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居
阮小白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住到这样的地方。算上地下室，这里是六楼。这是一栋三十二层的楼房，下面两层是商场，上面是商品房。林莫说，我们会一层层搬上去。
“不搬不可以吗？”阮小白问。
林莫摇摇头说，“当然不可以，我们做的只是粉刷，还有别的装修队来做下一轮。”
“哦！”阮小白点点头，开始打量她的新居。其实，除了没有门没有窗，这里已经很好了。通了水电，地面是干净的水泥地，墙是刷了两遍的白墙。三室两厅的户型。有女朋友的，都用木板搭了床，住在远一点的单间。并且有一些家居的东西，比如电视，音响，餐具等。其它人都集体打地铺住在一个房间里。那种脏和乱，还有气味，简直像一个小型的垃圾场在阮小白面前铺展开来。使她非常头疼，不知道从哪里收拾起。
她在对面的一户，选择了一个小小的单间。林莫正在用木板给她支床。苏飞转了一圈去上工了。大家都去上工了，除了苏飞，她还没有见过其它人。想着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再怎么头疼，也要把这里收拾干净。
她四处转了一圈，找来两个大盆。先把那些脏衣服，臭袜子，鞋子，收拢一处，再整理床铺。所幸人不多，还有几个自立门户的。有工人食堂，不用做饭，也就没有那些锅碗瓢勺的东西。除了两大盆衣服的任务比较艰巨外，一切都还好。两张自订的桌子，一张长方形的上面放满了牙膏，茶杯等。一张四方形的桌子上是两副扑克牌，几张散乱的乱七八糟的板凳。
林莫支好床走过来，看到她这阵势。咋呼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又不是来做保姆的。这帮懒人，你现在收拾好了，明天还是老样子，费那劲干嘛？”
“习惯是慢慢养成的嘛，培养一下就好了。这衣服到哪里去洗？你带我过去。”
林莫看阮小白一脸笃定坚持的模样，无奈的说，“这可是你自己愿意地，可别怨我。”突然瞥见盆里几条内裤的一角。大声说，“这个，你也帮他们洗？”
阮小白涨红了脸，“这个是准备给你洗的嘛！”
“我？我给他们洗内裤，开什么国际玩笑！”林莫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相信的说。
阮小白故意板起了脸，“林莫，你刚开始怎么说的，我刚来到，你就让我难堪，是不是？”说完直直的瞪着他。看着她脸红红的，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林莫投降的说，“好了好了，我是栽在你这丫头手里了。”
阮小白“嘿嘿”笑着，“那是因为，你林大帅哥是好人嘛，不然干嘛理我！”林莫拍了拍她的头，嘻笑道，“少给我带高帽，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是阮小白同学第一次做这么繁重琐碎的家务。当她腰酸背痛的把这些战利品一一晾晒好，也快到了中午。林莫带她到附近的一条街上打电话。这条街叫秀水街。名字很好听，却是一条脏兮兮，坑坑洼洼，又窄又长的一条直路。路两旁是一家一家的小店铺。服装，修理铺，小饭店，尤其是电话亭特多。网吧，小旅馆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价格便宜又实惠。正是打工人群喜欢聚集的地方。嘈杂喧闹，特别是吃饭时间，特别拥挤。他们在一家小饭馆随便吃了点东西，阮小白便急着去了电话亭。抓起电话的那一刻，阮小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想着爸妈是如何的暴怒。当传来妈妈哽咽的声音，阮小白也立刻红了眼睛。毕竟她不该负气离家出走。只得尽力安慰他们，并说自己一切都好，碰到了以前的老同学等。最后在他们的再三叮嘱和语重心长的放拐卖教育后，终于一切平静下来。又让她记下了二姨家的电话号码。
原来二姨夫不久前刚刚调到c城任职，虽然妈妈一再叮嘱并且已经给二姨打了电话。但阮小白并不准备去找他们。出来干嘛呢，就是要锻炼自己的独立能力。何况二姨从小就很宠爱她，如果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指不定会怎么把她关在家里呢。
打过电话的阮小白顿时清爽舒畅了很多。两人到一元店买了几个花瓶，两张桌布，还有自己需要的日用品。林莫打趣地说，“你想把猪窝变成雅居啊！切，我告诉你，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阮小白笑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习惯成自然，慢慢就会好。”
“你可真是天真”林莫摇摇头。
“呵呵，走着瞧呗！”
“今天你也累坏了，回去好好休息下，明天再找工作。”
