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3.学艺艰辛-上)

作者: 秦小妞二货 | 来源:发表于2018-05-10 18:53 被阅读14次

    我的母亲是1970年出生的,生在湖南新宁县的一个贫穷小乡村,后面又有了两个弟弟,外祖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母亲在家干了多年农活后,15岁那年,亲戚介绍,投奔一个在县城纺织厂做车间主任的远方亲戚,车间主任姓周,母亲便叫她周姐。

    十五元宵节过后,母亲就要准备去县城了,外祖母一大早起来帮母亲收拾行李,除了必备的棉被、棉衣外,又装了牙刷、毛巾等物件,还从箱底翻出一个半新的军用布包,交给母亲装贴身的物件。

    “虽然城里的东西贵,但是你在食堂,该吃点好的还是要吃,要是下班晚了,就弄点宵夜吃,我给你装了一大包炒米和芝麻叶,用热水泡下就可以吃了,简单的很”,外祖母嘱咐道。

    “对了,你们那边有开水房吧,开水管够吗,要多喝水啊,免得生病了”,外祖母又叮嘱道。

    “知道了,娘,你都说了几遍了,职工的开水是免费的,随便喝”,母亲不耐烦道。

    东西清了好多遍了,外祖母在房间、厨房、堂屋转了一圈,看还有没有什么能让母亲带走的。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赶紧朝鸡窝走过去,嗯,今天有2个蛋,不错,拿着那2个蛋,她又走到厨房里,打开碗柜下面的抽屉,数了数里面的鸡蛋,一,二,三.....刚好30个,找了一个篾篓子,一个个把蛋小心翼翼地放在里面。

    “娘,你又装蛋干啥尼,好不容易鸡生几个蛋,你们留着自己吃就好了,再说也可以卖啊”。

    “我们要吃鸡蛋,鸡窝里天天都有,你到那纺织厂去了,一个月才回来一次,生活说不定苦呢,你到时候和食堂师傅搭搭话,让她给你多煮点鸡蛋,你吃不完还可以分给同宿舍的,和别人搞好关系啊”。

    “知道了,你别担心了,有啥事我都会和你们说的啊”,母亲安慰着外祖母,

    外祖父走过来,询问东西整理好了没有,帮着提了2个大蛇皮袋,母亲背了个军用包,祖母手里提着鸡蛋,一家人朝村口走去。

    因为大队的书记要开着拖拉机去县城买肥料,因此可以捎带上母亲,就不用外祖父骑自行车送了,他们帮母亲把行李放在拖拉机上,殷勤嘱咐了书记几句,帮忙照看下霞子,送到了给我个信儿啊。

    临上车前,外祖母把母亲叫道跟前,偷偷塞了一沓钱到她上衣口袋里面,嘱咐道,“平时不要太节省,吃的方面还是要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买点自己喜欢的衣服啊,大女子了,自己也要注意打扮打扮了”。

    “嘟嘟嘟,嘟嘟嘟”,拖拉机开动起来,外祖父母站在村口一直不走外祖母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外祖父则一直朝拖拉机挥着手,母亲没有哭,隐隐的还有些兴奋,她知道,她已经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告别了,她即将拥有全新的生活了。

    母亲手里紧紧拽着那一沓钱,直到手心出汗,钱也汗津津的,待拖拉机开远了,远到看不到自己家的土坯房了,母亲才把手打开,看到都是些五块,十块,一块的纸票,数了数钱,一共50元,邹巴巴的,也不知道在家存了多久的,娘把钱给自己,大大会怎么问呢。

    好在纺织厂有员工食堂和员工宿舍,都是只要很少的钱,而且是在每月工资里面扣的,所以母亲来并没有向家里要钱,她自己之前趁农闲的时候,帮隔壁村的果园摘梨,摘了10天赚了50块咧。

    村里的坑坑洼洼的土路颠的人屁股一上一下的,生疼生疼的,拖拉机不停地喘着粗气,爬上坡的时候拉的很吃力,母亲在车厢里不敢随意换位置,待拖拉机爬上坡了,抓着自己装棉被的蛇皮袋,屁股坐了上去,这才感觉好多了。

