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似已无路可走。
——东野圭吾《放学后》
一、
四年前，我因车祸住院，被迫躺在病床上当了四年的植物人。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一个小护士大喊：“你竟然醒过来了啊！”真是让我开心不起来，这说的好像我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一样。虽然我也很不想苏醒，天天躺在床上，有人照顾我，不用去工作，多舒服。撞我的人挺负责的，这么多年还一直照顾我，这年头，有良心又有钱的人着实不多了。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当然是听那小护士说的啊，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这些事呢？不过也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这是你的身份证件和家的钥匙，车祸后，在你的钱包里发现的。真的非常抱歉，我妹妹开车撞了你，害你浪费四年的时光。这张银行卡里有一笔钱，希望你可以原谅她。”
我听着一个成年女性说着话，心中不禁乐开了花。本来还担心，我这大龄青年，又失了忆，离开了医院之后，没个谋生手段只能自行了断了。现在可太好了，有了个房子，有了笔小钱，以后可以安心在家当个宅男了。
诶，这么说的话，我和躺在病床上有什么区别呢？
二、
咳咳咳，呸呸呸。这书房里的灰也太多了吧，所以说，我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有勇气来整理书房啊。话说，我曾经真的有那么爱看书吗？这么多书，诶，这是什么？
我在打扫书房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一封夹在高中习题册中的粉红信件。
“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星期天晚上八点能在小仓库门前看到你。
宁思平”
啊啊啊啊啊，所以说这是写给我的情书？情书！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啊，害得我单身到现在，唉。不对，不一定，这本习题册是高考总复习习题册，我在病床上躺了四年，大致算一算也就过了八年，说不定她还在等我呢。这封信的信纸上有着“京海第一中学”的字样，原来我高中是在这里上的啊。
三、
“门卫大爷你好啊，我是八年前的毕业生，今天刚好有时间，想来看看以前的老师，不知道现在他们办公室在哪里，方便指个路吗？”
“八年前？八年前！你就是那个传奇一届的毕业生啊，那年我刚来这学校当门卫，学校就考出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成绩，我记得清清楚楚啊，有两个学生，好像都姓宁什么的，并列双状元，可传奇了！哎呦，就是年纪大了，记不清楚名字了。”
果然，大爷们的天赋技能就是啰嗦啊……我真的只想问个路而已啊……
“嗯嗯，虽然我当年考的不行，但也沾了光啊，哈哈。”
“人老了就是容易啰嗦，你是想问办公室是吧，不知道你的班主任叫啥名啊。”
“额，嗯……忘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唉。忘了的话就去行政主楼找宋主任吧，他在这学校待了好多年了，论能力论资历早就能去省教育厅了，可还是一直坚持在教学第一岗，真是令人佩服。你去找找他，他那应该有八年前的记录。”
“好的，谢谢。不知道这行政主楼怎么走啊。”
“你顺着主道一直走，尽头有个小仓库，对面的大楼就是了。”
“好的，麻烦了。”
“没事儿，宋主任年纪也大了，看到你们这些学生来，肯定会开心的。”
看不出来，我高中的学校还挺高档，又大又漂亮。只是这学校主道尽头的这个小仓库是在开玩笑嘛？又破又旧，像被火烧过一样，和周围格格不入啊，情书上说在这里见面，真的合适吗……不管了，对面就是行政主楼了吧，先去找宋主任问问有没有曾经的毕业照，看看那个宁思平到底长啥样。
四、
“你是想要找八年前的毕业照是吧。”
“是的，宋主任。我因为一些事故，记不清楚一些事了，想看看以前的毕业照，试试能不能回想起来以前的事。”
“嗯……真是太不凑巧了，几年前学校发生过一次大火，许多资料都被烧毁了，别说毕业照了，许多学生档案也毁之一炬。”
“额，没事，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果然，我不配拥有女朋友啊，这也能碰上大火。我一边在脑里想着，一边听着学校放学后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看来今天已经放学了，宋主任我就不继续打扰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也很开心以前的学生可以来找我呢！”
