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君 ｜其实雪穗真的没有爱过亮司

文｜傅小展

1999年乌龟连载的《白夜行》终于在完结以后发行了单行本，当年就引起了日本文坛的轰动。从传入中国一直是乌龟最受欢迎的代表作之一。这些年身边的女生陆陆续续看完这本书发出感慨，亮司与雪穗的爱情真是爱情么？我没有回答。

回到原点，就怕失去希望的生活只是为了执念而存在。这是我重新看《白夜行》最初想到的一句话。带着雪穗到底爱不爱亮司的疑问，我又开始了重读的旅程。我发现带着目标的寻找答案，特别容易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它包括人性，包括以一般人揣测人物性格成形的缺陷。这样的重读不亚于带着放大镜。

事实上，重读第二遍我还是依然不觉得雪穗是真的爱亮司。我同意屉垣的观点，他们的存在是枪虾和虾虎鱼的"互利共生"关系，他们有的只是彼此的理解与不可或缺。很多人难以接受雪穗和亮司为什么没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洋介的悬案又过了诉讼时间，原本该存在的问题应该迎刃而解才对。但是，随着他们十九年的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已经把他们带向了另一个极端。

亮司与雪穗的相识是一个秘密，洋介的恋童癖同样也是一个秘密。屉垣从偶然介入洋介的死亡案件开始到成了悬案以后仍然每年都在努力推倒旧有的逻辑，同样也是他的秘密。如果不是松浦尸体的被发现，我想也许这个案件仍然会是一个悬案。很多人说，案件已经过了十九年难道还能再被追责么？是的，松浦的死是另一个案件的开始。他让屉垣的努力没有白费，同时松浦手中的体毛也为悬案的带来了一线生机机。

那么亮司在这个循环里注定是悲剧的角色，他必须死。因为他做错了太多的事，从一开始弑父到美佳的强奸都是作为一个工具存在，丝毫没有人性。或许说，亮司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意志，他要保护雪穗，保护她一直不受伤害。哪怕是父亲。因为屉垣从亮司的母亲得知他对父亲的冷漠无视到了极致。他的个性里孤独成了他最大的隐疾。无怪乎侦探今枝在调查泄密案时追踪到化名秋吉雄一的亮司发出"这个人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简直孤独得要命"的感叹。

当然，亮司并不是一直想要生活在暗黑里做一个独行侠。这从原本中有提示。

"MUGEN"一九八五年的营业于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六点画上句号。大扫除后，友彦、桐原和弘惠举杯稍事庆祝。弘惠问起明年的抱负，友彦回答："做出不输给家庭游戏机的程序。"

桐原则回答："在白天走路。"

弘惠笑桐原，说他的回答和小学生一样。"桐原，你的生活这么不规律吗？"

"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走路。"

但是，他的角色注定了他只能在雪穗的背后生存。他的所作所为真如屉垣说得就是枪虾和虾虎鱼的存在。亮司替雪穗扫除生活中的每一个障碍，藤村都子、川岛利江子、今枝、养母还有十五岁的美佳。期间，还不包括为了守住秘密做下的种种罪恶。你很难想像是怎么的利益驱使会让亮司做下如此恶贯满盈的行径。你说这是为了雪穗的爱，可是我们从小说中的只字片言看到的是雪穗送亮司的布袋与雪穗开在大阪的店铺。你很难形容这就是爱的方式，或许这样也算爱，可它有点病态。

对于典子的感情或许是唯一能捕捉到亮司有爱情的痕迹，但是从做爱的主动性来说，典子有发泄对象的嫌疑。出现在典子身边是亮司精心策划的阴谋。他故意接近典子的同时就准备着全身而退。然而，亮司没想到的是典子对他的爱已经让他有点动摇自己的一贯作风。他假借小说情节的需要骗典子偷来氰化钾杀死了今枝直巳，通过典子不熟悉电脑的缺陷用她的账号密码窃取了商业机密。这里你不得不为亮司的聪慧竖起拇指，因为他做得每件事背后都是一箭双雕的阴谋。然而，大阪之行，他拗不过典子的软磨硬泡带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到了大阪以后再次硬不下心来拒绝典子的要求带他去了他生活的地方。

在去之前他们有过这样的对话。

"那是个很普通的地方。"秋吉突然说。

典子转过头，他的眼睛仍朝向窗外。"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灰尘满天，一些小老百姓像虫子一样蠢蠢欲动，只有一双眼睛特别锐利。那是个丝毫大意不得的地方。"他喝光啤酒，"那种地方你也想去？"

"想。"