    到了大柏油路上,拖拉机撒泼似的开的欢快起来,母亲感觉前面的路越来越清晰,上次和外祖父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坎坷、前途未卜的感觉,而这次来,已经是明确的、自己的人生由自己主宰的命运。

    母亲想了很多,尤其想到自己结工资后的情形,一定要去县里最大的百货商店,给娘买件碎花上衣,给大大买几斤好酒,给大小弟弟买新书包,自己要买一条连衣裙,还要学县城里的妹子,吊一对圈圈耳环,明晃晃的、闪人眼。

    拖拉机嘟嘟嘟,嘟嘟嘟,开车的书记大声向母亲问了一句什么,拖拉机的声音太吵,母亲没有听到,书记又大声嚷道,“霞妮子,你那个亲戚的家是在卫国路的纺织厂里面是吧”?

    “是的,叔,我去过一次,你停在卫国路就好了,我下去后知道怎么走”,母亲大声回答道。

    拖拉机继续往前开着,两旁已经整齐的秀气的树木了,地上是米白色的水泥土,周围全是几层高的小楼房,路上的行人都是城里人,男人们都穿着皮鞋,梳着油量的头发,女人则都是烫发,穿着高跟鞋,那尖尖的高跟鞋真好看。

    “霞妮子,过了这条街后,就是卫国路了,你准备一下啊”,书记大声嚷道。

    母亲集中精神,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附近每一个房子,她记得车间主任的家,靠近纺织厂,是在一栋独立的4层单元楼里面,那栋楼的外面还写了大字,叫“新宁县纺织干部楼”。

    “停下,快停下,叔,我看到纺织厂了”,母亲激动的在车里指着一栋楼说。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们看到一个被红色围墙围起来的一个大院里,正面方向是占地接近5亩的3层白瓷砖大楼,大楼门前立着毛主席的头像,周围是一个小花坛,种满了花,两边栽满了树,大楼后面还有好几排平房,里面有工人进进出出,看来应该是宿舍。

    “霞妮子,你那个亲戚住哪儿呢”?书记问,

    “你看那儿,就在大楼的左手边,那里有2栋干部楼,我就是去那里找她”,母亲很激动,准备跳下车去。

    “你慢点咧,不慌啊”,书记帮忙把两大蛇皮袋、还有几个小包裹从拖拉机提下去,放在路边,又搀着母亲下车,

    “你一个人提的过去吗,还是我送你过去吧”?

    “真不不用了,叔,这点东西没啥,再说近的很,你照顾拖拉机就好了”,母亲右胳膊吊着鸡蛋篓,左手提着一袋蛇皮袋,装的是棉被,右手又提着一个蛇皮袋,是装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一步步朝对面马路走过去。

    站在大门口,她放下手中的袋子,朝着拖拉机挥了挥手,“叔,回去后跟我大大和娘报个平安,麻烦你了”。

    “知道勒,丫头”。

    “嘟嘟嘟,嘟嘟嘟”,拖拉机开走了,母亲再一次提起袋子,朝着纺织厂干部楼走过去。

    车间主任家在4楼,蛇皮袋太重了,母亲就放在1楼的墙角下,把钱放在绿色军用包里,深呼吸几口,提着鸡蛋篓子,轻轻地上了楼。

    “咚咚咚,咚咚咚”,敲了几遍门,过了半天才有人开门,车间主任披头散发的出来开门,里面隐约还有个男人,主任一看到母亲,明显的惊讶又似乎松了口气,“霞妮子,你怎么今天来了,不是让你下周一过来吗,今天是星期天啊”?

