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本文原标题:《爷爷的抗日事件》(本故事根据真实战役资料编写,部分内容为虚构)。作者:阿舟。
完成于2015年8月20日,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谨以此作品,纪念并缅怀那些在抗日战争中做过特殊贡献的无名英雄们!
引子
“持节求民瘼,寻诗访战场。眼见那,黄河滚滚翻新浪。眼见那,中条巍巍呈奇状。眼见那,新唐惨惨无名的英雄葬。惜则惜,少陵挡驾武侯忙。惜则惜,江山寂寞何人唱。"——于右任《仙吕.寄生草》
一
1990年,我5岁。家里买了全村第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机,从而轰动全村。当奶奶搬把椅子兴高采烈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的时候,爷爷背着手身体前倾地踱着步子走过来,狠狠瞪了奶奶一眼,说: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年,我炸小日本军火库的时候……话未说完,爷爷的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瞄向神奇的电视机。爷爷知道他的理由并不能阻止奶奶继续看电视。
随着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来我家看电视,爷爷的背也挺的越来越直。那一段,吃过晚饭时段电视台放的是抗日剧,我家院子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甚至有个聪慧精明的人建议我爸爸开一个小卖部。
抗日剧精彩逼真,看的村民们热血沸腾,每到战斗激烈的时候,就会听到许多不由自主喊出来的“打死他个小日本……”有一天,5岁的我忽然灵光一闪,屁颠屁颠跑到爷爷跟前,抱着他的大腿,仰着头一脸好奇:爷爷,爷爷,你是怎么炸小日本的?当时我为我能提出这么有水平的问题而暗自高兴。不料爷爷眼一瞪,盯着我看了三秒钟后又露出一丝喜色,说:走,我给你讲讲吧。
爷爷是在门前一棵大槐树下给我讲他的传奇经历的。一讲就是三天,每到我听的入迷的时候,爷爷就一拍我的肩膀,说:明儿再讲。在爷爷拍了我三次肩膀后,他的故事终于讲完。而我依旧沉浸在故事的跌宕起伏中久久回味。
故事是怎样的呢?好吧,我就凭我5岁时大脑的记忆以及这二十多年来记忆的流逝整理一番添油加醋的给大家讲一回吧。
二
1990年的51年前,现在的76年前,民国二十八年的春夏之交,中原偏南一隅的一处偏僻村庄依然逃不开抗战带来的凋蔽与人心惶惶。虽这里暂时远离战场,但土匪的骚扰依然让老百姓的生活难以为继。爷爷讲,我家那时是标准的贫农,田无一陇,苗无一棵,片瓦遮雨,夜不闭户。28岁的爷爷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劳累奔波,躲过了无数次的抓壮丁,却躲不过一家人忍饥挨饿的眼神。
此时正值麦子抽穗的季节,庄稼地里的活也不太多了,种地多的地主们都在想法子屯肥壮地。爷爷就给本村的一个地主家去收集土肥。收集土肥一般三五个人一起,赶着牛车三乡五里走村串街收购一些需要换钱的人家的土肥。那时候劳动人民生活贫困,土肥也贫瘠,价贱的很。
这一天,农历三月廿二日,爷爷和几个同村佃户一同出发去唐河附近收土肥。安顿好家里,带着简单干粮一行人就出发了。爷爷他们哪里知道,就在这一天,准备发动随枣战役的日军也开始从信阳和襄樊向唐河、新野方向进发。