亮司想不到的是这次的故地重游让他的身份彻底暴露。他在帮助雪穗让她的养母安乐死的同时，典子正用她自己的方式拍下昨天的一幕幕作为往后的恩爱回忆。典子没想到的是回到东京不久，她与亮司的爱也到了终点。典子发现她是爱过亮司的，只要亮司对她索取性，她都会愿意甚至包括试图解决亮司的困难。等到亮司退出她的生活，她看着以前进门就能看到亮着电脑发愣，原来那个秋吉留下的只有这台她不会把弄的盒子。

回到原题，很多人觉得亮司爱过典子，但他最爱的还是雪穗。他为了她成了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抬头是这个夜晚的漆黑，所做的是不择手段的破事。雪穗呢？从她被西本文代用一百万卖给洋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是黑暗的，只要有钱就可以剥夺一切自由。她被亮司救走以后的心态谁也不知道。我们只看到在此之前他们是好朋友，在这之后仍然是好朋友，只是很多人认为这份友谊已经过渡到了爱的彼岸。

雪穗制造西本文代意外身亡的那段，她站在玄关外问田川，"死了吗？"然后又问了一次，"我妈妈死了吗？"这次她话里夹杂着哭声。我们都知道她心里是恨死了西本文代，从这以后她去了养母唐泽礼子的家。她的容貌俊美加之跟着养母学习，她的气质变得更加光彩夺目，很快不论到哪里她都是众人瞩目的中心。

然而，这只是开始。雪穗的人生好似她精心设计的目标，她追求金钱，名誉，地位。屉垣说，每个和雪穗扯上关系的人，她/他的生活都会不幸。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一个人的成长最终的状态都跟她童年的经历有关。雪穗也不例外。藤村都子造谣，川岛利江子盖过了她的光芒。她们都遭到了亮司的袭击，前者成了她的好朋友，后者仍然是她的朋友只是渐行渐远。

神奇的是雪穗走得每一步都会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好。与男友高宫诚的认识是在她练习的舞社，他们恩爱了很久。直到千都流的出现，她让高宫诚怀疑了对雪穗的爱情。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雪穗的注意下，在结婚前他想要去确认千都流对自己的感情时，又是亮司的出现破坏了高宫诚的行动。同样离婚的协议也是在雪穗和亮司的诱导下高宫诚与千都流再会并唤起了过往的情感出轨。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完全没有一丝刻意的痕迹。在第一段婚姻中，雪穗通过内幕的消息很快就在股市中大显身手，进而又在生意场上志得意满。

书里有这么一段：

"没有……"说完，雪穗转身面对诚，"我是在想，你难道没有梦想、没有抱负、不求上进吗？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一切努力，不再磨炼自己，每天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年华老去？我只是这样想。"

诚的神经很难不受到这几句话的刺激，他陡然间感到全身发热。"你是想说，你有抱负，又求上进？你也不过是在装女强人的样子！"

"我可是认真在做。"

任何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对着一个碌碌无为只求安稳生活的男人，时间久了两方都会心生芥蒂。

然后，雪穗又成了单身的人。

其后的情节不忍直视，不得不说乌龟的书就是能在假高潮给你一点人性的思考。你会同情主人公悲惨的遭遇，责问作者为何如此虐心。但是你无法否认爱上了这本书的初衷，因为你想了解一个人的成长是扭曲还是顺心，就不得不接受它的现实性。

同时，文中有这么一节值得注意。或许你能看到雪穗性格的沉稳与隐忍。

房间角落里有一部黑色电话，他拿起听筒，开始拨号。但是，这一刻，他犹豫了。要打一一九吗？不，还是应该打一一O吧……他脑中一片混乱。除了病死的祖父之外，他没见过尸体。拨了一、一之后，他犹豫着把食指伸进0键。就在这时——"死了吗？"从玄关传来声音。

西本雪穗还站在脱鞋处。玄关的门开着，逆光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妈妈死了吗？"她又问了一次，话里夹杂着哭声。

最后，亮司死亡，同时带走了所有的答案，让所有案件变成无从考证的悬案，保证了雪穗的安全。从杀死自己父亲起，亮司就一直生活在黑暗的夜里，出于对雪穗的爱，他一直暗中保护着她，希望她能生活在白昼。表面看，这对情侣确实一个生活像白天，一个生活像黑夜，但其实在西本文代将雪穗卖给洋介那天起，雪穗的内心已经死了，死在无边的黑暗中。

而亮司的死是让雪穗从黑夜彻底走向阳光，还是彻底失去最后一丝照亮黑夜的光呢？我们不得而知。必须认识的是亮司对雪穗的爱让他可以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将自己彻底置身于黑夜里，而雪穗则一直在不断依靠亮司的帮助获得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从原著看雪穗可能对亮司没有一点爱恋，从电影看雪穗还是爱着亮司的，不过电影的推断肯定是错的，如果爱着亮司，在事业上已经有所收获的雪穗大可不必再去找康晴，也许从被母亲出卖时已经不再相信有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