啊啊啊啊啊——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声尖叫从楼上的办公室传来。
“大吵大闹，似乎校长又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宋主任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向办公室外走去。
真奇怪，我想。
五、
当我和宋主任抵达校长室门口时，我看见一位保洁阿姨和一位跛脚的中年人带着他的高中生儿子，正吃惊的看着校长室内。
我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立刻脱了鞋，小心的走进校长室，熟练的检查了校长的尸体。
“所有人，不要进来！宋主任不用叫救护车了，直接报警吧，校长已经死了，而且，根据尸斑来看，起码死亡超过15个小时了。”
在我说完话之后，外面顿时吵闹了起来。
“不要吵了！在警察到之前，我想问你们三个人几个问题，希望你们能配合一下。”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听到我说话后，那个高中生一边颤抖着，一边对我说着话。
“我想，我应该是个侦探。”
“侦探？！”
听到侦探的字眼后，我发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六、
“保洁阿姨你好，你就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吗？”
“哎呦，我们三个应该都算吧。我刚才在打扫这层楼的卫生，发现有一对父子在敲校长室的门，敲了好久都没人开，我就觉得校长八成是又喝醉了，于是就准备去帮他们开个门，结果一开门，就看见校长室内一片狼藉，校长也倒在血泊中。”
“你怎么会有校长室的钥匙的？”
“哦，这个啊。这个校长是个酒鬼，经常上班期间就喝的不省人事，他自己也清楚。于是就专门找人给校长室的门配了锁，只能在门外开门或者锁门，防止他自己喝醉了，反锁在校长室内出不来，还把钥匙给了几个重要的老师和主任，我因为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要来给他的办公室打扫卫生，于是也拿到了一把。”
“原来如此。目前我不好准备判断死亡时间，不过据我估计应该是在昨晚11点死亡的样子，不知道那时候，你在哪里？”
“昨晚11点啊，这学校晚自习下课10点，我们保洁人员都是10点30分下班，我那时候应该到家了吧。”
“有人能证明吗？非亲属的人证或者其他物证。”
“哎呦，那到哪里找去啊，我就是和平时一样回家了啊。”
“明白了，谢谢配合。你清楚几年前发生的大火吗？能和我说说吗？”
“那场大火啊，怎么会忘呢？从校长室的窗子向外看，那个小仓库就是被烧成那样的，还死过一个学生呢。大火发生的时候，晚自习已经结束了。但校长还在这办公室内，本来能及时发现的，结果他喝醉了，其他老师又都回去了，就酿成灾难了。”
“多谢，了解。”
七、
“到你了，高中生。不知道今天放学后，你和这位应该是你父亲的人来找校长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
“不想回答的话，警察来了还是得说的，还会让我更加怀疑你哦。”
“该死！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听其他同学说，学校的小仓库里有校长藏的宝贝，每次校长在办公室都一直监视着那里，我家穷，没钱，我就信了。有一次趁他不注意，把他的钥匙偷了，结果还是被他发现了，让我今天把家长叫过来谈话。昨晚晚自习结束之后，我就是准备去送钥匙的。但人不是我杀的，我到的时候，门没锁，办公室也没人，我就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
“哦，这样啊。那昨晚11点你大概在哪呢？”
“我哪知道啊，应该在回家的路上吧。”
“嗯，我知道了。”
“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
八、
“你就是高中生的父亲吧，我就直接问了，昨晚11点左右，你大概在哪呢？”
“不清楚不记得，在家喝酒吧。”
“原来如此，我看你身材真的很魁梧，很帅气！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我以前是拳击教练，后来腿瘸了，就干不了了。现在打打零工，养活儿子。”
“谢谢你们的配合，现在你们就在这里先待一会，等警察来吧。对了，宋主任，昨晚11点您在干什么？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我啊，昨晚加班改卷子，后面迷迷糊糊的没听见什么动静，应该睡着了。”
“嗯，好的。”