当然爷爷他们虽然对小日本也深恶痛绝,但他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战争这种大事,他们只关心能吃顿饱饭生存下去。他们赶着牛车出了村子的东寨门,走了五里远回头还能看见寨门楼上的一座火炮。爷爷说,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我老家的村子能够保全,完全得益于一个清末有功明和威望的本家,集资于乡里而修建起一座能抵御匪寇的寨墙、寨门和绕墙而挖的寨河。东西寨门楼上各立一尊火炮,南北寨门楼上则是两座瞭望台。这项宏伟工程抵御了几十年的流寇土匪,不但保护了村子一时的安宁,也庇护了前来投靠的邻村村民。
他们越走越远,再回头已不能看见寨门楼上的火炮了。此刻他们已踏入唐河县境内。
三
春天暖风和畅,阳光明丽,地边的野菜花随风摇曳,散发出和平芳香的气息,掩饰着大地的肮脏与罪恶。
爷爷他们沿途的收购并不顺利,因为乡间温饱难继,哪里出产那么多土肥?不觉一天将晚,已离开村子有三四十里远了。行到一处树林边,他们几人商量着就在林子里歇了吧。人困牛乏,一说要歇,便立马说什么也走不动了。寻到一处稍开阔的林边平地,卸了牛鞍子,整顿一番,喂了牛,自己也要吃点干粮喝些水。正无话间,天早已黑透了,他们哥几个正要和衣而卧,忽听得林子深处发出悉悉祟祟的声音,爷爷说:大家都别动,仔细听听是干啥的!一双双耳朵都支了起来。过了一会,声音越来越真切,是一对人马的声音!爷爷他们小心翼翼,也异常紧张,可千万别碰上土匪了。虽说身上没值钱的,但一头牛也是一家人的命根子,再说土匪眼红起来杀人可不眨眼。
声音越来越近,风吹过枝叶,越发显得紧张。这次是躲不过了,爷爷心里想着,那队人马已到眼前。个个便衣挎枪,肯定是土匪了。不料走在头前的队长模样的人看见爷爷他们蜷缩在牛车后边,停住脚步,说:“兄弟,你们干啥的,打仗了,你们躲在这里弄啥哩?”
“……”
“哦,你们别怕,我们是别(廷芳)司令的人。”队长模样的人见爷爷他们吓得不敢说话,就解释道:“小日本来了,你们赶紧回家吧!”
爷爷他们这才一个个缓了劲,但一听到小日本来了又立马紧张起来:“小日本来了……”
原来这个队长叫张大锤,在家排行老大,有一把子的力气,一双拳头就像两个沙包大的锤头,故都叫他张大锤。大锤队长的队伍是别司令内乡民团的一部分,有二百多人。现在他带着18个精明强干的小伙子来探视敌情,不想在这里遇见了歇脚的爷爷们。大锤队长劝爷爷他们回家,是因为小日本的一个先锋骑兵队马上就赶过来了。他们要在这里打小日本的伏击。
说明了原委,爷爷哥几个只得商量赶快回家吧,再累再饿逃命要紧!说着就收拾东西准备走。
他们出了林子走了不到三里路,就听得身后想起了震耳的爆炸声。原来大锤队长在鬼子要经过的路上埋了地雷。夜深人静,拉车的牛那经受得了这爆炸的巨响,哞哞叫了几声,四蹄一跳,奋力奔去。因受了惊吓,也不管路在哪里,一阵乱跑。爷爷他们各自撵自己的牛去了。夜黑风高,深一脚浅一脚,等到爷爷追上牛车,也迷了路,他们哥几个早已分散。爷爷抹抹额头的汗,心想:他妈的,这会也不知道哪是哪了,可别再碰上鬼子就倒大霉啦!也顾不得找同来的伙计们了。
爷爷促使自己镇静下来,赶着牛车走了一会,发现又是一个树林,心头便是一惊,可别还是刚那个林子啊。其实一点也不假,这里还是刚才那个林子,只不过刚才是在林子的西边,这会跑到了北边。那年月,生产力低下,垦荒不易,闲置的树林很多,面积也大,这一片树林足有方圆四五里地。爷爷急得只跺脚,跑了半天,也没跑出这个骚气地方。忽然,这时从林子东南方向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隔着树林,时断时续。看来小日本是中了大锤队长的埋伏,爷爷这样猜测着。约摸又过了十几分钟,枪声又密集的响了一阵,声音也听得清脆,看来就在这附近呢。爷爷也不敢走了,打仗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爷爷身上的汗湿透了衣服,可春天的夜还寒凉,风一吹,不禁打起了寒战。路上是不敢走了,万一小鬼子的骑兵冲过来……干脆往树林里找个坑洞躲起来吧。没办法,爷爷只能往里走。
