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逸民与先锋笔法

作者: 嘉轩笔谈 | 来源:发表于2019-08-05 01:13 被阅读1次

    太平的背面往往会滋生安逸,安逸如同一个封闭的屋子,里面缺乏充足的空气,屋里的人日益呈现出旧环境的麻木以及对新要素的渴求,这时人们的精神需求快速上升,物质与精神两者的纠缠也越来越强。在讲述这一纠缠的诸多作品中,夏目漱石的小说《我是猫》可谓极具代表性。

    由一只猫的视角,去看十九世纪末日本太平逸民的生活。先不细究其内容,单说作者对猫这一主体的绝妙控制,就足以令人称道,主角猫生下来就被遗弃,后被教师苦沙弥收留,受到其主人的熏陶,竟成为了一只有大智慧,对周围事物都带点不屑的真正隐士,其本身就带有很强寓言色彩。因为猫的独特身份,我们可以毫无缺漏地看到苦沙弥和迷婷这些知识分子在屋内的讨论,他们自以为是却又没有实际建树,他们的生活充满逸民的无趣但却又保留在金钱面前的清高。一副奇怪的难辨美丑的知识分子生态图在主人的小屋子被绘制着。

    虽以小屋内的交谈居多,但小说的视角并没有受到屋子的限制,比如猫为了打抱不平前往金田一家,一览资本家的丑恶面目,知识分子与唯金钱主义完全揭露了出来。再比如猫出于好奇跟随主人前往澡堂,发现即使大家都脱去代表身份的衣服,瘦弱的主人仍然是处于被挤压的边缘,构成了一个对社会不公的绝妙譬喻借。我相信,如果作者有意进行着笔的话,读者能跟随猫的脚步前往任何不设限的场景,猫的视角实际上充当了几乎上帝视角的作用。

    看到这里,自然也会有才高八斗之士在那里放出不平之言了,不就是独特写法嘛,这要学起来非常容易,我们搞个狗视角不就完了。乍一听,此言不错,很能展现与国际接轨的文化全球化的观念啊,北方多牛羊,我们就让北方多发展畜生视角;南方多水产,我们就大力发展鱼虾视角;尤其是有大量国宝繁殖的四川,一定要搞个熊猫视角出来才行,不仅要搞,每年还得划指标生产它个一百部长篇小说才行,这也我们不出十年便可霸占全球文坛,到时候诺贝尔文学奖、诺壳尔文学奖我们随便拿,孔老夫子的旅游经费也可以继续增加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猫视角只是“器”,是写作时的技巧而已,作者最看重的应是它在文字所流露出的真情意。我们尊敬每一个作者在尝试新方法时付出的努力,我们也愿意看到文学能不断追求先锋继续发展,但不断探索的目的终归要回到寻找最适合自己的技艺,一味地沉迷方法地创新创新再创新,以表面的新奇感来麻痹读者的猎奇心态,最终只会沦落到涸辙之鲋的下场,我情愿相信每一个拿起笔的人都或多或少想把更好的东西带给大家。

    夏目漱石的笔下精妙不止在于猫对于它之外的人类社会有着全知式讽刺意味的理解,猫的存在本身也是具有讽刺意味的。在猫族的小社会当中,人力车夫家的小黑就拥有对于主角猫的极强威胁力,小黑作为劳动阶层的猫,在教师家的猫前保持了极强的优越感,这便是一种绝妙的暗喻。再追溯到猫极短的猫生轨迹,在有限的生命里它一直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思想姿态,却又一直处于被人随便处置,被女仆欺负甚至连老鼠都抓不住的窘境,它一生以智者自居,最后却以喝酒过多摔进水缸里被淹死的结局收尾,这一切机巧构思,不得不让人为夏目漱石的笔锋所折服。

     虽然这部小说避免不了其存在了基调阴暗、主题略显拖沓等问题,但仅是猫视角即可著文几千字,其中妙处自然值得读者去细细品味,值得有意为文的人去慢慢感悟。当然,欲度世间不平事,先思力行己心知,别人自然有别人的父母来教导,轮不到我来说教,就算我承蒙恩惠有了孩子也不一定听我的,索性还是把接下来几句话留给自己吧:“君子御器,取之有衡;君子不器,方入正道”,当时刻自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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