问完我想要知道的问题后，我又走进了校长室。虽然一片狼藉，但还是不难发现，这间办公室很是奢华，甚至还有一台液晶电视。我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发现高中生所说的钥匙，除了文件也就剩一些酒了。在电视桌的抽屉内，我找到了遥控器。
“诶，这遥控器的开机键，似乎有些黑了。一般的开机键，都是大红色吧。真是，有趣。”
九、
十分钟后，警察终于来了。当我看到那个年轻的女警官时，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就是命案发生的地方吗？我姓史，叫我史警官就行了。鉴识科立刻去搜查证据，你们几位就是嫌疑人吗？”
“史警官你好，我应该不算是嫌疑人，我是个侦探，今天凑巧碰上了这件案子。”
“哦，那真是太好了呀！看来作为我荣升警部的第一件大案子可以顺利解决了啊！那么，侦探先生，你有什么思路了吗？”
“在警部你来之前，我已经询问过这几位嫌疑人一些事情了，但还需要更加精确的证据与线索。”
“这样啊，那等鉴识科的人搜索一下现场吧，我可是，很期待，你的推理呢！”
十、
在鉴识科的人努力搜查的时间内，我将我知道的一些情报告诉了史警官，我努力的找各种话题与她搭话，因为我不明白，为何她让我感到无比的熟悉。可惜，半小时后，天色已黑，只剩走廊里的感应灯，发出阴暗的光。
“警部大人，经过我们的搜查，凶手虽然满身伤痕，有被殴打过的痕迹，但致命伤是头部受过酒瓶的重创，死亡时间是昨晚11点左右。另外我们在办公室的窗帘上和门口的地上，发现了相同的掌纹，仔细调查一下掌纹的主人，应该就能知道谁是凶手了。”
“哦，看来这次的案子很简单啊。凶手应该是先藏在窗帘后面，趁受害者不注意，用酒瓶狠狠的砸向受害者，又殴打了受害者，之后又打乱了作案现场，企图混淆视听。但看来，还是棋差一招啊。”
看来没我出场的戏份了啊。正当我这样想着，我看到那个高中生突然崩溃，朝着史警官大哭大叫。
“警官大人，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你要相信我！我昨晚来到校长室的时候，人就已经倒在电视机前不省人事了。我以为他只是喝醉了，我就想偷偷的把钥匙放在他桌子上，可是我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我吓坏了，身体向后一倒，才会在门口留下掌纹。我怕被发现，就想躲在窗帘后面，然后我就听见有人在打校长，还把周围弄得一片狼藉，但真的和我无关啊！你们要相信我！”
“真是不中用的儿子啊，成绩差没本事就算了，还这么会坑爹。我这辈子干的最错的事就是把你养大了！不用在浪费时间调查了，人是我杀的。我和校长早就认识，很早以前就是他给我安排了一场地下黑拳比赛，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从那以后我废了，他毁了我一生。所以昨天晚上，我来到他办公室，把他给打死了，就是这么简单。”
唉，看来，还得我出马。
“等一下，这位父亲。既然你这么说，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是你啊，侦探，有问题快问！”
“呵呵，请问没有钥匙的你怎么在杀人前进办公室，又怎么在杀人后把办公室锁了呢？”
“我直接敲门进去的，我们认识，他就开门让我进去了，至于锁门，老子我没锁，应该是之后躲在门帘后面的傻儿子锁的吧。真是，竟然没发现他一直躲在那里啊。”
“哦，是这样啊。你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值得尊重，但是不好意思，我是侦探。我就不去问为何你杀一个老头都得这么费劲，一个拳击教练还得用酒瓶偷袭。请问，你们打的这么激烈，可是，电视桌的抽屉内，遥控器上是怎么沾到被害者的血呢？对吧，鉴识科。”
“额，没错，抽屉内的遥控器上，的确沾到了血迹。”
“这！！！”
“哈，你想多了，这位父亲。据我推理，但你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电视机前已经死亡的校长，和躲在床帘后面瑟瑟发抖的儿子。你第一反应就是儿子杀了他，为了维护你儿子，你才故意把现场弄乱，现在故意顶罪吧。但你真的想多了，你的那个儿子，无能懦弱，宁愿去相信宝藏的传说，也不愿意好好努力学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勇气去杀人呢？”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在我说完后，女警官恍然大悟。
“那么侦探先生，凶手究竟是谁呢？难不成是保洁阿姨？”
“怎么会是她呢？对吧，宋主任。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与这件案子有关，又没有不在场证明，还对我说了谎的人，凶手就是你吧！”
听到我无比肯定的话语，宋主任叹了一口气。
“呼，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怎么看出我说谎的呢？”