战战兢兢走了一会,前面有一个小土坡,土坡后面杂草丛生,爷爷告诉我那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但爷爷不能捉迷藏,爷爷是来逃命的。爷爷扯下身上一块布包住牛嘴,把牛笼头套上,拴在草丛里的树上。又把牛车盖上野草,自己方才钻进草棵子里实实在在的躲了起来。远处的枪声不断,这会连马的嘶鸣都听得见了。爷爷这一夜连惊带吓,此刻终于安顿下来,不觉的身子都早已软了。渐渐感到枪声小了,原来爷爷将要睡着。
四
春夜依旧寒凉,此刻无月无星,一陈风掠过树梢,显出些许悲凉来。
爷爷正睡得熟,抱着膀子靠在树上歪着头。突然,一个人影窜到了爷爷身旁。爷爷一个机灵,两人几乎同时张大嘴巴,想喊的声音终于又停在了唇边。一阵尴尬,原来是张大锤。
“咋是你,不是让你回家吗?躲这里干啥?”
“我……我迷路了,刚爆炸牛受了惊,我怕路上有鬼子,就躲这了。”
张大锤低头想了一会,说:“这样吧,你也别乱跑了,先跟着我,省的遇见鬼子。”
“好,好!”爷爷想着,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啦。
两人就这样在野草丛里互相了解了对方。爷爷的事咱们都知道,不用再说。咱说说张大锤的事吧。
原来,张大锤所属的内乡民团统一归属别廷芳司令的宛西民团。说别廷芳是司令,其实不是正规军,但他手下人多枪多,还办有造枪厂,所以他称霸一方,在南阳地界首屈一指,自然就成了南阳的土皇帝。在这乱世能称雄称霸当然有着一肚子的非常手段。别廷芳信奉“乱世用重典”,军法极严,对待民众的管理也非常极端。曾有小孩子没吃的偷地里的红薯被亲自巡查的别司令撞见,竟当场枪毙,说,这么小就当贼,长大还得了。别廷芳的狠毒可见一斑,他怎能不知小孩子饿极了偷个红薯的无奈?他是故意杀一儆百,从此人人都怕他,故此在南阳称霸一方。但他的确也为一方安定做出了贡献,规定宛西民团不可骚扰百姓,平定匪患,消灭了许多扰掠百姓的团伙。
三月初,别廷芳收到国民党第五战区总司令李宗仁的紧急电报,说最近日本将派遣十万兵力从湖北襄樊河南信阳一带北进,让别廷芳加紧南阳地区部署,准备抗敌。别廷芳分派各部,到桐柏,唐河,新野等日军必经之地防守御敌。
张大锤的二百多人也已分成几队去各个方向打听情况,已经在唐河一带摸索了六七日。而他自己只带了18人的小队伍在唐河城南区域活动,今日一早打听到日军已经派了一个先锋骑兵队大约50余人到唐河一带探查。张大锤来不及跟队伍会合,他们战力又较弱,就准备撤回唐河方向,路过这一片树林,又是去唐河的必经之路。于是大锤队长就准备在此处打小日本的伏击。沿路埋了地雷,刚才的爆炸就是这地雷发挥的作用。地雷惊吓了爷爷的牛,也连人带马炸死了小日本十几人。之后又在林中展开激战,由于大锤埋伏的好,所以无一伤亡,而是夜夜黑风高,日军骑兵虽心有余悸但也无从防范,又死伤十余人。此时双方人马旗鼓相当,势均力敌。日军骑兵也不敢再走,把马拴在了路边树上,各自找好了掩护,藏在了草丛里。
五
凌晨的树林,夜凉露浓。张大锤队长不是正埋伏着打小鬼子,为何又摸到了爷爷藏身的地方呢?难道有不祥之兆?我幼小的心也感到很是奇怪。只听爷爷说,大锤队长率领队员伏击了鬼子,鬼子躲起来没了动静之后,大锤队长就给手下部署了任务,封锁住鬼子的前后路。大锤队长想穿过树林去北边看看地形,就只身一人往北走。正走着,忽见树林里有个大黑影一晃一晃的,走近了看是头牛,旁边隐约还有架牛车用草盖着。就进入草丛里,果然发现一个人靠在树上睡觉呢。
大锤队长跟爷爷说明了情况,再三叮嘱爷爷在原地等他察看地形回来。大锤队长猫着腰,穿越树木杂草往北走了。