“嗯，阮小白点点头，确实，昨晚没睡，今天又忙了半天，又一直担心爸妈。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是要好好睡一觉了。又突然问道，这附近有大酒店吗？我想去酒店工作。”
“干那个做什么？去超市不更好。”林莫停下来，扭头看着她问。阮小白一怔，“干嘛啊，那么大反应，我的理想就是做酒店管理，所有就想去实践实践。”
林莫“嘿嘿”笑道，“早说嘛，明天我带你去，穿过这条街，新华路上，就有几家大酒店，凭你这形象，没得说。”
“你明天要上班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放心，认得路。”
“没事，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住处。阮小白把两张浅紫方格的桌布铺好，花瓶里注满清水，插上刚刚在路边采摘的小野花，果然是旧貌换新颜。整齐，清洁又雅观。
阮小白满意的点点头，收拾了自己的床铺，林莫打来热水，两人各自洗澡休息。
以苏飞为首的装修队共有八个人。他们这一群人都是从十五六岁就出来闯社会的少年，现在虽然都是都是二十几岁，却已经是老江湖了。苏飞有头脑，会交际，业务能力强，技术又好。大家都很服他，自然成了老大。其次是王强，宋超，林莫技术最精。王强性格孤僻，不苟言笑。但他有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叫香翠，老家带来的，两人已经同居。宋超是最年长的一个，他足智多谋，堪称苏飞的军师。也就只有二十六岁，新婚。他的老婆白雪，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白白净净，简简单单。其后几个是新手，最能闹腾，也最丢三落四，不拘小节的人。明明是很喜庆却整天板脸装酷的许勇；从来没个正经样，一张嘴就是泡妞的齐晖，却从来没见他和一个女孩交往过，他也自嘲地说，“我们这儿是男人国，没有尼姑去取经啊！”
还有两个，一个姓叶，一个姓蔡，大家都叫小菜小叶，是年龄最小的，也是两个活宝。性格各有千秋。确是最融洽最讲义气的一个团队。有饭同吃，有衣同穿，除了女朋友，其它没有什么是分彼此的。
现在他们在八楼干活。五点半一过，大家都争先恐后的一步两个台阶的回住处。尤其是小菜小叶，两个人猴子似的，个子不高又瘦，每次都窜在最前面。大家都轻松的调侃着，到了六楼，却看见小菜小叶两个人傻呆呆的站在门口，动也不动，都觉得非常奇怪。急忙走上前看个究竟。这一看，大家也都愣住了，除了苏飞马上明白了过来，不爱说话的王强也忍不住说，“这还是你们的狗窝吗？”
齐晖喃喃地说，“仙女到此一游吗？我居然没有看到。”
许勇说，“是田螺姑娘吧！”
小菜和小叶欢叫着奔向自己的睡铺。小叶摸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自语道，“我出来几年了，都没叠过被子。”
小菜说，“你在家也没叠过，”
“我妈给我叠。”
“切！是不是你妈来了？”
“你有病啊！”他们争论不休。其它人都东瞧瞧西看看，尤其看到漂亮的花瓶里鲜艳的花，都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苏飞沉默的走过去，拿了东西，又径直上了楼。他没有看到阮小白和林莫。他们应该出去吃饭了。本来想下班后带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饭，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欢迎吧！但是，他们居然单独出去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一阵烦躁。
刚上了几个台阶，就听齐晖大声问，“老大，怎么回事？”
苏飞顿了顿，回过头，刚要说话。就见林莫和阮小白走了过来。林莫大声说，“还没打饭吧，瞧我买了小菜还有啤酒，我们把饭打过来一起吃。”
没有人响应他的话。
大家都直愣愣地看着阮小白。洗的发白的牛仔马裤，白色的短袖t恤衫，白球鞋。扎着高高的马尾，肤色胜雪，明眸皓齿。这样一个大美女会出现在他们身边，而且是和林莫一起。阮小白尴尬的看着大家，正不知说什么好？苏飞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给大家介绍道，“这是阮小白，以后她和我们同吃同住，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是林莫在火车上认识的朋友，她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以后你们要多照顾些。还有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她收拾的。”
阮小白摆摆手，“嗨，大家好，我叫阮小白。”
大家慢慢回过神。齐晖首先道，“美女你好！我叫齐晖。”
“我叫许勇，你不是林莫的女朋友吧？”
大家纷纷自我介绍。阮小白始终好脾气的笑着。林莫四处看看，对王强宋超说，“两位嫂子呢？”
小叶突然大声喊，“嫂夫人驾到！”
