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独孤久野
摘读：表面上看，真经的到来，意味着佛教的传入。其实，是动摇了玉帝独揽大权的统治。按照佛教的思想，只要潜心修佛，就能跳出生死轮回，不在五行中，获得永生之道。那玉帝掌握着蟠桃还有什么用呢？佛教势力成功占领东土，那个西方的幽灵，从此将在东方的上空继续飘荡。
1
中国的绝大部分人对《西游记》的认知，几乎完全来自于各种版本的影视剧。这些影视剧讲述了师徒四人一路降妖除魔，打怪升级，前往西天雷音寺求取真经的故事，都有其自身的艺术追求和元素表达，但就思想而言，根本没拍出原著的精髓。
《西游记》的故事表面上是取经，实际是以如来佛祖为代表的佛教势力，试图东扩，获取官方资格，得到民间的供奉。当时，如来佛祖已经在西方混不下去了，被西方文化届称为一个幽灵。这个幽灵在西方的上空飘荡，令文化界惊恐不安，只欲除之而后快。如来佛祖深知劫数将至，开始寻找其它地盘。他看上了东土大唐这个天朝上国。
东部势力，是以太上老君为代表的道教集团，真正的老大哥是玉帝。佛教要渗透进来很难。如来佛祖多年研究人类社会的阶级属性，口授过多部专著。他知道，要想夺取地盘，必须发动一场革命。东土一直处于维稳状态，天庭也很和谐，要爆发革命，须得首先培养一批革命人才。可惜，列宁和托洛茨基其时都未出生。不然，他们早就从西方带着革命的火种，先打莫斯科，再输出革命，让个朱泽东什么的拉一杆队伍，攻上南天门，血洗天庭。
如来佛祖需要等一个人。恰在此时，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出事了：从一块石头里蹦出个猴子。这石猴刚一出生，就目运精光，气冲斗牛，搅得三界为之一震。如来佛祖拍手大喜。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于是，他迅速派出间谍队，潜入东土，将这石猴培养成革命斗士。
带队的是菩提祖师。他们生怕暴露行踪，幽居在斜月三星洞，暗传星火。这招很管用。几百年后，一伙强盗也是这样来跟朝廷作对的：以水泊梁山为根据地，强则出击，败则退守。这件事被一个叫施耐庵的人写了下来，传之后世，为历代土匪所借鉴，最终还发展出了农村包围城市的著名理论。相对而言，间谍头子菩提祖师则行事非常低调，装得像个隐居山野的高人。
《西游记》中，所有人终其一生的奋斗，都是为了长生不老。注意，这里是长生，不是永生。神仙不会永生，《西游记》原著一开篇，就提出了这个最根本的矛盾。有三种可以长生不老的稀缺资源：蟠桃、人参果和唐僧肉。这就好比现在的金钱、权力和女人。谁控制着这些资源，谁就是老大，其余人都得臣服于他。就此而言，做神仙并不自由。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写到：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他不知道，做了神仙，可能不用为金银发愁，却要为享有长生不老的稀缺资源付出代价。
那个将被取名为孙悟空的石猴，也是感到猴生无常，虽终朝快乐，却难逃一死，才萌发出要拜师求取长生之道。原著第二回，孙悟空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斜月三星洞，向菩提祖师求长生之道。菩提祖师明言，长生之道，不是永生之道，修成后每五百年会有一劫，躲不过，也跟凡人一样会死。
其实，菩提祖师是知道永生之道的，他不传授孙悟空，是在布一个局。孙悟空临走时，他说，你去闯祸，但是不能提我，否则我就让你消失。他们培养武学奇才孙悟空，给他洗脑，授他武艺，目的是要他对抗天庭。
2
《西游记》第三回，孙悟空被抓进了阎王殿。当时，他已经学成归来，修炼成仙。阎王得知抓错了人，按照规定，给他判了342年的寿命，比凡人要高。孙悟空看了生死簿，大骂阎王老儿不人道，私自纂改了猴类生死簿，使得猴类都成了老不死的妖精。
从这里，我们得知，神仙的寿命只有342岁。天上的蟠桃宴每365天才开一次，也就是人间的365年。这是很要命的。没等你吃到蟠桃宴，我先收了你。这就是阎王的本事。但阎王不过是奉命行事。奉谁的命？奉玉帝之命。原著里设定这个桥段，明确了神仙和妖魔没有绝对的长生不老，只有相对的延年益寿。因此，就突显出三种长生不老资源的无比珍贵。