爷爷再也睡不着,抬头看着青黑的天,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心里煞是难受,眼泪差点掉下来。
等到东方已有一点白的时候,大锤队长回来了,但马上又跟爷爷说,我得现在回去趁着这天的亮光把剩下这几个鬼子干掉,再来找你。爷爷点头。
爷爷只得继续等在树林里。过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树林那边响起了阵阵枪声。
东方一轮红日冉冉起来,爷爷从树林里向东方看去半边天空都已是红色。这时,大锤队长脸上挂着兴奋又回到爷爷身旁,一边高兴一边跟爷爷商量:“兄弟,小鬼子已经被我们全部干掉了!收了武器,还得了几匹没跑掉的马!我打算用你的牛车把这批枪运走,事成之后,赏你二百块银元!”爷爷一个哆嗦,活这么大别说二百银元,就是一百个银元也没有见过。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口答应:“还有什么吩咐,老总你只管说。”
日本骑兵全军覆没,共收获3支手枪,48支步枪,子弹一千多发,手榴弹12颗,马七匹。把武器弹药装在柴草里隐蔽在牛车上,大锤等七人骑上马,让剩下的人跟爷爷一起护送牛车去他们队伍分散之前约定的集结之地——唐河县城南关丁老庄跟队伍汇合。
临走时,张大锤忽然立住马头,朝身后一摆手,一个小伙子跑过来,两人耳语了一番。这小伙子便带了两个人去了刚才交战的地点。
不大一会,三个人各抱了一堆日军的制服鞋帽回来了,也一并往车上装了,一队人这才往县城而去。
战争使人增添了许多智慧,这些抱回来的日军制服在一些紧要关头也许能发挥特殊的作用。
六
此时另一路进攻唐河的日军近三千人,从东路开进县城,并增派了多架战机。整个县城已陷入一片战火。
张大锤队长带领着手下押着牛车,走到离县城十几里的地方,忽听天空传来马达的轰鸣。这是日军第一次大规模进犯南阳地区,这里的人难以相信飞在天空的大机器。连大锤队长在内,一行人仰着头看的发呆,惊叹这不可思议的事难道是幻觉。其中一个毛头小伙子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直到咧着嘴喊疼的时候才终于让自己确信所见属实。因敌机是有目标轰炸县城的,故并未停留就飞向县城方向。当大伙张着嘴巴目送飞机渐渐变小,忽然,大锤队长猛地一拍大腿,说:“不好,这些飞机肯定是炸县城的。我听别司令说过,这玩意可太厉害了。”所有人目光都刷在了队长身上。大锤自知失态,眉头一挑,又说:“小日本这些王八蛋,爷爷一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对,让他妈的这些小日本有来无回……”大锤队长的话激起了众人羡慕飞机之后的仇恨。
大家加快了脚步,丁老庄近在眼前。这里的状况已经非常不好,飞机的轰炸已经波及县城边缘的村庄,被炸毁的房子残垣断壁,到处是冒着火的废墟。有炸飞的残肢挂在树枝,还有拖着残躯痛苦哀嚎将死的村民。爷爷从未见过这种惨状,一阵恶心过后,只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鬼子。
大概上午十点,张大锤的二百余人陆续到齐。大锤队长召集了各个分队的小组长商议下一步的对策。爷爷等着大锤给自己结账,蹲在牛车旁抽着烟袋。粗糙的烟叶经过爷爷的嘴变成一股股忧虑的烟,消散在充满硝烟味道的空气中。
大锤队长开完了会,走过来蹲在爷爷身旁,脸色凝重的说:“本该给你结账让你回家了,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打算化妆成老百姓进城看看情况,需要用你的牛车……”
爷爷思索良久,一袋烟抽完,猛地一磕烟锅子:“中!我也跟你们去!”爷爷想起了刚才被日军炸过的惨状,一股悲愤油然而生。
大锤队长拍拍爷爷的肩膀:“只要我们回来,我申请别司令给你大赏!”
