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忿

      姥姥家住在北方一处偏僻的农村，村子里人烟稀少，大部分人基本上都搬到了别处，留下来许多曾经住过的房子。姥姥是为数不多的执意不肯搬走的老一辈之一。

      一年夏天，我去了姥姥家。姥姥自己料理着一个小园子，园子中种着各种蔬菜，印象中有白菜、豆角、茄子和玉米等等。由于此处人迹罕至又相对贫穷，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什么贼来偷东西，因此姥姥也不设什么防备，有时候甚至晚上睡觉也不锁大门，倒也确实没发生过什么事。

      园子中除了蔬菜之外还养着两头牛。一头已经成年，体型硕大，皮毛浓密，牛角虽然尖细的一端已经被磨平，但整体上更显得粗壮有力。姥姥怕它伤着人，将它拴在园子中一根结实的木桩上。另一头才刚刚出生一个多月，没有角，体型更是弱小，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凶悍，长得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非常讨喜，平时也不到处乱跑，就懒洋洋的趴在那。姥姥并不担心它会惹出什么乱子，于是决定先放养着，等它再大一点儿，长出角后再栓起来。

      这天，我在屋子里看书，看的累了便放下书，下了炕，走到窗户旁，弯腰往园子处看。透过窗户，远远地看到被拴住的那头大公牛不知怎的就脱离了束缚，正在低头狂吃着白菜。它的颈上还套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耷拉在地上。我心想这哪成啊，园子还不被它给糟蹋了。于是赶紧跑到另一间屋子喊姥姥，语无伦次地告诉她是怎么一回事，竟说成牛要跑了。姥姥一听，鞋还没穿好就和我火急火燎地来到了园子里。我本以为事情非常严重，谁成想，姥姥几下子就把牛牵回了原处，将另一端的绳子在木桩上重重地打了好几个结，又放在地上踩了几脚。整个过程，我一点儿忙也没帮上，就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等一切结束后，我和姥姥回了屋。

      睡过午觉后，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姥姥出去了一趟，留我一人在家。姥姥走后，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一股神秘的驱策力将我往窗口处引，我不安的来到窗边，朝园子里望了望，却见到让人心惊的一幕：上午那头公牛又挣脱了绳索，而且正死死地盯着园子中的另一头牛——与它相比简直弱不禁风。

      我战战兢兢地往园子那里跑，双腿抖得不行，汗瞬间湿透了脊背。姥姥不在，这下可怎么办？等我来到园子后，它们还在互相盯着对方，没有动。我慢慢地靠近那头小牛，眼睛不时地瞥向另一边，关注着大公牛的动静。随着越发地接近，我看到的越是让我头皮发麻，那头小牛双眼血红，头上不知何时竟然长出了两只尖细的犄角。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生怕发生什么事情。突然，小牛猛地向前奔去，两头牛眼看就要撞到一起。那头大公牛见它冲过来，将头低下，后脚登着地，看样子要予以回击。我见状后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跟着小牛往前跑，一边跑还一遍用手扇呼，想把它赶回去，但根本跑不过。我闭上眼睛，只听见一声闷响，再睁眼，那小牛已经被撞翻在地。但不过几秒的功夫，它又站了起来，眼珠暴突，双目怒瞪着眼前的公牛，一双牛角似乎比刚才更加粗壮。我生怕它被公牛给顶死，硬着头皮跑到离那公牛几米远的位置，还是用手扇呼着，想让它退后。谁成想，它竟然冲我冲了过来。由于离的很近，想躲都来不及，它跑了几步就将我顶飞了出去，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已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妈在我的身旁坐着。原来已经从姥姥家回到了市里。我问了我妈一些事情，她都只笑笑说不清楚。一个月后我出院了，看样子撞的也不是很严重，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后来我又去了一趟姥姥家，发现园子中的两头牛都不见了，我问姥姥牛呢，姥姥说被偷了。再后来，姥姥去世了，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