    母亲支支吾吾,“今天我们村里有拖拉机来县城,就顺带着把我捎过来了,我大说,提前一天来也可以熟悉下这边的环境”。

    “行吧,现在跟着我去员工宿舍吧,在家里可以喊我周姐,但是到了工厂后,看到我只能叫我周主任,听明白没”?中年妇女说道。

    知道了,母亲点着头。

    中年妇女走在前头,母亲背着、提着、扛着自己的几个大包,紧跟在后面。

    中年车间主任在第二排的平房里面停下,走到其中一扇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于是推开门,里面有3个人在一起说悄悄话,忽然看到主任,3人赶紧不做声了,低头装作收拾自己的东西。

    宿舍不大,不到20平米的房子,中间一条小走廊,左右两边各安装3张床的上下铺,总共12张床,除了一张床上放着杂物外,其他的床都是有人住了的。

    “陈小妹,你们几个把那种空床上的东西,给我该收的收,该扔的扔,这孩子要住那个床的”,说着把母亲拉到面前。

    “知道了,周主任,我们现在就弄咧”,其中一个女的回到道。

    “对了,陈小妹,这个是你周一要正式收的徒弟,叫霞子,是我们老家村里的,好好带着她”,一个穿鲜红色衣服、染着黄发、磕着瓜子的女人瞟了母亲一眼,表示认识过了。

    中年妇女转身就离开了,母亲一个人站在门口,觉得尴尬,后来就走进去一起收拾空床,有个女人扔给母亲一块抹布,“自己擦擦吧,床上都是灰”。

    “小心点擦哦,不要把灰搞到我们下面床上来了,刚洗的床单”,另一个女人说道。

    那三个女人又继续嗑起瓜子,说起悄悄话来,母亲打开一个蛇皮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脸盆,想去接点水来擦床,但是不知道公共卫生间在哪儿,于是她厚着头皮叫了下穿红色衣服的女人,“陈师傅,那个厕所卫生间在哪儿啊”?

    那女人都没抬,边嗑瓜子边说,“出门左转20米就是”。

    哦,母亲拿着盆和抹布,去找卫生间了,原来就在这排房子的尽头,3排平房用的一个公共卫生间,左边是男人的,右边是女人的,门口有水龙头,很多人在那里洗衣服。

    母亲接了大半盆水,晃悠悠地走回宿舍,她记得门牌号是6号,门怎么又关着了,正准备推门时,听到里面一个人说,“瞧那丫头片子,还扎着两羊角辫,穿着布鞋,土的要死”。

    “就是就是,还有那姓周的母老虎是怎么想的,居然要你带她当徒弟,这不明摆着整你,耽误你时间吗”?

    “带徒弟就带徒弟呗,我看她能待多久,估计不到一星期就得跑路落”,红衣女人说道。

    话音刚止,母亲就推门而入,不顾三人诧异的眼光,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什么话也不说,但明显脸色难看,拧干毛巾,爬上空上铺,擦起来,床上一层厚厚的灰层,不一会儿,抹布就变成黑色的了。

    母亲从小就是个很坚强、不畏惧的人,要不是因为家穷辍学,按她的成绩一直读书的话,也是很有希望考上县上高中的。

    辍学在家后,母亲以泪洗面一段时间,躺在床上不吃饭抗议,外祖母也急的抹眼泪,我的女子啊,怎么办,你这是要恨死我们吗,家里实在是没有多的钱了啊。

    经历过辍学事件后的母亲坚强了很多,农忙的时候,她每天跟着祖父母一起下地劳动,回到家里又做饭洗衣喂猪,农闲的时候,她跑到临村的果园去当小工人,帮忙摘果子,又吃又摘,每天还挣几块钱。

    秋收后,她一个人在田里去捡碎稻谷,积攒个十多斤就拿到别人家去卖,卖的钱都自己攒起来,冬天的时候,她帮隔壁家的阿婆糊火柴盒,一天百把个盒子,能赚10多块。

    这些钱她都偷偷攒起来,塞到枕头的稻草芯里面,每天晚上都要摸出来数数。

    有一次被小舅舅发现了,偷了她几块钱买零食吃了,我母亲把小舅舅打的像杀猪一样叫,屁股都打红了。

    母亲觉得,穷不可怕,只要勤快赚钱,口袋里有钱了,腰板自然硬了,所以即使在这一个人都不熟悉的县纺织厂,她也什么都不怕,她口袋里有钱。

    三下二下,床擦干净,水印也吹干了,她拿出蛇皮袋里面的棉絮,这是外祖母给她装的新棉絮,这是去年刚收的棉花,送去街上人家弹的新棉絮,软的很,一股新鲜的太阳的味道,再铺上自己粉色床单,真舒服。

    新的一切开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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