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振华端着餐盘刚一坐下，销售科的秦玉就凑了过来。今天的伙食不错，红烧牛肉、醋溜丸子、清炒莴笋、凉拌木耳。两个人边吃边小声嘀咕。
“听说了吗？你们质检科的老武要高升了。”秦玉神秘兮兮地笑着。
“嗯，不知是真是假。”
“要是真的话，哥们有啥想法？”
“能有啥想法？人家高升关我屁事！”
“切！我就不信你没有想法。”
“有想法有啥用？听天由命呗。”
“你应该运作运作，事在人为嘛！”
振华的眼珠动了一下，摇摇头，继续大口吃饭。
振华一毕业就分到了这家罐头厂的质检科，当了一名普通的质检员。由于他工作认真，业务熟练，两年后当上了质检科的副科长。把他提拔起来的是科长老武，质检科之前还有一位副科长，叫刘军，比振华早毕业一年。小道消息说，老武要去当工会主席，如果消息属实的话，就会空出一个质检科长的位置。最有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就是振华和刘军这两位副科长。谁的胜算更大一些呢？厂里的人开始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若论业务能力，振华更胜一筹，可是若论为人处世，则刘军更成熟老练一些。秦玉是振华的发小，又是一起进的厂。无论是出于私交还是工作便利，秦玉都希望振华能够坐上质检科长这把交椅。他知道振华心眼实诚，很想助他一臂之力。下午下班后，秦玉硬拉着振华去喝酒。
两个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小餐馆，要了个小包间，几盘小菜一瓶白酒。酒过半酣，秦玉搂着振华的肩膀说：“兄弟，咱们俩一块长大，为了你的前途，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振华有些感动，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为自己两肋插刀的朋友，就算没白活。
“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振华的酒量不行，舌头都有些大了，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秦玉把自己精心设计的方案一五一十地讲给振华听，振华却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害人之心不可有啊。秦玉气得不行，骂他脑袋不开窍。
三天以后，振华被副厂长叫到办公室，指着几十箱山楂罐头问，这批罐头的质检报告，是你签的字吗？振华急忙蹲下查看。当他看清那行喷码时，头轰的一声。怎么会这样？
他做了十几年的质检工作，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很明显，罐头被人掉了包。他突然想到秦玉那天晚上教给自己的办法，难道是刘军？为了跟自己竞争科长，采取了卑鄙的手段？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振华向副厂长承认了错误，表示愿意接受处罚。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叫来了秦玉。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先下手为强了吧？你要想翻盘，后面一定要听我的。”秦玉忿忿不平，气得直跺脚。振华点点头，还握了握拳头。
秦玉的脑子比振华活泛，他当初就想让振华用一批残次品调换刘军质检通过的那批罐头，通过自己的销售渠道，卖给几位熟悉的朋友，然后让他们打电话投诉罐头质量有问题，等厂里一查，发现那一批货的检验报告是刘军签字，让刘军出丑，从而削弱他的竞争能力。没想到刘军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竟然用这个办法来整自己的发小。事情已经出了，只能再想其他的办法扳倒刘军。秦玉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出了对策。
秦玉从销售记录上，查到了打投诉电话的客户，是一家小的不能再小的超市，秦玉借着去送货的机会，找到了经营者，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村大姐，坐在收银台前，正在看手机视频。
“大姐，你这小超市货品还挺齐全啊。”
“嗨！齐全啥呀，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钱，勉强度日。”
“山楂罐头都给您换了，您清点一下数量吧。”
“不用清点，放那就行，谢谢你啊。”
秦玉很快离开了超市，二十分钟后，他又回来了。
“大姐，不好意思，我刚才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手表弄丢了，您看到没有啊？”
“什么手表？没看到啊。”
“应该就是在您这里丢的，是不是被别人捡走了？我这手表好几万呢，丢了得要了我的命了。”
“你可别诬赖好人啊！你找吧，反正我没看到。”
“大姐，您别急嘛，我又没说是您捡了。要不这样，您这里有监控没？查一下监控不就知道了？”
“行，查就查！不怕你查！”
超市大姐气呼呼地调出监控录像，招呼秦玉过去看。恰巧这时候超市来了几位买东西的顾客，大姐忙着去招呼客人，丢下秦玉自己翻看监控。秦玉快速搜索到三天前的录像，很快就看到了刘军和大姐凑在一起的画面。只见刘军指着地上的几箱罐头，说了几句话，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塞到女人手里。 超市大姐拿着信封，一手伸进去拽出一沓毛爷爷。刚拽一半就被刘军按住了手，那沓人民币又缩了进去，目测至少两千。秦玉把这段录像用手机录下来，发给振华。他猜想，刘军是搞质检的，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小的超市也会安装监控。
“喂，你找到手表没？”
“没有，可是我找到了这个。”秦玉不慌不忙地把屏幕扭过去。超市大姐一看到画面中的两个人，立即神色慌张，语无伦次。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这个人找到我，让我投诉的。”
“别害怕，那批罐头确实有问题，你投诉没有错。”
振华在厂里值班的时候，发现新来的质检员小杨一见到自己就有些局促不安，他的心里便有了谱。他故意叫上小杨和自己一起去喷码车间。
“我记得之前有一批残次品，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几天怎么不见了？”
“我不清楚。”小杨故作镇定地回答。
“你不清楚？”振华突然转过身，背着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两道锋利的剑射过来。小杨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慌乱地躲闪着振华的眼神。
“我，我真的不清楚，可能，可能被谁处理了吧？”
“被谁？”振华的声调提高了几分，空旷的厂房里静得让人发毛，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显得聒噪。
“是，是刘副科长让我做的。”僵持了几分钟，小杨终于顶不住了。
半个月后，质检科长的任命书下来了，振华，当仁不让。而刘军，则灰溜溜地去了生产线。秦玉和振华又跑到小饭馆，喝得酩酊大醉。喝到最后，秦玉狂笑不止，振华却痛哭流涕。他感慨地唱着，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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