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

作者: 往事风如 | 来源:发表于2017-09-28 22:54 被阅读100次

    这一世生活不过是无常两个字。宿命到了一个节点,去计较着渡过的劫与缘,发现曾经的呢喃成了真。所以想起了那座庙宇。正好空下的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就等着她去还愿。

    点上一柱香是真的。心底曾经的一个劫仍在作祟。少时的心空白太多,划上一点伤痕都会格外醒目。

    车子的外面,田野山色在这些年都没有变化,听说那座县城已变了样。没想过会再回来。自己还能不能找到曾经的路。

    傍晚的县城下着雨。街两边的楼层变了。是不是要面临即将来临的失望?失望的结果在心底预见的到,物是人非是岁月沧桑 ,而那里,人与物都该散尽了。

    走到老城区她就停车。从车厢拿出伞沿着曾经走的过路。记忆断断续续,路没有消逝。拓宽了,变些模样,还是曾经的路。

    蓦然间,还是看到了。还没有被拆掉的街道保留着旧时光。周围的店铺换了门头,只有这里还用着原来的名字:小城故事。

    但故事没有抵过岁月,气息眼看到了尽头,默默的在岁月中做最后的残喘。

    这是否是她想要看到的样子?都分不清了。只有人还认得出,那是当年她喊过叔叔的人。是老人了。老的空成了一个躯壳,坐在门前的轮椅上。门头的遮阳篷没能将他完全遮住,雨落到身上还是茫然无知。

    她走过去,站在前面看了一刻。她喊了一声,李叔,你还记不记得我?

    老人咿啊了一声,一丝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前胸上。抬起了头,乜斜的眼睛倒有了光亮。她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落到自己的胸口上。

    她有些愤怒与好笑。如复仇一般的把胸前衣服开的大些,身子也向下俯,老人的咿哦声更大了,用力的歪起了头,混浊的眼睛努力睁到更大,连手也挥舞起来。她变戏法一般忽地直起身,藏住了胸,老人急切的眼神失望的没了神彩,只有着急的口水不住的顺着嘴角流淌。

    自己看不见自己。只有看他人时才觉岁月饶过了谁。曾经这张脸光彩过。梳着整齐的发型,衣服洁净,微笑着与她谈心。手也是巧,每一个顾客都不挑毛病,还会写诗。才会把一个美发店取出“小城故事”这样的名字。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在餐桌上用餐,他偷偷在桌下伸过脚轻轻触她;看似亲昵的给她夹来的菜都是暧昧的霉菌在暗暗生长。

    忘了是如何陷落。大概是被春天伤了心,最无助的时候吧。真是老手,连时间都拿捏的不差分毫。醉的没有气力了,辨不出压在身上的身体与喘息声是不是梦魇,清醒之后的哭泣与茫然只能躲到小屋的里面。

    想极力挽回的爱情被握住了把柄,逼一步,她就退一步。那时候笨的可以的她啊。

    那一天,是不是她新买的裙子短了,春天还在给客人剪着发的时候,她被叫到了后面。

    原来你的腿真是好看呵。曾经光彩的脸激动的笑着竟然流出了口水。

    裙子被压皱了,光溜溜的腿被扭到一边的时候,春天与母亲冲到了里面。

    早就被那女人盯着了。自己身边的男人什么德性摸的一清二楚。

    她的衣服来不及整理就被春天摁着毒打。她在被打的翻滚的时候,看到了春天眼内的释然,他早就等这一天了吧,可以理直气壮的将她赶走。

    雨更急了,她抬起脸,泪水止住了。面前的老人身上抽动着嘴角。而春天去了哪里呢?

    爱情来时无法阻挡。也不管那是不是爱情。她着迷就好。

    对考大学的无望而沉迷于网吧的世界,谁说虚拟的就不是人生。从小角落幻想着大世界,只有在扒口饭的间隙,才看一眼外面街上的日光或是灯色。

    后来,春天来了。同一个县城,自己开的理发店。还会弹吉它。喜欢骑着摩托车沿着城外的麦田飞驶。

    都是梦里自己喜欢的样子。虽然后来才知道,理发店是他继父的,而城外的那麦田只是小小的一块。摩托车也早卖掉了。

    从小没有父母陪伴,多少岁月空荡荡的过去,每一个小空间她都可以生存。人生迁移不过是从村内到县城学校,从学校再到春天理发店后面的小屋里面。

    春天说他是随母亲从乡下嫁到县城,跟着继父学理发。门面与店后房屋是继父的财产,做为当年迎取他母亲的彩礼。她就说,你娶我拿什么彩礼?

    说这话的时候,四个人围着桌子吃饭。春天母亲笑了,说这么小的丫头就想嫁人啊。春天低下头不说话。她在桌子低下感觉到了李叔伸过来的脚碰到了她的小腿。

    夜里与春天赌气。不说话。春天也不哄她了。说我还没想过结婚,你想就走。于是连气都不敢赌了,小心的躺在一边。

    关了灯的夜里,春天在生闷气。生了会儿气就翻过身把她的衣服抹掉。

    她被挤在墙角,听着春天的喘息时,忽然听到窗外也有人在喘气。

    县城对她来说是一个大世界。她不舍得走。

    白天她在理发店帮着洗头,打扫卫生,闲下来就看着窗外的街景。影院的海报又换了,旁边的录相厅又出了新片子。人群走动,撩起的门帘闪出几丝刀光剑影。最热闹的是影院旁边的露天舞厅,男男女女扭动着,明明天黑了,

    这里却是亮晃晃的五颜六色。

    她不愿回到村里。刚吃过晚饭,整个村子已漆黑一团。偶尔角落里透出来的灯光仿佛远到另一个世界。

    后来那个女孩是怎么与春天笑起来的?她只顾看电影海报,回过身才知晓两个人舞都跳了两圈。

    想大声的争吵却默默的藏在心里。给客人洗着头时,水浸湿了自己袖子都不知道。

    面前的老人被淋湿了。她把轮椅向后推了推。老人的精神好些了,哆索的手伸到了裤档内,嘴里咿哦着,又有了当年笑时的样子,手想向外掏,努力的挤着字句:让、你、看、看、

    他失禁了。尿液迅速浸湿了他的裤裆,顺着轮椅向下淌。

    她走到对街的时候,转过身忽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走到轮椅的前面。不知道那是不是当年她遇到的春天。

    曾经的露天舞厅与录相厅都已拆掉。那天她拖着肿痛的身子在录相厅坐到散场被人撵走。她在街上游荡时,想不起自己是看了什么故事。自己倒像演了一场大戏,谢幕之后,她惊恐的望着这个世界,连来时路都找到。

    记得是要回学校的。但是偏睡到了城外那座庙宇的门口。天亮之后,她举着香在佛前低声呢喃。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了她的父母。

    等觉察到她失踪时,学校与家里已疯了。没人知道她其实并没有走多远。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许的愿灵验了。自那日之后父母把她接到城内,岁月开始安稳,仿佛从新活过。

    她试着重新看着这世界。随万物一起生长。

    雨停了。夏天的太阳还未落尽,天空不再阴郁,西边的云层出现了一线光亮。她开着车到庙门前时,庙门已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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