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年轻的时侯,老宏就鼓捣上猪的生意。从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发展到而今的六人小团队,很多苦都是咬着牙坚挺了过来。他能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混到现下这有酒有肉的生活,许多时凭得自己的胆量。可他心里明镜似的,做生意有了憨胆还不行,多了谋略会更好。
成猪釆购,大多时,在镇后的那摆子山岭上。方圆几十里地,许多村庄上的许多人家,都知晓他老宏的大号。他的生意顺风顺水,如日中天,和他的名号一样,红红火火,发展壮大。
买猪杀猪搞批零,顾客一拨一拨的应接不暇,县城连同附近许多销售猪肉的散户,早在老宏这儿定下猪肉供应的数量,每日该出多少货,老宏心里的那本帐和珠算一样准确无误。
在成猪供应不足的节骨眼上,老宏也会跑到百里之外的黄河边边上去釆购。保持货源的充裕,是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首要保障。和各个散猪肉点的老板时时沟通,听听他们的心声,于自己的生意百利而无一害。在保障肉质鲜美方面,从来不曾以次充好,也不会把皮松肉糙的母猪肉当牙猪的批发给客户。病猪?更是老宏的大忌。
今儿个,老宏和助手,去百里之外釆购。带着栅栏的工具车放在山村的小路上。他们一行进了村子,东看西瞅,没转上多会,小村里要出栏的成猪,算摸了个遍。都是些欠重量的,还没有看上眼的成猪。正当他们有些气馁时,从附近的窑洞里走出位中年人,“喂,收猪的,估估咱家圈里的那头牙猪,给个差不多的价,就行。”
男人左拐右拐,就到了窑洞不远的猪圈。好肥的一头猪,黑油油的毛,肚皮和地面仅一隙之距。
老宏心下不由称赞,嘴上却说猪太肥,膘厚不好出手。目的是想在价位上压主家一头。
估价,摸手,拍板,不到半个小时,几个人就吆喝着那头肉嘟嘟的猪往车的方向赶。没走十几米,猪突然斜刺里,闯进一户敞着柴门的院落。院子里晾晒着许多尿布片儿,老宏领先进了小院,两个助手在院门前看护着,老宏举着长木条,叭叭的打在猪油油的屁股上,屋间惊出一个女人,有点愤愤的喝叱:“黑猪跑进门,不是好事情,呸呸呸—”
不就是一头猪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敢情起了口,不吃猪肉狗肉的!还没等老宏发声辩解,那女人手里不知何时,竟然抄了把剪刀,蹲下身子,手脚麻利的剪开了老宏的一只裤脚。
老宏勃然大怒,圆胖的脸憋得通红,矮阔的身板一个转向,举着自己重重的巴掌扇向女人,又忽然在半空间生生收住自己手掌的方向,忍了气,使劲猛抽了几杆子猪屁股,两个助手也两边儿护着猪要走的方向,很快离开那个人家的院门。
两个助手看老板裤脚口吊儿郎当,要找女人理论,老宏咬着牙狠声说,与那个妇道人家纠缠,太失自己男人的身份。原来当地人有讲究:家里小孩没满月,若有外人的猪闯进门,就得撕开猪主人的一只裤口以避邪。老宏之所以不与那女人计较,是忽然里记起,同行间有人说起过这个风俗的事情。当时是笑谈,不曾想今日,竞被自己糊里糊涂的撞上,呸呸呸!老宏向身后吐了一气,发泄过好似解了些恨。
出门在外,谁免得了受气的事?况且无缘无故里,得罪了人家,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常年在外跑,少一个冤家少几个灾,多个朋友多条道。
几个人好不容易把猪弄上车,捆猪腿时,老宏发现猪后腿上有五个爪子,一声长叹,嗨——怎么这样大意?五爪猪,哪个收猪的也不愿碰到!怎么今儿个怪事,都让他老宏撞上了。买就买了吧!老宏虽不怎么信邪,但是为了生意兴隆,该避的就避,避不开的再撞。这会心下有点犯怵,买砸了,只能怨自己走眼,找主家退钱,显然成了笑话。做生意的,出尔反尔,和收猪的购买了五爪猪一样,是大忌!是灾是祸,他老宏也摊上了。
那头猪杀得利落,肉也售得贼快。老宏悬晃的心,方落进自己的腔子。不就是五爪猪吗?跟生六指的人,又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呢?前者多个爪子,后者多那么个指头。
事隔不久,老宏和他的助手们去地区游逛,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恍惚间,车子猛颠了几颠,跟着就像遭遇了地震,车子斜着倒立在路边,老宏的左脚被椅子压伤,助手一个脑门上撞了个窟窿,一个食指骨折,其他的几个,和别的乘客一样,除了受些惊吓,别无大碍。
医院回来的老宏,在家一瘸一拐的疗养脚伤。心闲了下来,不由想起五爪猪,他就像张嘴吃了苍蝇般难受,不知不觉向婆娘扯起。
“你一向不怎么信邪,这回怎么倒信起邪来。听我说,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听婆娘说的,很在理呢!
老宏脚养好了伤,准备大干一场时,食品公司下达份文件:“所有私办屠宰场,一律取缔。……由食品公司统一检疫宰杀,盖章,肉食才得在市场上销售.……”
这几年,老宏靠送成猪赚点钱。昔日红火的生意一落千丈。他心里还是没解开五爪猪那个大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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