玉帝能掌管天庭，使所有神仙臣服于他，就在于他掌握着蟠桃。在天庭，自玉帝而下，神仙们互相统属，等级分明，构成一个森严的社会。从而不可避免的会有朋党之争和利益纠葛，搞不好还会发生宫廷政变。玉帝要维持老大的位子，就得牢牢地控制蟠桃。他跟金正恩一样明白，若不大权在握，下场很可能比卡扎菲还要惨。玉帝为了稳占凌霄宝座，甚至都不生儿子，只跟王母娘娘生了七个女儿。他知道，一生儿子就麻烦。为了早日登上宝座，这帮兔崽子连亲爹都杀，更别说手足相残了。玉帝真可谓雄才大略，牢牢掌控着一切，从根本上消灭了爆发宫廷政变的可能，使得天庭一人独大，却又和谐稳定。
有些大仙，并不受玉帝的掌控，镇元子即是其中之一。这位大仙很牛，玉帝也奈何不了他，因为他手里有人参果。镇元子虽有人参果，可以不受玉帝摆布，但他是地仙，无法与天神抗衡。蟠桃是长在天上的，人参果是长在地上的，这级别有悬殊。玉帝的那帮手下不会归顺他，因为他是地仙，而他们就算需要蟠桃延年益寿，好歹是个天神。这里有天与地的等级划分。所以，镇元子再牛，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团队，还谈个毛线的政治诉求。
玉帝的最大威胁，不是来自手下的道教集团，而是西方的佛教势力。在佛教的世界里，神仙照样不能永生，要想跳出生死轮回，唯一的办法就是修炼成佛。佛是永生的。如果个个神仙都能修炼成佛，蟠桃就没用了。如此，玉帝至高无上的权力肯定会受到威胁。所以，以玉帝为老大的天庭，必然会阻止佛教势力的渗透。若非如此，如来佛祖也就不用煞费苦心地培养什么革命人才了。
天庭虽然一片和谐，却也暗藏着种种危机。为防患于未然，玉帝只能用各种威权手段，清除那些不稳定因素。像卷帘大将，只因小小疏忽，就被打下了凡间，落得在通天河里做水怪。天庭等级森严，制定了许多天条，限制神仙们的自由。其中，管得最严厉的，莫过于神仙们的性欲。按照天条规定，神仙是不能有性欲的。但性欲这东西，并非说没有就没有的。神仙们久经修炼，的确已经超凡脱俗，不同于肉体凡胎。有些神仙还是没能彻底超脱，体内依然涌动着骚情和性欲。天蓬元帅和七公主，便是其中的代表。两者都受到严惩，以儆效尤。
一切天规戒条，神仙们都能接受，至少是忍受。只要他们能吃上蟠桃，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一切都没问题。然而，突然有一天，玉帝取消了蟠桃宴。这下，一向臣服的神仙们，没有理由不愤怒。玉帝为何取消蟠桃宴，这需要从孙悟空说起。
3
话说，孙悟空学了一身本事，回到水帘洞，自恃武艺高强，欲与天公试比高，自封齐天大圣，在人间称王。这引起了玉帝的不安，决定收复此妖。太白金星是一个人道主义者，不主张暴力，提出招安。玉帝答应了。于是，他作为说客，前往水帘洞招安孙悟空。结果证明，太白金星犯了左倾机会主义错误，而酿成大祸。
众所周知，孙悟空上了天庭，没有得到重用。他是佛教弟子，在道教的地盘上，怎么可能出人头地。先是封他个弼马温，乐呵了一阵才明白过来被玉帝老儿耍了。后来又让他去看守蟠桃园。各位请注意，让一个猴子去看守蟠桃园，这本身不就很荒唐？显然，玉帝在设计了。玉帝的本意，不过是想抓住孙悟空的小辫子，好把他赶下天庭。因为玉帝需要维稳，保持天庭长治久安。看看这猴子干的事，屁大个官儿到处得瑟，对上级也极为不尊重，不是去玩玉帝的天马，就是天天喝大酒，搞不好还闹事。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久居天庭，实在不安全。玉帝要设计套他，然后削其官职，贬回妖间。
孙悟空不可能不落圈套，因为猴子天生就喜欢吃桃子。他闯进蟠桃园，偷吃蟠桃，搞得蟠桃园乌七八糟。玉帝大怒，取消蟠桃宴，理由是猴子把桃子都坏光了。这个理由很牵强。按照原著记载，园中至少有桃子三十万个，孙悟空再大的肚子也撑不了多少。玉帝不开蟠桃宴，明显是一个阴谋，借此铲除异己，等于就是在大清洗。这一来，那些等着蟠桃延年益寿挨过五百年劫难的神仙，都要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这是一个暗示，提醒各路神仙别把蟠桃当成供奉，以为年年都能吃到。有编制的神仙要想吃到蟠桃，就得乖乖地归顺玉帝。玉帝借此整肃天庭领导班子，以为这招很高明，结果却玩砸了。