只见香翠和白雪说笑着一路走来。阮小白转过身，第一眼看见香翠，她就想到了那首歌的名字“小芳”。两根粗粗的麻花辫，乌黑的大眼睛，朴素的衣着。是一个淳朴善良又美丽的山里女孩。虽然身在城市，却没有一点时尚的气息。他们老家是四川的，其它的都是苏北人。白雪时尚了许多，她皮肤白，眉眼不是很漂亮，确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他们两个年龄都和她差不多大。却一个名花有主，一个使君有夫。阮小白有些感慨，但立刻喜欢了她们。她们也对阮小白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和喜爱。
吃饭的时候，小菜小叶争着问阮小白多大了？当听到是十八岁时，不由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生日。阮小白笑着说，“十月二十。”两人同时欢呼了声，“幸好不是叫你姐姐，我们一个二月一个四月。”
林莫敲敲他们的头，“悠着点，别呛着。”
“林莫，我们要敬你一杯，大家说对不对？”说这话的是齐晖。
“对对对！”小菜小叶立即端起酒杯站起身。平常油嘴滑舌的齐晖突然非常正经的说了一句话，“感谢你把这么一个大大美女带到我们生活中来。”
大家都哈哈地笑了。
“大家都干了吧？”
阮小白第一次喝了酒。这是她踏进社会的第一天。第一天她就喝了酒，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她突然间有些恍惚起来。这时，小菜突然说，“老大，你怎么没把嫂子叫来，多可惜。”
“哈哈，小叶笑着说，你不知道，上次他们吵架还没和好呢，飞哥，你没去请罪？”
阮小白攸然抬起头，看到苏飞自斟自饮，毫无反应。良久，他幽深的眸子瞥了她一眼。阮小白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专注，急忙低下头。
苏飞笑笑说，“管她呢，就知道耍疯。”
“也是，许勇说，蓝小染那脾气，真叫火爆辛辣啊！除了老大，还真没人能降得住。”
“呵呵，这就叫一物降一物。”齐晖笑着说，“什么时候修成正果，哥们好好喝一杯。”
“整天就想着吃，宋超接口说，不过也是啊，这女人一结婚，生了孩子，性情就变了，飞子，要不要考虑考虑？”
苏飞始终笑而不答。阮小白小声和林莫说着什么，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颗心却沉了下去，晃啊晃地着不了地。
一顿饭吃了几个小时。再怎么兴奋，是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十一点一过，也都打着哈欠呼呼睡去。林莫也和他们一起打着地铺。她注意到，地铺上没有苏飞，他睡在哪里呢？她只看到那两个单间，是宋超和王强他们两对的。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床。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在阮小白脑海里一一回映。实在睡不着，她穿着睡衣下了床，在这层楼房里轻轻转了一圈。突然在她这套居室的阳台上看见一点火星在闪。她立刻反应过来，有人在那里抽烟。她轻轻走进了些，确认那个人就是苏飞。
“半夜三更不睡觉，乱跑什么？你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女鬼，会吓死人的。”苏飞突然开口。阮小白低头看看自己白底碎花的棉绸睡裙，轻轻笑了，“你呢？怎么不睡觉？”她想说，是不是想你女朋友了？但没有说出口。
苏飞看着她，夜色中，她的眼睛光亮如星。风吹着她长的散乱的发。是那样美丽生动。他刚才那么主动向大伙强调，她不是林莫的女朋友。到底是想要强调什么呢？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仿佛渴望已久的东西骤然出现，不动声色的悄然填满了心底的漏洞。此刻，她站在他面前，却发现，她更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和他，和他们这里每一个人都不属于一个世界。她会成为林莫的女朋友吗？这一切真的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他突然转过身，掐灭烟头，淡淡的说，“太晚了，去睡吧！”说完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阮小白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忍不住跟着他，看他上了楼，原来他住在楼上。那么，他到她阳台上干嘛来了，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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