最终商定,由爷爷驾车,大锤队长跟着。另外再有两人扮做路人,跟随牛车不远处。加上爷爷共四人去探查情况,其他人待命。
日军刚刚占领县城,布防还有漏洞,爷爷和大锤队长等四人绕道西门而进。一路留神注意,慢慢来到了日军的临时指挥部附近。这是溃败而逃的原国军指挥部,国军临败走前也曾做过一些毁坏以不留给日军使用,但仓皇而逃的部卒却以性命为要,并没有很好的执行毁坏的命令。
日军指挥部外边还是一团混乱,抢占地方的,装卸货物的,来来往往的日军正忙的不可开交。
大锤队长见此情景,不禁暗喜,带着爷爷等人绕进一个小胡同。大锤队长让两个扮做路人的弟兄和自己换上了事先带来的日军制服,挎上了日军的步枪。然后转身对爷爷说:“我们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一会,两刻钟不出来你就走,车上的武器你可以找到我们的人,提我的名字赏钱照样可以领。”说完,又拍拍爷爷的肩膀,示意另两人跟他走。
七
县城的气氛已没有了春日的和谐,紧张的空气伴着硝烟,让人气息凝重。
爷爷蹲在牛车旁,眉头紧皱,不时抬头看看近午的太阳。太阳被一层薄云遮蔽,在太阳一圈形成一个暗影,整个天空呈现出亮银灰色。爷爷连抽了两袋烟,“咳咳”的抖擞着身子。
正紧张着时间是不是已经超过了两刻钟,只见大锤队长三人已回来了。爷爷舒了一口气,现在他看见大锤队长已不仅仅是看见几百个银元那么简单,而是萌发出有着共患难的兄弟同胞之情了。一个长期以农为生,给地主家干活的庄稼汉也有着宝贵的民族大义。如果说之前爷爷只是一个农民,而此时爷爷已经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爷爷迎上去,握住大锤队长的手:“咋样?还好吧?”言语之间充满关切。
大锤队长注视着爷爷:“还好。我们探明白了,里面的小日本还在忙着呢,他们哪里想到刚打完仗就凑巧碰到我们来了。”
由于飞机的轰炸,里面的房屋也多有受损和燃烧,一部分日军忙着扑火,一部分在整顿行军物品,还有在埋锅造饭的。
大锤队长有了主意,让爷爷拌作送柴的,大锤队长等三人还拌做日军,押着爷爷进去送柴。等到机会就点燃柴草,里面的手榴弹就会引爆,炸他个措手不及。
爷爷不由得激动起来,就算牛死了也是英雄的牛!就把车上的柴草又整理了一番,把那些收缴来的手榴弹放在了隐蔽且容易被点燃的地方。大锤队长三人端着枪指着驾着牛车的爷爷,走进了日军指挥部。
忙碌的日军并不在意,说着听不懂的鬼子话好似情绪不满的样子。爷爷心里是避免不了的紧张,这是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深入敌营,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擦肩接踵。爷爷不用正眼看这些鬼子。
他们每个人都很紧张,这一趟不同刚才不容易露馅。万一有人问起,连鬼子的鸟话都听不懂,可就麻烦了。
这是一个旧式三进的宽敞院落。自从被国军征用为指挥部,所有院落的门槛都被锯掉,以方便车马进出。他们顺着第一趟探查时看好的路线一直深入,到了一个无人出入的跨院。这院里三间房都上着大锁,大锤队长探查到这里原来是弹药仓库,捅破窗户纸可见枪支弹药有序的摆放着。这是国军没来得及带走的,而忙乱的日军此时还顾不上这些。
按照大锤队长的吩咐,把牛车靠在了中间屋子的门边,把藏在车里边的手榴弹放在了一个容易引爆的位置,正准备点火。爷爷忽然说:“等等!”