此后，孙悟空被贬下天庭。把佛教弟子贬下天庭，分明是不给如来佛祖面子。但如来佛祖还需要忍耐，他也清楚，自己的徒弟有多大本事。果然，孙悟空这个愤青不服，拉拢一帮人马发动革命，大闹天宫，打败各路神仙，把玉帝逼得手足无措。从后来取经路上，每次降妖除魔都要一位大仙相助来看，孙悟空的武艺其实不算太高，不可能把天上的各路神仙打得落花流水。
在这场妖神大战中，出战的最高将领是托塔天王，最厉害的角色是二郎神，像太上老君这类更高级别的大仙，根本不出手。这很不可思议。显然，天庭出现了内讧。原因肯定是，玉帝借孙悟空偷吃蟠桃的事，取消蟠桃宴，得罪了不少神仙。没有蟠桃吃，度不过五百年的劫难，很多神仙会死。他们好不容易修炼成仙，岂能甘心死，所以要反抗。孙悟空打上来，正好是他们翻身的一次机会。
4
《西游记》中，大闹天宫这一事件非常重要。对孙悟空来说，是他不满玉帝独坐灵霄宝殿，有点类似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振臂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拉拢妖界，揭竿而起。他的政治目的，也跟所有农民起义军首领的心思一样，要当皇帝。正所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对此，玉帝刚开始丝毫不担心，任命托塔天王为总司令，派出十万天兵天将，降临花果山，围剿妖猴。孙悟空早有准备，带领七十二洞三十六岛的各大洞主与魔王，披挂上阵，对抗十万天兵天将。妖界虽然武器装备落后，却众志成城，紧密团结在孙悟空的周围，战斗力特别强。在紧要关头，牛魔王又拉着队伍前来助阵，更是如虎添翼。原本，天庭以为捉拿妖猴易如反掌，不料，却越打越棘手。托塔天王布下天罗地网的五次围剿，均告失败。
后来，二郎神出战，观音在天生助阵，终于擒住了孙悟空。这下，妖界大乱，死的死，逃的逃，开始了艰难的逃亡之路。后世的史学家出于为尊者讳的史家良知，为之取了一个很得体的名字，叫长征。长征途中，由于失去首领，众妖们发生内讧。牛魔王准备在遵义召开会议，确立核心领导，重整队伍，继续发动革命，甚至打上天庭，救出孙大圣。众妖不支持，结果四散而去。有的占山称王，有的据水成霸。牛魔王一路逃到火焰山，为寻求保护，入赘铁扇公主家，做起了上门女婿。
孙悟空被押上天庭，绑缚斩妖台，午时三刻一到，即当众问斩。没想到，这猴子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任凭雷劈斧剁，毫发无损。无奈之下，应太上老君之请，将之放进了炼丹炉，用三昧真火，炼他个灰飞烟灭。结果，反而让这猴子炼出了火眼金睛，纵身跳出来，晃出金箍棒，继续大闹天宫。太上老君绝对有里通外敌的嫌疑，应该以汉奸罪判处死刑。可惜，玉帝身边没有五毛做秘书，连这么明显的内部敌人都没发现。
这下，玉帝真是没辙了，只得求助敌对势力的如来佛祖。如来佛祖是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他幕后制造了这场革命，又跑到幕前来镇压。孙悟空的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却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最后被压在五行山下。这个寓意很明显，一切都操控在如来佛祖的手里，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玉帝求助如来佛祖制服孙悟空，标志着两大势力开始合作，并且达成了一份协议——玉帝同意派人去西天取经。这是如来佛祖制造这场革命的目的。这份协议里，也有玉帝提出的要求，取经不能派武艺高强的人去，要设定磨难，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取到。如来佛祖同意。这样，玉帝就可以暗中派出杀手，在路上消灭掉取经人。这份协议，对双方都有利。
如来佛祖可是老谋深算，回去就召开会议，然后派出观音全权负责取经一事。其实，观音早就潜入了东土，在珞珈山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只等时机成熟，观音就开始运作。为确保取经成功，观音一面组建取经团队，一面极力拉拢东土的各路神仙，为取经队伍保驾护航。玉帝以为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其实他已经输了，而且，会输得越来越惨。
