师的这个文学欣赏标准我倒是觉得总结得非常合理适用，按照这个分类，我一下就归结出了自己的文学欣赏口好：哲学最大（仰慕）、情感次之（共鸣）、审美再次（将就）、本能最末（厌倦）。

你看，本能在我这里正是排最末，因为我就一下里巴人，普罗大众，平时生活全是本能，油盐酱醋，吃喝拉撒，一地鸡毛，眼前苟且，恨不能有多远逃多远，逃向诗和远方。可是我逃不了，一家老少，一日三餐，还得蝇蝇苟苟食色性。

而情感这是最容易俘虏大众读者的一关，只要够煽情，什么审美取向都可将就，三观正确与否也可暂抛一边。

至于哲学在我这里最大的原因就很简单，人走不了，心不甘，便想从思想上超越本能。至于审美，因为从小缺乏素质教育，全靠自悟，导致对审美理解不足，段位有限，所以只好将就。其实只有情感才是我这个段位的读者最能感受深刻的。

如此一排下来，在《红楼梦》和《金瓶梅》的文学价值比较上，低段位我同高段位的白先勇先生居然看法一致。虽然我看《金瓶梅》只有前五六十页的样子，但是从那几十页也大约可以领略全书的风格，确实是本能写实派。

书中人物全部生活就是食色两部曲，无非为钱为活用尽机关，稍有闲暇在肉身相搏中得一喘气之欢，何其卑微无望。明明是一部世情风月小说，但我读来却有如恐怖小说。

这是没有大观园，只有多姑娘、马道婆和薛藩的《红楼梦》，真真是生无可恋。这不能不感叹作者兰陵笑笑生笔力之狠之无情，常常让我联想起写《好人难寻》的奥康纳。这样没有一丝人性光明的小说，低段位的我着完承受不起。

反之喜爱推崇的人必是有大孤独大悲悯大智慧之人。嗯，我还不够孤、老、勇，还达不到这个境界。

然后按照这个排位标准，为什么我热爱欧美现代文学更甚于我国古典文学也一样有迹有循了。

因为首先我国古典文学在”哲学"一项上基本走轻便归一路线，无论哪种苦难，最后统统走向经儒释道高度整合的统一标准——宿命论或报应说。可以说没有从人性和终极问题上进行剖析的思想见解。

其次，除《红楼梦》《聊斋》外，女性人物基本是无地位无思想无抗争的奴化形象，僵化的男性审美取向真的是无法将就。

这种审美取向直到现代，在男性作家笔下其实改变也不大，无论是在《平凡的世界》中，还是《废都》中，甚至最近大热的《人民的名义》中，女性角色大多处于男性世界中的从属和边缘位置，就算美丽、聪明、善良、能干，也只是男人追逐的对象或成全男性价值的牺牲品而已。相比之下，不得不欣赏《红楼梦》中理解褒扬女性的思想立意。

而欧美文学，即便是19世纪的《红与黑》中，于连这样一个反抗黑暗腐败，跻入上层的寒门青年，也是要用长篇大论的心理描写来忏悔他利用女人上位的卑鄙行径的。即便是《飘》这样描写美国旧时代的通俗畅销文学，也是将女性自我价值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为男人或者爱情牺牲自我的。

看来文学欣赏虽然表面上是个人主观爱好的私事，无定随性，但却是由读者本人的性别、家庭、教育、阶层、地位等客观背景影响形成的。

这不我的阅读关键词是：女性地位，个性自由，三观正常，以及哲学深刻，这是不是从另一方面反映了现实生活中我在这些方面未被满足的需求呢?嗯，如此看来，文学欣赏似乎还不只是一件私人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