“这个嘛。还记得刚放学的时候吗？我们在你的办公室很清晰的听到了尖叫声，你也说了一句‘校长似乎又出事了’，说明你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楼层的隔音效果并没有那么好。可你却说昨晚你迷迷糊糊睡着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已经老啦，睡着了没听见声音不正常吗？”
“其他老人可能会这样吧，但是，你太敬业了，太负责了，我不相信你会在改试卷的时候睡得那么深。”
“唉，不重要了。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逃罪的，只是想看看为何现场会变成这样。”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吧。昨晚11点，你来到校长室，趁校长拿遥控器开电视的时候，用酒瓶从背后杀害了他，之后就离开了。可是没想到，随后还来了学生和家长，把这件简单的案子，弄得这般复杂。只是，我不明白，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都这么老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当然放不下！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但一想到我会因此无法站在讲台上，就动不了手。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快退休了，再不动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给我的孙女报仇了。五年之前，学校仓库发生大火，当时我的孙女就被锁在仓库内出不来。偏偏已经放学，没人注意到这事。唯一有机会救她的，就是还在办公室的校长。明明只要他看一眼，哪怕只看一眼，就能发现大火，就能救我的孙女了！可惜，他喝醉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的确是个悲剧，节哀。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杀人后，你后悔吗？”
“后悔？怎么可能！”
“这样啊，可是你知道吗？校长他，这些年一定很后悔吧。”
“哈哈，这就更可笑了！他这种人，也会后悔吗？”
听完他的话后，我对史警官说：
“方便先让这些警察出去一下吗？我想让宋主任看个东西。宋主任，方便站在电视机前吗？”
“这倒是没问题，所有人，先去外面的走廊吧。”
史警官指挥鉴识科的警察们走出了办公室。
“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主任听到我的话后，也走到电视机前。
“已经很晚了啊。宋主任，现在告诉我，你在电视机的屏幕上，看到了什么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靠近背对着电视机的宋主任。
“这！哈哈！哈哈哈！”
没错，当外面已经天黑，明亮房间内的电视机屏幕，已经变成了最清楚的镜子。将一切，都倒映的清清楚楚。
“没错，宋主任。昨晚你动手的时候，校长早就在屏幕的倒影里看的清清楚楚——你拿着酒瓶，想要杀害他的样子。可是，他没有反抗。或许，这些年来，他每次对着仓库喝酒的时候，心里都悔恨万分吧。他愿意死在你的手里，想要救赎你，也想要，救赎自己吧。”
“这真是，最好的，结局了。哈哈哈……”
夜色已黑，明亮的办公室内，那台宛如镜子的电视机，屏幕上倒映出一个被仇恨折磨数年的老人……
终、
案子完美解决后，我满脸苦恼的思考今天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准备回家好好休息的时候，史警官却向我走来。
“大侦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了你，案子才能顺利解决。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初次见面，我叫史沫思，你呢？”
听到史沫思这个名字，我为什么这么熟悉呢？但，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哪里哪里，你们警察也出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解决案件。诶，我的名字啊，我叫什么来着？”
“哈哈，你真搞笑。还有人会忘记自己叫什么呀？”
“之前出过事故，脑子不太好使了。等等，我找找我的身份证。”
看到身份证时，我愣住了。
原来，我叫
宁思平！？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