看着三人惊异的目光,爷爷接着说:“咱不该把牛白白糟蹋给日本人了。”
“都啥时候了,你还心疼牛呢,等见了别司令多给你点钱,你回家想买几头买几头。”大锤队长目光环顾四周小声对爷爷说。
爷爷目光坚定看着自己的牛:“这牛跟俺有感情啊,全家的生计都靠它了。再说,一会咱们还得出去,这牛也好给咱们打掩护啊。”
别看爷爷没打过仗,但想的还挺周全。大锤队长不禁冲爷爷点点头,赞许的说:“这一急我还真没想到这个。行,你把牛绳子解了。”
爷爷解了绳子,牵住牛,心里感慨万千。这两天的事就像在梦中一样,既惊险又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只听“呲喇”一声,一根决定四人命运和鬼子生死的火柴划着了。大锤队长向三人示了眼色,示意只要火点着,大家就一起往外走。火柴往柴草上一丟,霹霹啪啪就着了起来。
爷爷牵着牛走在前,大锤队长和两个手下仍旧端着枪指着爷爷跟在后边。大家的步伐一致,快速而有节奏的走出这个院落。
已到中午,忙碌的日军减少大半,估计已去吃饭或是集合去了。四人目光左右小心,马上就走出了大门。忽听得身后“叽哩哇啦”一阵乱嚷,啥时间院子里便乱了起来。爷爷估计着肯定是火着起来被日军发现了,低头把目光瞄向了大锤队长。大锤队长用枪托狠狠的砸向牛屁股,牛一甩尾巴跑了起来。爷爷牵着绳子也只得跑起来,三人跟着也跑了起来。
跑出指挥部不到五十米,身后就一阵巨响,跟着热浪就袭来了。爷爷等四人拼命跑了起来。
十几个手榴弹堆在一起爆炸,威力巨大,把弹药库房炸塌了大半,燃烧的柴草被炸进库房,引着了存放的弹药。爆炸声便不绝于耳,日军指挥部火光冲天,一时间便成为一堆废墟。
八
日军进攻唐河县城的消息对暂驻扎在新野的别司令来说有些意外。前天的情报显示,日军的计划没有那么快。没想到昨日晚九点收到第五战区情报部门的新消息说,日军准备马上进攻唐河。别司令当即命令部队埋锅造饭,让兄弟们吃一顿饱饭就连夜赶往唐河支援。
新野县城距唐河县城一百华里,步兵急行军也须一整天的时间才能赶到唐河县城。
时间的节点也只有那么巧。当别司令的六千余人队伍浩浩荡荡赶到唐河县城关的时候,正听到城内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又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别司令骑在马上忽然看见前面有四个人正迎面跑来,其中一个农民牵着牛,后面跟着三个鬼子!别司令回头摆了摆手,冲着前方一指。身后的队伍停住,走出了一列骑兵。骑兵端枪上膛,瞄向三个鬼子。
且说爷爷和大锤队长等四人只怕身后日军追上来,拼命往前跑着,忽见一队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的一大队伍迎面过来。大锤队长两眼一亮,摘下头上的日军军帽使劲挥舞着,大喊:“司令,是我啊,大锤,我是大锤……”
大锤队长身后的两个弟兄也挥着帽子大声喊了起来。对面持枪的骑兵愣了一下,便把枪放了下来。双方会面,讲解了情况。别司令大赞张大锤竟然也有勇有谋,立了大功。随即,别司令传令下去,队伍全速前进,趁热打铁,把鬼子消灭于混乱之中。
指挥部的日军,被巨大的连环爆炸炸死了几百人,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有一个被炸断了腿的鬼子躺在地上强忍疼痛,思考着爆炸的原因。当他身下的血染红了三平米地面的时候,终于想到押着赶牛车的几个人甚是可疑,但为时已晚,他的血已流干。