5
唐僧是十世金蝉子转世，其肉可以延年益寿，人们都喜欢吃。也就是说，他有可能被吃了十世。唐僧被各路神仙吃去吃来吃了十世，与孙悟空破坏蟠桃宴有关。那些吃不到蟠桃度不过劫难的神仙，为延续寿命，只能吃金蝉子。后来，观音大发慈悲，度金蝉子转世为唐僧，让他去取回真经，修炼成佛，就可以免除轮回之苦。
有编制的神仙只要听话，就能吃到蟠桃。没编制的妖仙，只能吃唐僧肉，他们不会想着吃蟠桃，毕竟风险太高。观音明知各路妖仙等着吃唐僧肉，却派唐僧去取经，明显有其目的。这正是观音的计谋，她要借此引妖出洞，铲除敌对势力。玉帝会想方设法破坏取经。他派出各路杀手，佯装成妖魔鬼怪，名为磨炼师徒四人的意志，实际是要消灭他们。但其中，又有道教集团，暗中帮助唐僧师徒。因为他们对玉帝不满，试图跟着佛教势力一起反抗，最终推翻至高无上的玉帝。
同时，观音也在和如来佛祖暗中作对。请注意，观音本来是男神，为了夺权成功，不惜变性为女人，好以色相，收买各路神仙，也是够拼的。如来佛祖是西方极乐世界的老大，观音等于是他派往东土的大使。这位大使有自己的政治目的。她背着如来佛祖拉拢大仙镇元子。镇元子有能力，掌握着稀缺资源，却势单力孤。观音正好可以拉拢他，增强自己的实力。除镇元子之外，观音还拉拢了一些重量级大仙，比如南极老寿星。此人也是一位被孤立在岛上的大仙，专门研究长生不老。观音的最终目的，是不让玉帝因为控制着蟠桃而独坐灵霄宝殿，同时增强自己在东土的信众。
孙悟空闹革命失败，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在观音的点化下，跟随唐僧踏上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慢慢长路。在此过程中，孙悟空从一个革命斗士，渐渐成长为一个浑身散发着正能量的超级保镖。他晃着那根金箍棒，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降妖除魔，打怪升级，好不痛快。但孙悟空可能忘了，不管是他，还是两个师弟八戒和沙僧，他们其实都是妖怪。用妖怪降服妖怪，如来佛祖这招的确够狠。那帮在梁山落草为寇的莽汉，在宋江的带领下，最终归顺了朝廷。然后，朝廷利用他们去剿匪，成功剿匪后，又一个个把他们弄死了。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这句话：你总是可以收买一半穷人，将另一半试图反抗的穷人干掉，恢复世界和平。他们都这么做了。
在原著里，取经队伍前往雷音寺的途中，唐僧总是抱怨，八戒这货基本上就是负责捣乱，沙僧呆头呆脑也没什么本事，重大的任务全是孙悟空一个人扛。动不动，八戒还要向唐僧打小报告，说大师兄的坏话。唐僧头脑简单，容易听信谗言，大念紧箍咒惩罚孙悟空。百无一用的唐僧，也就这点本事，这点德行。师徒反过目，决过裂，又和好如初，继续前往西天。可以说，孙悟空的灵魂的确升华了。但最终，他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孙悟空打杀的妖怪，很多来自天上，是玉帝派出的杀手，有些却是当年跟他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兄弟。只因为他们站在不同的阵营，身负不同的任务，当年的兄弟便成了敌人。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孙悟空就像知识分子上山下乡接受过改造一样，整个人完全变了。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什么牛魔王蛇魔王，在他眼里，统统成了牛鬼蛇神。玉帝派出的十万天兵天将，没能将这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接受过思想改造的孙悟空，肩负伟大使命，对他们痛而打之，赶尽杀绝。
最终，唐僧师徒取到了真经。表面上看，真经的到来，意味着佛教的传入。其实，是动摇了玉帝独揽大权的统治。按照佛教的思想，只要潜心修佛，就能跳出生死轮回，不在五行中，获得永生之道。那玉帝掌握着蟠桃还有什么用呢？佛教势力成功占领东土，那个西方的幽灵，从此将在东方的上空继续飘荡。
网友评论