此时,别司令的队伍已赶到,包围了日军指挥部。
经过不到两个小时的激战,全歼日军,战斗取得绝对胜利。
九
大锤队长带着爷爷来见别廷芳别司令。爷爷经过这一役,已经见过生死,重新认识了自己。此刻,爷爷面色安宁,目光坚定深邃,昂首挺胸跟随大锤队长来到别司令面前。别司令听了大锤的详细讲述,表情时而严肃,时而一笑。听完了讲述,别司令握住爷爷的手,说:“这一仗多亏你了,兄弟。你的事我要向上层汇报,给你嘉奖。大锤答应你的银元我加倍奖励!”爷爷心情激动,跟大司令握手这将会成为日后多年的回忆。
据后来统计,这一次闷罐式战役,一共消灭鬼子两千多人,收缴迫击炮八架,重机枪十五挺,步枪两千多支,子弹无数,还有军需装备两大卡车。这一仗是别司令的宛西民团自建立以来最大的一场胜仗,也使日军进犯华中南部的计划严重受挫。据说后来国民党第五战区的高层还专门给别廷芳发来嘉奖信,就连蒋介石委员长的案头都摆上了关于对别廷芳的表扬信。
别司令嘱咐张大锤一定要派得力人手护送爷爷回家。最后爷爷被张大锤队长披花挂红,就连牛也戴上了一朵大红花,由专人一路护送到家。
临走的时候,大锤队长紧紧拉住爷爷的手,激动的说:“兄弟,咱们这真是缘分呐。要是没遇见你,这小日本子也不能这么快的消灭。日后我一定去你家看你!”爷爷与大锤队长洒泪而别。
十
至于日后大锤队长有没有看望爷爷,5岁的我正是好奇心极强的时候。爷爷抬起头,看着老槐树茂密的枝叶慢悠悠的说道:“我后来多次打听,得到的消息是大锤队长在第二年的战斗中,死在五个小日本的刺刀下……”
那也是一场激战。已经到了贴身肉搏的地步,步枪上了刺刀,拼的就是力气了。大锤队长凭着力大的优势,已经干翻了十几个鬼子。但这一场战斗敌我双方力量悬殊,而且敌人处于各围我军的局势,所以,敌军人多势强。大锤队长已被鬼子包围,仍奋力拼杀,终因体力不济,被五个鬼子的刺刀同时扎中。张大锤死而不倒,怒目圆睁。这在宛西民团中也流传甚久。
爷爷站起身来,拉住我的小手,指着东方说:“娃啊,那时候,人们听见小日本来都吓得睡不着觉,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把可恨的小鬼子打跑。你看,现在多好啊,吃穿不愁,咱要珍惜这好日子啊!”这些话,当时的我似懂非懂,看着爷爷指向的东方,只觉遥远。
爷爷被披花挂红送回家之后,他的事迹就像春夏之交的柳絮般传遍了三乡十里。爷爷成了远近闻名的英雄,爷爷的牛也成了慕名的人来瞻仰的对象,一度被称为“抗日神牛”。
后来祖国得到了统一,可是爷爷的事迹他却再不提起。就这样,这件英雄事件睡在爷爷肚子里四十一年以后爷爷讲给了我。在爷爷肚子里睡了四十一年的故事,从此在村子里随着我家的14英寸黑白电视机一起又重新成为人们关注并热衷讨论的话题。
爷爷的背在我心里面挺直了一辈子。我也要把爷爷的英雄事件一直讲述下去。
——本文原标题:《爷爷的抗日事件》(本故事根据真实战役资料编写,部分内容为虚构)。
作者:阿舟。
完成于2015年8月20日,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谨以此作品,纪念并缅怀那些在抗日战争中做过特殊贡献的无名英雄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